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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许易安二十八岁这年,刚刚升任鹤鸣集团旗下的贸易公司纵驰的副总,总经理的名头由鹤鸣董事长贺鸣堃挂着,实际上贺鸣堃哪里管得到太多具体事务,销售工作他只会在最重大最基本的问题上过问拍板,平常甚至不在这座城市常住,纵驰事实上的一把手就是许易安。
      年轻有为的代价是日理万机,当时许易安工作的城市还就在Y大所在地,但是大学入学十周年的聚会都没参加。
      没空是一方面,没兴趣是另一方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对那四年的大学生活好像不是很有感情,完全体会不到别人那种一提起大学四年就万般感慨甚至撕心裂肺的文艺情怀。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不是很多人都说过嘛,爱上一个城市往往是因为在那里爱上一个人,对于这一点,就算没经历过也是容易共情到的,许易安对自己的大学没感情,大概就是因为没有在那里爱上过谁吧?
      说起来,许易安大学的时候都干嘛了?她试图回想过几次,只觉得记忆飘忽不定,仿佛穿插着许多并不真实而无从捕捉的画面。若不是有如假包换的毕业证学位证摆在那里,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在那所大学待过四年。
      记忆里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大学时挺努力的,想得起来的画面大多都是在学习,所以她学习很好,好到毕业前因为伤病住过好长一段时间院,都没影响她以优异成绩毕业。也许是太心无旁骛而忽略了周遭的风景,连关系很近的同学朋友都数不出来。或许对她而言,在哪儿上学根本没有区别,只要是个不错的学校、有足够好的学习资源和环境就可以了。

      大约很多人——员工也好,客户也罢,亦或是合作商——在初次见到许易安的时候,都会怀疑她如此年轻就当上一个公司的一把手,恐怕是借助于某种同老板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毕竟纵驰虽然并不是个很大的公司,但它是给整个鹤鸣集团赚钱的排头兵,地位绝不容小觑;而许易安不但年轻,又很漂亮,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
      不过在他们见过许易安同鹤鸣总裁贺鸣堃之间的相处、并领教了她的工作能力之后,都纷纷打消了这个怀疑。

      许易安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鹤鸣工作,最开始是贺鸣堃的秘书。

      那年贺鸣堃三十二岁,整比许易安大十岁,离婚之后一直单身。鹤鸣是他一手创业做起来的公司,他为此付出了不知多少心血与汗水,包括失去家庭。
      说起来人们的总结是有道理的,创业要趁早,二十出头最好,什么负担和牵挂都还没有,也输得起,尽可以放手一搏;要么就只能等到四十岁以后,有了足够的积累,孩子也大了,可以拿出余裕来下海试水。
      贺鸣堃尴尬就尴尬在出国读完博士之后才回来创业,虽然也是刚刚走出校园,起点亦甚高,却正好赶上年近三十,老婆身怀六甲的时候都四处奔波,根本无暇照顾。
      不是每个女人都当得起成功男人背后的那个人的,他前妻就是这样,或许也该怪他那对沉不住气的岳父岳母,成天在女儿面前怨天尤人,就算女儿本来自己内心还算坚定,被“过来人”成天洗脑,也渐渐变得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前妻生完孩子没多久,眼瞅着贺鸣堃离功成名就腰缠万贯还不知到底差得多远,终于绝望地提出了离婚。
      不想离婚后不出两年,鹤鸣就步入了正轨,盘子越铺越大。此时前妻再有心复婚,贺鸣堃却并无此意了。他的回答残酷却无可辩驳:“你没有和我共苦,也就没有资格跟我同甘。”

      复婚虽然无望,钱他还是给得很慷慨的,前妻要求移民,他也将她和女儿送了出去,自己继续在国内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非常勤于工作,每天连轴转,不苟言笑——抑或是没时间去和谁言笑,除非对方是生意上必须往来的人。总之,这人谈不上有什么情趣,不是那种让人觉得会跟下属传绯闻的老板类型。

      许易安从来也没想过她同贺鸣堃之间会发生什么的,她连初恋都没想过,又如何会去考虑与一个离异男性再婚?
      她只是觉得跟着贺鸣堃工作安排十分紧凑又实在,而他虽然严肃,却并不苛刻或暴戾,算不上压力过大,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事实上,这也是她当初择业的一大考虑。因为毕业前她伤病住院,耽误了毕业的时间,找工作时校招早已结束,她就算仍有应届生身份,却已错过了风口。此时她只能跟着社招的节奏投简历,由此发现了刚成立不久、也同她一样招人只能赶上错峰的鹤鸣。
      去面试时,许易安原本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没想到新公司不但人手紧缺而且求贤若渴,她竟然轻而易举就见到了老板本人,意外地被老板及其带领的公司员工分外朴素又实干的风格所折服。
      去那些已经十分光鲜的大公司面试,她所能生发的想象似乎就仅限于每天打扮得时尚靓丽,在高大上的地方当颗重复劳动、时间长了都说不好到底从事的究竟是脑力还是体力工作的螺丝钉。唯一的亮点似乎在于商务装扮和工作环境都比较美好,撑得起一层“上等人”的外壳,可她好像天然就对这种能秒杀大部分小女生的幻想并不感冒?这是不是因为这种想象多半仍与某种潜在的艳遇相关,而她偏偏对艳遇这种东西天生就免疫?
      而鹤鸣给她的想象,则是踏踏实实地学会做一件又一件事,成就感随着内心的丰盈充实渐渐膨胀,哪怕真有一天公司夭折,自己也能揣着一肚子干货自信从容地另觅新台阶。

      贺鸣堃招许易安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当秘书,又是个年轻美貌的女生,他知道许多人都会因此而产生某种非礼勿听的联想,但实际上他的初衷也未必不落传统职场性别歧视的鸠巢,只是他倒是想招个得力的男助手,问题是新公司待遇有限,又没有大品牌的效应,这样的人不好招。他退而求其次选个初出校园的女生,就是因为她的成绩证明学习能力有保障,又短时间内不太会婚育,甚至还没有男朋友,跟着他到处出差没有负累。

      于是在鹤鸣的第一家自有工厂建立的最初,许易安就跟着贺鸣堃,从拿地开始,到办各种证照,再到谈下最开始的订单,他们见了政府见投资商,见了供应商见客户。贺鸣堃是典型的海归,虽然在生意场上已经摸爬滚打了相当一段时间,终究还是不太习惯国内那些跟政府官员赔尽谄媚的打交道方式。常常都是饭局上的沟通虽有进展,却也同时又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贺鸣堃不大能喝酒,若遇上对方首脑也不喝的还好,否则就多少也要陪着喝一些。许易安见过他在人后不少心情烦闷的时刻,但尽管如此,他也总还是本着绅士风度,永远保护许易安,不让她多喝,也不让她在非工作的场合单独陪同任何合作方,绝不让人认为许易安是鹤鸣这边带去交换的货物。
      尽管有时候,若许易安充当了这个角色,事情一定要容易办很多。

      时间长了,许易安渐渐发现,对她露出非分之想的合作方越来越少,就算只是目光言语中轻佻的奚落也慢慢地不再有。而随着她在工作中迅速褪去稚气融入彻底的成人世界,她也慢慢地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因为贺鸣堃正气护体,而是大家都误会了她同贺鸣堃的关系,冲着贺鸣堃的面子不便撩他的女人罢了。

      若是一般的女孩,对此恐怕会很介意,就算不感到羞辱,也会为此尴尬别扭不自在。
      但许易安没有。
      她并不讨厌贺鸣堃,不会觉得就算跟他有绯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吧,以贺博士的条件,又有哪点折辱了她呢?他在婚恋市场上唯一的劣势应该就是有过婚育史,在他这个层级的男人,这其实算不上减分项,而许易安这样对爱情没有任何憧憬幻想和要求的女性,更谈不上有什么处男情结了。
      就算贺鸣堃对她有什么欲念,她冷静体察,也很正常啊,他行动上并没有哪点冒犯了她,至于他的想法,难道还能诛心?

      到了后来,其实许易安能够相当确定地感觉到,贺鸣堃对她是有那种意思的。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工作间余对她多出的那一分私密的特殊,出卖了这样一名男子对一个异性所能拿出来的全部温暖体贴。
      譬如他感到身心俱疲时,会坐下来和她聊天,随便聊什么都好,甚至要求不谈工作,谈些她自己业余感兴趣的话题,聊完也就解了压,俩人都重新活力满满,距离也就更亲近了些。
      譬如若头天晚上休息晚,可以自然而然地推测到她没睡够,他会要求她午间抽空到会议室沙发上睡一觉,她手头上那些可以替代的工作,其间他会安排其他人来做。
      譬如他会一再要求她,公司的事务能不自己亲力亲为就不要自己亲力亲为,就算理论上在她的份内,让她感觉不舒服不喜欢的事也都尽量安排别人去做。
      譬如……

      而她分明记得刚入职时他亲口教导过的:“永远不要制止你的下属加班,更不要主动提出要他们休息,如果是他们自己提出了请求,你再视情况决定是否批准。”
      可她不就是他的下属?

      这个发现让许易安有一种“这就对了”的感觉,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也就没什么惊喜或惊吓。即便天生缺少浪漫细胞,可她难道不值得被异性喜欢?贺博士再怎么样也到底是凡胎肉-体,并非冷血机器,许易安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这一点都不奇怪吧。

      事实上,许易安或许该算是绝大多数正常男人都无法不喜欢、而越是高素质的男人就越容易陷得深那种类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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