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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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坐在书房的桌前，靠着椅子，一只手支着下巴，眉头紧锁，一动不动。
自从接到来自南方的传讯，他已经思索了一个晚上，仍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能保卫大绿林的领土。南线的局势再一次不容乐观。自从多尔戈多要塞建立后，中部黑山附近的黑暗物种数量剧增，已经不再安全。而木精灵们受到的攻击越来越频繁，部队调息时间严重不足，维护边界的安定变得愈发困难。如今看来，让国民北迁势在必行。可是，大绿林的领土，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了？（注1）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出了房间。他要去一个能让他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瑟兰迪尔一个人走过大厅，穿过长廊，推开了一扇门。入目的是泻了一地的银色月光，还有一幅挂在墙上的女精灵画像——这曾是他钟爱的王后、也就是画上的女精灵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夜景是瑟兰迪尔觉得最好的。每个晚上，透过窗子，总是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林海，如宝石一般的群星，还有像她一样完美无瑕的月光。就因为这里的月光最充足，所以他坚持把这里从自己的书房变成了她的卧室。
瑟兰迪尔习惯性地坐在床边、正对着画像的位置上。也不点灯，借着月光对画中的银发女子发怔。他还记得当初画像完工的时候：画师本来给他和王后一人画了一张画像，由于他对自己那幅深有不满，总觉得画师没把自己的风采体现出来一成，所以坚持不要把自己那张挂出来；她却对她自己的画像十分满意，一面温柔地笑着、安慰着满头大汗的画师，一面叫人把画像挂在了自己的卧室里。就这样，两张画一张尘封在了仓库里，一张挂在了王后的卧室。就算是她离开后，瑟兰迪尔也没有命人把那一张从仓库中取出来。如果说以前是嫌弃，现在则是不忍心再看到两幅画放在一起——画像都可成双成对，他们却要分离。
这画像又怎么比得上她。瑟兰迪尔第无数次对这幅画嗤之以鼻。
半年前，她主动提出前去南边的城镇安抚居民，然而就在她完成了任务即将返程之际，遭遇了半兽人突然猛烈袭击，重伤难愈，不得不提前去往西方。瑟兰迪尔很清楚，半兽人就是冲着她发动的这场攻击，所以一直很后悔自己当初答应了她的请求。
总有一日我要把这些恶心的东西一网打尽。瑟兰迪尔想着，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刀一样的锋芒。
房门“吱呀”一声响，吸引了瑟兰迪尔的注意力。回头看去，门开了一个小缝儿，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钻了进来。突然，小家伙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这种情况显然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立刻想要逃走。
“莱戈拉斯。”一个声音叫住了小精灵。
莱戈拉斯收回摸到门框的手，转过身来，低着头轻声回答道：“Ada。”
瑟兰迪尔逆着月光而坐，从莱戈拉斯的角度，看不清父亲的任何表情。小精灵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抿紧嘴巴站在那里。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睡？”瑟兰迪尔率先打破了沉默。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莱戈拉斯支吾了一下，“睡不着，想来看看。”
又是沉默。
“坐过来吧。”
莱戈拉斯走过去，搬了把椅子放在一边，和父亲、画像组成了一个三角。刚要坐下，瑟兰迪尔再次开口：“坐我身边来吧。”这一次，父亲的语气听上去温和了很多。
看着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家伙爬上床来，瑟兰迪尔不由伸出一只手把他揽在怀里。他极少这么做，上次这样还是在送她离开的那一天。只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小精灵已经偎在他怀里了。
莱戈拉斯对此也很不适应。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已经在父亲怀里了。
一下子，尴尬又回到了房间里。父子两人都看着画像不语。
“这画像一点儿都不如她，是么？”
莱戈拉斯想了想，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你母亲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温柔，体贴，像月光一样，总是叫人心头很暖。”瑟兰迪尔轻笑了一声，顿了顿，“有的时候你很像她。”
莱戈拉斯觉得今晚的父亲他简直都不认识了。
“想她么？”
“……嗯。”莱戈拉斯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经常来这儿看画像？”
“隔两天就会来看看。”
“她……只是暂时和我们分开了。可是她也不想的。”林地之王摸着儿子淡金色的小脑袋，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哽咽，“你不会怨她离开你吧？”
莱戈拉斯摇了摇头，揉揉眼角：“我不怪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总会忍不住想她，然后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像是原来有一盏点亮了的灯，突然灭了，然后整个房间就都黑掉了……”
莱戈拉斯觉得今晚父亲虽然奇怪，可是让他觉得非常舒服，不由自主就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来，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抱起了小精灵，走到窗边，“看到外面的月光了么？”莱戈拉斯点了点头。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唯一能够与你母亲相比的事物。你觉得呢？”
“很漂亮，这颜色很像妈妈的长发。”
“是的，很像她的发色。”瑟兰迪尔微笑着回答，追问道，“莱戈拉斯，这屋子里没有点灯，对么？”
小家伙点点头。
“但是……这里并不黑。为什么？”精灵王循循善诱。
“……因为这里有月光？”
“回答正确。”父亲揉揉儿子的小脑袋，缓缓续道：“灯熄灭了，还有月光。你明白了吗，莱戈拉斯？”
小精灵虽然还不是很懂，不过感觉心中不再那样闷塞，于是点了点头。
瑟兰迪尔又笑了笑，抱着莱戈拉斯，看着窗外的月光许久，陷入了沉思。
他又说了些什么，莱戈拉斯却没听见。小精灵的脑袋早已搭在了父亲的肩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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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贡沉默了半晌，调整了一下自己在树干上的坐姿，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又吐出来。
莱戈拉斯坐在离他不远的另一棵树上，不过相比阿拉贡的位置要高得多。透过层层掩映的绿色树叶，他看着人皇眉头挤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觉得分外有趣，笑道：“怎么，听故事听入迷了？”
阿拉贡欲言又止，抿了抿嘴发表了自己的评论：“……这和外界流传的瑟兰迪尔相差也太多了。”
莱戈拉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但是你要知道，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有人说父亲是中土最古怪的精灵，我一定不会反对。”
“这么听起来……虽然瑟兰迪尔脾气很怪，但是你们父子感情应该很好？”阿拉贡已经完全被莱戈拉斯刚才的故事搞糊涂了。
精灵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那天晚上只是一个例外。我甚至曾经一度以为那是我的幻想，把它视为我太过希望得到安慰做的一个梦而已。”
阿拉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做梦了。
“那个晚上之后，他就又回到了老样子：不苟言笑，固执强横……那时候我还小，所以很自然地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归结于我脑袋犯糊涂了。”莱戈拉斯收起了方才的笑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了几分悲伤，“没过多久，大绿林放弃了中部的黑山地区，转而把领土向东北方扩展。父亲的脾气也随着那次北迁变得更加古怪。后来，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开始有自己的主见、想法，和他的争辩次数也不断上升。直到那一年，五军之战的那一年。”
游侠继续抽着烟斗，没有打断的意思。
“那场大战，我被敌人团团包围、负了伤、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王室护卫队的援助，可碍于伤重，还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我被抬回营地、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依稀看见他在我床边询问我的情况。可等我醒来，他却再没出现过一次。我问守卫，守卫只回答他在忙着处理战后事宜，并下了命令让我不要去打扰他，言语间却又有些躲躲闪闪。我心下隐约感觉奇怪，想出去看看却总是被人拦下。等我行动无碍之后，一天晚上，我就找个机会溜了出去，正撞上他在帐内同诸人议事。借着灯光，我看到他右脸上赫然一条刀痕。虽然已经快要愈合，但仍清晰可见。这时，护卫队的一位战士看到了我，赶忙把我拉到一旁。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那一天，是父亲带着护卫队、不顾一切杀到我身边的，他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也挂了几处彩，吓得护卫队众人一身冷汗。在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寝食难安，隔一会儿就差人来询问我的情况，甚至自己也不休息，就来到我床边看着，一语不发。知道我清醒后，他又下令禁止我去打扰他。
“后来，我就在等帐篷外，等帐篷里的其他人一个一个离开后才走进去。他看到我，有点儿吃惊，扭过头去假装在看地图。我问他，脸上的伤要紧么，他不答话。我继续问他，为什么明明关心我却装得那么冷漠，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我走近他身边，第三次发问，问他为什么允许自己探望受伤的儿子，却剥夺我看望父亲的权力。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下子卸掉了所有防备，说……阿拉贡，你猜他说了什么？”
阿拉贡摇了摇头，一副听得饶有兴趣的样子。
“他说：‘因为我觉得太丢人了。’”莱戈拉斯忍不住笑了。他听见人类猛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被烟呛到了。
“我当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则转过身，面对着桌面上成打的文件尴尬地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抱歉，莱戈拉斯。我……太不擅长表达。这些年来……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你带我看月光的那个晚上么？’他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我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你告诉我：灯熄灭了，还有月光。这些年我一直记得。每每感到没有希望的时候，都有这句话在支持着我。’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忽而一笑，说：‘那天晚上你果然只听到了这一句。’”
“只听到了这一句？”年轻的游侠忍不住发问，“他那天晚上还说了什么？”
“我也这样问他。他回答说：‘那晚看着月光，我还告诉你：即便连月光都不见了，只要你心中有光，就不会陷入黑暗。你没回应我，等我回头一看，你已经睡得沉了。不过……你虽然没听到这句话，你也已经做到了：心中有光，无畏黑暗。’”
阿拉贡叼着烟斗，长舒了一口气。
莱戈拉斯继续说道：“他还说，他表现得对我漠不关心，其实只是希望我能自立。毕竟，大绿林并不是一个安定的地方，他需要我能独当一面。可他太笨拙了，没有找到那个平衡点，结果让自己变得太过冷漠。”
人类笑了：“他会说自己太笨拙了？”
精灵也笑了：“他说出那个词之前犹豫了好久。”
阿拉贡把烟斗在树上磕了磕，收了起来，总结道：“他是个好父亲。”
莱戈拉斯站起来，在树叶茂密的枝干上灵巧地跳来跳去，最后站定在了游侠跟前，看着那双灰眸说道：“所以，Estel(即希望，注2)，心中有光，无惧黑暗。”语气温和，却隐隐透着坚定，“你承诺让你母亲看到的希望（注3），只要你相信，就一定存在。”
阿拉贡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相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