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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清明祸端 ...

  •   伴着青草香的三月悄然离场,四月刚冒头,小雨便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清明临近,清业和弟子也开始忙了起来,每天府里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天气潮湿,薄衣便又戴起了面纱,谭秋看到了问起,薄衣道是天气太湿,怕原来面上的疹子又复发。

      第二天傍晚,徐言之便敲了她的门,给她送来了一些药膏。

      “我今天出门去的地方,刚好有一个当地的神医,我跟他说了你这情况,他便给开了些药。”

      薄衣接过来,道了声谢。

      徐言之腰背挺直,在房内站了会儿,终于开口道:“阿九你很久都没有出门了,改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

      薄衣面色微讶地抬头看他,想了想道:“我……最近有些不舒服,以后吧。谢谢徐大哥你的好意。”

      晚上白玉过来时,坐在她屋子里吃着最新鲜的桑葚。两只爪子上都是紫色的汁,薄衣有些看不下去,他吃一会儿,她就得给他用湿毛巾擦擦手。

      白玉吃了一会儿,突然幽幽道:“这屋子里有讨厌的气味,今天有讨厌的人来过。”

      薄衣侧瞥了他一眼,“你那是狗鼻子吗……”

      白玉放下桑葚,站起来和她面对面道:“不过,后天清明,他们如果要带你出去,你就跟着去吧。”

      薄衣手上一顿,“你不是不希望我跟他们一起吗?”

      白玉的目光微收,“这回是来真的,反正你记得跟着去。”

      “你是……找着剑了?”薄衣话末压低了声音。

      “还没,不过我已经有想法了。到时候看见什么都不要太惊讶,等我就行。”

      **

      清明终于到了。

      中午吃饭时,薄衣便听师兄们在议论晚上要出去的事,说到什么船家、水上。

      吃完饭离席,她碰见了徐言之,便问起这些。

      徐言之给她解释,今天晚上,镇子上的百姓会请他们在水上做法。到时他们会借几只船,一切就都在河上进行。

      “你也一起去吧。今晚法事盛大,能学到很多的。”

      “嗯,好啊。”

      傍晚时候,清业带着一批弟子先去了,薄衣跟在第二批,和谭秋一起。

      薄衣刚上马车,回头便看到谭秋抱着三岁的小元走了过来。

      “小元也去啊?”

      “嗯。”谭秋点头,进入轿子里,抚着已经睡过去的小元坐下道:“也带他去看看。而且留他一人在家,我也不大放心。”

      薄衣看了眼小元安静的睡脸,将他把身上的薄被掖了掖。

      谭秋看薄衣眼中有柔和的光流过,微笑着道:“阿九,你也不小了,以后怎么打算啊?”

      “啊?”薄衣一怔,她自然明白谭秋说的是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只道,“嗯……随遇而安吧。我也没有想过。”

      谭秋想了一下,本想再提一提她那个大弟子,不过看薄衣低着头有些走神的样子,话到嘴边便止住了。

      若是阿九真的有意,也不会这般低着头不说话了。谭秋想,唉,看来言之还有得努力啊。

      这般场景却突然让谭秋想起自己和清业当年相遇的故事。她慨叹一声道:“不过也确实急不来,谁才是命中归属,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其实我和师兄,我们一早并非一对,和他相爱之前,我从未想过,与我白首之人会是他。”

      “哦?”薄衣有了些兴趣,继续追问道:“那您和师父当年是如何决定相守的呢?”

      “哎,好久都没说起以前的事了呢。其实,我是十二岁才入的道门,初入门内,便有一个师兄一直对我很好,我那时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便偷偷仰慕着那个师兄。而孩子他爹,是当时门内最特别的一个弟子,他独自读书、吃饭、练剑,也从不与众师兄弟们一起谈笑,不过因此,他的道行一直也是我们中最高的。”

      “我和他接触,是在我十五岁那年,那年,我曾经对付过的一个妖,害我不成,便报复我的家人。我回家时,父母和弟弟均被害死。当时我悲痛欲绝,也不愿回道观,就一直待在老宅。师门得知之后,怕我被那妖报复,便派了一位师兄来保护我。”

      “那个师兄到的时候是在夜间,他进来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坐在我身边。当时与我关系最好是我仰慕的那个师兄,我便以为一定是他来看我,便一直靠在他肩上哭。他越是不说话,我越是心中委屈难过,跟他哭哭啼啼说了很多。快天亮时,我不知怎么,对他提了我对他的情意。”

      薄衣淡淡地笑,“那人其实是师父吧。”

      “对。”谭秋也笑道,“我第二天发现了这件事,惊慌极了,便一直没再跟他说过话。后来跟他回去之后,我一直都觉得难为情,见他也躲着。但奇怪的是,越是想躲他,越是想注意他的一言一行,而对仰慕的师兄的感情好像也随那次倾吐而变淡了很多。后来,有一次,我们一众同门一起出去喝酒,他竟也去了。可他性格一向寡淡,也不跟大家说笑,我总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他。他中途离了席,我竟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去,我不知他要去哪儿,就一直跟着他穿过了酒馆后门,他一直走一直走,我便跟着他又走过了一条无人的小街,走过一段林道,走入了一片林子中。我已经走的没劲了,看他还要走,便往地上一坐,他停下来回头看我。”

      “喂,你是打算直接走到兜率宫(太上老君的宫殿)吗?”她喘着气道。

      夜里,看不清清业的表情,只见他立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道:“嗯。”

      她无语了,讥讽道:“连有人跟着你你都不知道,就这样怎么走去兜率宫啊。”

      他语气平淡:“我知道。”

      “啊?”

      不过是想让她多跟一会儿罢了。

      “大不了,以后我也跟你。”

      “哼,哪儿都跟吗?”

      “嗯,哪儿都跟。”

      后来,她跟着师父和几个师兄去斩妖。当时,她双腿受伤,被妖抓进蛇洞,洞门合上的最后瞬间,他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有,便滚了进来。

      黑暗中,他抱着她,她小声啜泣道:“你个笨蛋,在外面更能救我啊。”

      他低头碰碰她的额头,这洞里这么黑,她独自一人该多么害怕。他沉声道:“我答应过你,哪儿都跟。”

      “哎……”说到这,谭秋难为情地揉揉眼,眼睛飞速地眨了眨,“都这把年纪,再回想这些事,还真叫人挺害臊呢。”

      薄衣眼中点点光,“现在回想那些事,也更幸福吧。经历了那么多,现在还能相守,还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谭秋笑笑道:“怎么说呢,做了夫妻这么多年,吵也吵过,打也打过,当年的情怀和热情都已经渐渐淡去。我现在理解的爱,不是从不别离,从不隔阂,而是尽管我们曾走失,但到最后,身边还是只能是那个人啊。每天的清晨傍晚给了他,喜怒哀乐给了他,青丝给了他,皱纹也给了他,没办法,从未想象过是别人啊。”

      “娘亲……”小元突然醒了,皱着眉带了细细的哭腔,“娘,热……”

      谭秋一看,果然他身上裹了两层棉被,是有些厚了,便把最外面那一层拉开一个口。

      “现在好了吗?”

      “唔,好些了……”他翻翻身,在谭秋怀里继续睡了。

      薄衣看着,便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这么久没见,也不知她怎么样了,弟弟是不是还总是惹她生气,穿针时总看不清针眼时,是谁在帮她呢。

      谭秋看薄衣正垂眸看着帘子随马车而起伏的下摆,便拉拉她的手臂道:“诶,这么年轻,干什么要这么伤怀。阿九你性格温善,又这么懂事,一定会寻着好归宿的。你现在就是我的干女儿,你放心,这事我时时记挂着呢。”

      两人一路说着,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河边。

      徐言之已经在河边等着他们了,看到她们下了马车,便过来迎,将她们接到了船上。

      此时的河上停了三只大船,两只小船,船上灯火点点,岸上有很多百姓在围观,很多人还在河里放了水灯,倒映得整条河暖意融融。

      若不是河边风寒,将薄衣吹出一身鸡皮疙瘩,她都快忘了今晚还有所谓盛大的法事,以及,他今晚也会来。

      她手中的热茶不知何时也凉了,她坐在船中,看着对面,清业在最大的一只船的船头摆着法桌。

      薄衣莫名有些紧张,她越坐越觉得腿寒,便起身欲出自己所在的这条放杂物的小船。

      刚掀开船舱的帘子,她突然一震,盯住岸上一处。

      在层层挤着往前看的岸上百姓中,有一个人一身黑衣,双手抱在胸前,面色冷淡地往大船上看。他几乎与夜色相融,似乎并未看到薄衣,但薄衣一眼便能看出他。

      那张脸,她怎能忘——一个多月前,她还用剑错斩下了他的两臂。

      白泽来了,那……

      她又向岸上看了看,果然又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天欲杀她的小书童——不,该叫他白游,他们的八弟。

      他们隐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船,不慌不急,仿佛在等着什么。

      薄衣手不禁抓紧了帘子,心里一阵忐忑。

      “阿九。”一声喊声将她一惊,她扭头一看,徐言之正从另一条船过来。

      “这儿挺冷的,师娘说,让你到她那条船上去,小元也在那边,那里有厚的衣服还有棉被。”

      薄衣点点头道:“好,我过会儿就过去。”

      “嗯。马上我们要做法了,你小心照顾自己。”

      徐言之说完,刚想转身走,却不料突然被身后人拉住。他好奇地回身,薄衣拉着他手臂的衣服,想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放下了手道:“没什么,你们……也小心。”

      她说完,便钻入了帘子中。

      她坐在船上,只听到外面人声喧闹,她这条船上的人渐渐都到大船上去了,不一会儿船上便只余她一人了。

      很快,外面又逐渐安静下来。她望着船帐上映出的点点摇曳的火光,有些出神。

      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却突然被一阵剧烈地震动惊过神来。船身一直在摇晃,她还听到了外面的水声和突然乱起来的人声。

      她站起身来,已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是那狐妖!”

      “那”狐妖——无非就是白玉了!

      她又听到了徐言之有力的声音,他似在组织着什么,中间还夹杂着谭秋的声音。

      她的手已经抓住了船舱的帘子,攥得很紧,最后,她还是又松下了手。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她都不要再管了。不看也便不会心扰。

      她只要等就好了,等他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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