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太难搞》缺玉残歌

3、留不留？

　　苏云逸又坐了会便起身回了承庆殿。

　　还好没留下，不然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她这边庆幸，苏云逸内心却有些小波动，他回首望了望朝阳殿：“李全恩，让你的人盯着点儿皇后，每天做了什么都来报与朕听。”

　　李全恩愕了一下，弯着腰应了。

　　天儿一日冷过一日，沈静言越来越起不来了。她缩在被子里苦哈哈的望着青萝：“有什么方法可以免了嫔妃请安吗？”

　　青萝眼角抽了抽：“妃嫔怀孕可承娘娘贤德免去请安。”

　　沈静言的脸彻底垮下来，意思是她要偷懒得怀孩儿？

　　她不甘心的扁扁嘴，摸摸索索的爬起来。

　　非正式场合，她总爱让青萝梳那个改良版的马尾，可早上请安六宫妃嫔都到，算得正式，因此每天早上那场折腾总免不了。

　　青萝梳了个隆重的坠堆髻，光簪子就插了四根，沉得沈静言脖子都往下矮了两分。她伸手就想拨去两根，被青萝眼明手快给压住了。

　　“娘娘，这坠堆髻得四根簪子才能成形，您拨一根儿，早上这头就白梳了。”

　　沈静言转头恨恨的瞪了青萝一眼，后者却盈盈笑开了，皇后娘娘的脾气是真好呢，每每她们稍微吓唬一下，她就乖乖的随了她们，从未见随意责罚下人的。

　　青桃挑了件深紫色百鸟朝凤绣纹朝服欢欢喜喜往她身上套，这衣服十分繁琐，她张着手臂都要麻了才勉强整理好。

　　“以后莫要再拿这衣服穿了，麻烦死了。”

　　沈静言对着镜子抱怨了一声儿，青桃性子娇憨，更是不怕她：“娘娘就是怕麻烦，这么一打扮多美呀！桃儿都要动心了呢！”

　　青桃凑到她身旁瞧着镜子里，脸上实打实的透着羡慕。

　　青翠进来瞧见两人挨站着照镜子，不大愉快的咳了一声：“青桃，快别碍着娘娘了，外面各宫都到了。”

　　按宫里的规矩，朝阳殿里的宫女是青萝常事，青樱、青翠、青桃分管一项，青翠比青桃年长，说她几句自是可以的。

　　青桃撅着嘴“哦”了一声儿，小跑着找备膳的青樱去了。

　　起得太早，沈静言也没什么胃口，她随便就着小菜喝了碗粥，理了理妆容便往正殿去了。

　　她出来时各宫妃嫔已经到了，林燕屿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的样子好不可怜，她抿唇一笑，嘴角浮出两个梨涡。

　　“娘娘打理六宫辛苦了，臣妾瞧着娘娘这是没睡醒呢！”

　　每天请安，沈静言都迷迷瞪瞪的，见了这十数日，她却连各妃嫔的脸都记不全，如今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林燕屿当真生得极好，巴掌大的脸儿上就见一对大眼睛脉脉含情，余下的嘴是小巧的，鼻子虽高挺，也不大，眉毛柳叶，肤色雪白，身段儿如扶风弱柳，不免让人心生涟漪。

　　难怪皇帝偏爱她，是个男人都爱吧！

　　李妃文羽薇与林燕屿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却毫无血缘关系，差点让人怀疑这朝代是不是也有几个棒子代夫。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两只长得极像的母老虎，两人之间的不对付也就解释得通了。

　　刘若冰不同，她与林燕屿皆为将门之女，身上就是股英姿煞爽的豪气，年纪不大，却沉稳得很，行为举止都是按着礼数来的，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若这是出宫斗戏，刘若冰亦不会是最终的赢家，沈静言脑中浮起苏云逸的冰冻扑克脸，冰块不会喜欢冰块儿，百炼钢还得绕指柔来化解。

　　余下的美人儿各有千秋，但总体而言还是不如三妃出众，所以这宫里的职级评定，还是挺有道理的。

　　沈静言暗暗将可能的劲敌打量完，却始终保持着一张僵尸脸，想起林燕屿的挑刺儿，随意应了声儿：“不如辰妃辛苦，要伺候皇上。”

　　这话不假，苏云逸在朝阳殿用过饭正是去了辰和宫。

　　沈静言是皇后，林燕屿是妃嫔，皇帝自皇后处吃饭却不留宿，多少会让人生出些遐想，再加上她此刻的话，难免听出几分醋意来。

　　林燕屿起身一福，巧笑嫣然道：“还望娘娘恕罪，圣上在朝阳殿用饭本应陪娘娘的……”

　　她故意停在这当口儿不说，脸上的得意却与口中的歉意截然相反：“臣妾以后定会劝着些圣上，须知六宫雨露均沾于皇嗣是极重要的。”

　　沈静言听着这话反倒笑了，好个恃宠而骄的主，全不管自己说这话合不合适。

　　林燕屿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此时见她一笑，立即惊呼道：“哎呀，娘娘笑起来真漂亮。姐姐应该多笑的，皇上若见了，也不会巴巴的赶来臣妾宫里了。相伴这么些年，臣妾最知道了，皇上就喜欢看臣妾笑呢！”

　　沈静言抬依旧挂着浅笑：“辰妃费心了。不过以后你还是称本宫皇后吧，这声姐姐本宫受不起。”

　　“如何受不起，您是皇后，妾是妃子，该当妾一声姐姐的。”

　　倒不是林燕屿真心想攀皇后这姐姐，她只是纯粹的不想顺着皇后的话，皇后不愿的她偏要。

　　沈静言悠闲的摆了摆袖子低垂着皮眼：“倒不是这个意思，一来年纪上你比本宫长好几岁，唤姐姐不合适；二来本宫胆儿小，怕认了你这妹妹父母怪罪，他们怕没法子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她抬起眼对上辰妃的目光，神色中无怒无喜、无惧无畏。

　　周遭的妃嫔纷纷捂着嘴悄悄笑起来，文羽薇干脆并不收声，那清脆的笑直刺林燕屿的心底，这便将堂中的人都恨了个遍。

　　她气得差点儿装不下去，好在一旁的绿意勾了勾她的袖子，这才记起眼前的女人是皇后，哪怕她出身再不济，入宫再不得宠。

　　她收了满脸的怒意挤出两分媚笑：“是臣妾的过失，忘了娘娘才刚十六，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哪像臣妾已二十有三了，连皇上都觉得臣妾风姿绰约，犹胜当年呢！”

　　她千娇百媚的贴了贴脸，自有股浑然天成的酥媚入骨。

　　沈静言转着眼睛仔细瞧过，不高不低的“嗯”了一声：“确实风韵犹存。”

　　这回连齐妃都忍不住露了笑意，文羽薇更是夸张的捂着肚子笑开了，全不管林燕屿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文羽薇拿着手绢轻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娘娘真是才学过人，臣妾佩服。一直以来宫中总评臣妾娇俏，刘姐姐稳重，却总寻不到合适的词儿形容林姐姐，原来竟是风韵犹存，果然十分贴切呢！”

　　几个同李妃好的美人儿纷纷附和：“是呢，风韵犹存四字当真极合辰妃姐姐的气质。”

　　沈静言默默听着，不赞同也不反对。

　　林燕屿气得已经浑身微微发抖，她蓦的直起身子：“娘娘，臣妾身子不爽，先行告退了。”

　　“是了，林姐姐年纪大些，坐了这许久怕是累了，该早些回去歇了。”文羽薇呛声道。

　　林燕屿气笑了，她恶毒的盯着李妃，又扫过堂中几张带笑的脸，最终落到一脸平静的皇后身上。

　　这是已经抱作团针对她一人了吗？好，难道我林燕屿怕你们不成。她咬了咬银呀，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文羽薇没料到皇后少言寡语的，说起话来竟十分犀利，刚想说上点什么，沈静言轻轻拂了拂手：“都散了吧！天儿怪冷的。”

　　头上的发髻坠得难受，沈静言忍不住拿手托了托脑后，再这么梳下去，她的头发该扯没了。

　　“娘娘保重凤体，臣妾这就告退。”

　　齐妃刘若冰恭顺的作了一福，带着宫女退了出去。李妃自然不好再多留，她将嗓子眼儿的话咽下去，跟着退了出去，临到门口，她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恰见皇后双手往后托着头，像是极不舒服的样子，这才收了心中的不满。

　　皇后原来真病了，她还以为是对她也有看法呢！

　　4
　　坐了半天，早起那小碗儿弱早消化了，沈静言让青萝放了头发，突然很想吃牛肉面。这样冷的天捧着碗热气腾腾、泼满红油和牛肉的面条，该是多幸福的事情。

　　“青萝，你去厨房瞧瞧还有没有面条儿，炖碗牛肉面来。”

　　她拉着青萝如此这般说了半天，青萝虽不擅厨艺，也没见过牛肉面长啥样儿，但她凭着对皇后的喜好大致有个谱儿：不就是得辣辣的牛肉汤浇在面条儿上嘛！

　　她将皇后的话转述了一遍，又怕秦泉没明白，干脆把自己的理解再讲了一遍。秦泉是个机灵的，听她说完，早乐呵着进了里间。

　　面食易糊，青萝不敢先回去，只得留在外间儿等着。上回也是在这儿，她打定主意要劝皇后去争宠的，不过看早上的情形，娘娘怕是心里早有谱了，只是如今皇上……

　　她咬了咬下唇，内心有些纠结！

　　“姑娘，面好了。奴才怕糊了，这就把面捞出来散了水份洒了点儿油花儿，一会儿到了朝阳殿，麻烦姑娘再把面加进滚烫的汤里，这便爽口了。”

　　秦泉儿递过食盒说了用法，好声好气的把人送了出去。

　　他们这些御膳房的最容易得罪人，宫里主子多，他们可不得紧了要紧的先伺候舒服了，这样一来，难免就有心眼儿窄的主子给记住了。

　　例如上月迎娶皇后，他稍晚了一步备好辰妃的燕窝，辰和宫里的绿语可好生奚落了一番，说他捧高踩低，皇后还没进宫就开始小瞧辰妃娘娘了。

　　他好说歹说解释半天，绿语愣是鼻孔朝天一翘，扭着屁股走了！

　　为这，他担心了好些天。辰妃不是个大度的，总有一天她会找茬收拾自己。

　　听说皇后是个仁慈的，所以他格外留心起朝阳殿要的东西，就盼着养舒服了皇后的胃，哪天真有事儿能多条活路。

　　虽然一国之后为个素不相识的小太监跟辰妃过不去的机会很渺茫。

　　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叹了口气朝内房走去。

　　青萝带着面和汤按秦泉儿的说法加了，沈静言一看眼睛都亮了：那盘没加汤的可不就是干捞面嘛！

　　她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儿，味道不大像家乡那种，但也是格外好吃的，她忍不住食指大动，硬生生吃了满满两碗。

　　望着剩下尚未加汤的面条儿，她眼巴巴的还要再要，青樱早上前一步收进食盒儿。

　　“娘娘，小心积食品！”

　　沈静言不乐意了，这哪儿叫多啊，是你们宫里的碗小好不好！

　　可是她不能说呀，在这宫里，刚才她吃的量已经算超标了。

　　明明摆着成山的美食，愣不给人吃个舒服，皇后什么的，真心不是人当的。

　　由此，她却是对这面惦记上了，一连吃了四五天的牛肉面，直到青樱又多管闲事的禁了她的口，这才不得不想了变通的法子叫了辣鸡面，没想到也是好吃到不行，她未免悄悄在心里给煮面的小太监点了32个赞。

　　宫里人口味偏淡，青樱瞧着皇后大清早爽利的吃了一碗又一碗红通通的面条，自己都觉得嗓子干得慌，偏偏那位爱不释手。

　　不过也怪，皇后再怎么吃这些看着都辣的东西，身体却是半点没为难她，一直健健康康的连个肚子都没拉，不得不佩服起皇后的肠胃来。

　　就这么轮了一圈儿牛肉面、辣鸡面、肥肠面，皇后的脸色眼看着红润起来，青桃将一半的面条放进汤里喜滋滋的端给她道：“娘娘自有了这面，气色都好了呢！”

　　青桃也是个爱吃辣的，沈静言难得找到知音，每回要面条总多要些，其实就为着给剩下来赏给这馋嘴的丫头。

　　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放在她们那儿还腻在父母怀里撒娇呢！她不免就多疼了两分。

　　“是你小脸儿都圆了吧，还来打趣本宫！”

　　青桃满不在乎的摸了把脸：“娘娘待奴婢好，圆就圆吧！”

　　沈静言瞪了她一眼，刚想挑面吃，李全恩的声音就传进来了，他来意味着那位也来了，她赶紧起身相迎。

　　布帘子一掀开，冷风顺着灌进来，沈静言在暖阁吹不着，但苏云逸身上带的冷气她却感受到了。

　　“皇上冷了吧！喝口热茶暖暖。”

　　她倒了杯热茶还没递过去，却见苏云逸一双眼已经粘在她刚浇好的牛肉面上，她不由脸上一热：“皇上用过了吗？可要尝尝？”

　　苏云逸有些走神，老半天才“嗯”了一声，沈静言赶紧把自己面前那碗递过去：“您先用吧，臣妾还未动过的。”

　　苏云逸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星星点点的泛着光，看着怪渗人的。

　　好在他并未久瞧，只是拿了筷子挑起一缕吸进嘴里，浓重的辣味儿顿时将他白晰的脸冲了个透红，李全恩在身后看着不免捏了把汗：皇上吃不得太辣的东西，上回儿搁皇后这儿用了一餐，回头就闹了肚子，皇后娘娘怎么还敢给这么通红的东西！

　　可是皇帝吃得香，作为奴才他是不敢讲话的，连使眼色都不敢。

　　他悄悄退到外间寻了青樱：“你怎的不提醒娘娘，上次皇上就闹了好几天肚子。”

　　青樱脸上一白，她如何没说过，只是娘娘给忘了吧！

　　她低着头小声告了罪，李全恩也不好多说，毕竟是皇帝自己要吃的。

　　“罢了，一会儿记着再提点娘娘，主子出了岔子咱做奴才的也好不了。”

　　青樱低着头恭敬的应了，李全恩悄悄溜回暖阁，却见皇帝满脸通红，却是一口接一口仍在吃，仿佛甚是喜欢。一时间他也蒙圈儿了，皇上什么时候这么能扛了。

　　苏云逸埋着头吃了一回，再看沈静言的眼光都不一样了，他反手一把抹了额头的细汗笑了笑：“皇后宫里的东西就是别致些。”

　　沈静言被他反手那把给抹傻了，皇帝什么时候这么豪放了？

　　她有些二缺的傻笑了笑：“皇上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嘴巴子，什么叫喜欢常来，跟开门迎客似的。

　　苏云逸却颇为受益的“嗯”了一声，他目光温和的同她说了几句：“皇后慢用，朕还有几本折子要批，这便先走了，明日再来陪你。”

　　沈静言木讷的点了点头，脑袋里晕乎乎的。今天皇帝怎么了，最后那是在同她解释吗？可他根本不需要啊！

　　还有那笑，不得不说皇帝是个美人儿，笑起来真有点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味道，他这么对着自己笑真的好吗？

　　青樱看着那碗被皇帝吃得只剩两口汤的碗犯难了，她犹豫不决的小声道：“娘娘，这是皇上用的呀？”

　　“嗯，怎了？”

　　青樱纠结的咬着下唇：“可是皇上不擅吃辣的呀！”

　　沈静言这才想起来，上回青樱确实同她讲过这事儿，她怎么给忘了。

　　想起刚才皇帝满脸通红还飙汗的脸，沈静言不由乐开了，他是傻子吗？不能吃还吃。

　　第二天下朝，皇帝真的又来了。

　　他昨夜闹了一晚的肚子，可想起朝阳殿里的面，他还是忍不住过来。

　　李全恩皱着眉头劝道：“皇上，要不您过两天再去吧，早膳您还没用，再辣下去身子可要遭罪了。”

　　他不确定青樱跟皇后说完能不能见效，心里忐忑不已。

　　“不必，朕答应了皇后，自然要去的。”苏云逸果断抬步往朝阳殿去了。

　　这是他思念了多久的东西，如何能轻易拒绝得了诱惑，就像吸毒的人，明知道对身体不好，总忍不住一次次再犯，便是实打实的饮鸩止渴。

　　他刚跨进暖阁便瞧见了桌上的食盒，沈静言端坐在桌边，瞧见他来，亲自起身开了食盒。

　　“皇上不能吃辣，臣妾竟给疏忽了，今日特地备了不辣的面条，皇上尝尝吧！”

　　她熟练的将面条一应物什摆出来，十根纤纤玉指拿着各种调料慢慢添加拌匀，她将调好的面条放在他面前：“听闻皇上闹了肚子，吃这碱面养养。”

　　苏云逸迟疑的尝了一口，害得沈静言心都吊了起来，既然已经开始了，她一定要走好每一步，不然便再也回不去了。

　　她紧张的望着他，却见他连吃了好几口，这才抬起头瞧她：“皇后拌的面，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