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的那谁》衿夜

4、第04章

　　隔绝冷气的大门被推开，一阵寒流顺势进入屋中，书桌上被镇纸压住的宣纸翻动了下，又被一只大手压住边角，正用放大镜盯着几粒大米的男人摘下眼镜，微挑的凤眼眯起覆上一层柔色。而门外，穿着厚重又华美民族服装的小女孩带着一身冷气的牵着赤鹿跑进屋里，后脚踢上门后，便迅速的带着毛上浮着一层白雪的巨鹿缩到热乎乎的壁炉前烤火。

　　赤鹿世世代代生活在极冷之地，比起被火炉烤的有些燥热的屋里，外面已然回暖的天气对它来说反而更加舒适。它将身上的雪片抖动下来，便走到门边的毛毯上卧下，具有强大攻击力的碰到门内悬挂的铃铛，碰撞发出叮叮的响声，它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目光追随着壁炉前小小的身影。

　　这只赤鹿是当地的游牧民族送于莫夏父亲的礼物，回馈他的救命之恩，算是从小和莫夏算是一起长大，因此感情特别深厚。此地的游牧民族算是与世隔绝，除了出售皮毛等维持生计外，几乎从不去镇上。他们也因此相当守旧，并不相信如今广为流传的西医，宁愿病情加重，也不愿在身体里插刀子。

　　莫夏的父亲在家乡的时候也是书香门第，在当时的社会读书人皆会点中药理论，莫夏父亲也算是其中翘楚，取了些药材熬成汁液灌下，便神奇的救了别人一命，从此莫家被这片土地接纳，就算生活在这血腥的训练营，也过的有滋有味。而在这样的熏陶下长大的莫夏，更是几乎具备了游牧民族孩子所会的一切技能，骑马、牧羊、驯鹿…只是生吃肉食饮鲜血的习惯，却怎么也适应不下来。

　　摘下眼镜的男人端着一杯暖暖的茶水走到女儿面前，用毛巾将茶碗外围饶了两层阻隔了烫人的热度，莫夏扬起被冻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伸手胖乎乎的十指接过被毛巾缠好的热茶，重重的对着茶碗的热气吸了口气，小脸更加红润道：“爸爸，是有什么好事吗？”没有母亲的孩子很敏感，小家伙一回家就感觉到父亲不同以往的愉悦情绪。

　　“莫夏，我们的祖国胜利了。”男人伸出手捧住女儿的小脸，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诶？”

　　莫夏一脸茫然，而男人则被女孩傻傻的样子逗笑，道：“联军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了，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小看我们的祖国。”挺直腰板之后，便要开始发展了吧。到时候他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或许就可以……想到这里，男人嘴角的笑意却变成了牵强的苦笑，不行，别人可以，但他怕是要永远留在外面了。

　　“我都没有见过祖国是什么样子，之前的时候，那个鹰酱国的家伙说我们是糖人……”所以说莫夏的祖国也是生产糖的国家吗？

　　“以后，我们是种花家人。”

　　“……哦…不仅有糖，还有花吗？”

　　“有啊，什么都用，没有什么是我们家里没有的。”男人将女儿被冻得通红的笑脸暖热，俯下身抵住女儿的头，似是意有所指道：“哪怕是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的。”他放开满脸还迷迷糊糊纠结着糖和花的女儿，伸手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揉了揉莫夏的发丝，道：“我出去一会儿，过几天爸爸带你去瑞士旅游。”

　　听着远离的脚步声，和大门关闭的声音，莫夏喝了口茶，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那又是什么地方啊……”

　　………

　　在极地训练营的指挥室内，负责所有学员的教官笔直站立在营长面前，旁边还有笑的满意的肥胖黄种男人，而这男人身边，站立的正是一身血污没有来得及洗去的雷帝。

　　“真是令人吃惊啊，没想到黄某没有抱任何希望的小家伙，居然是最出色的一个。”胖子围着雷帝满意的点点头，两只手不停的搓动着，道：“完美，完美啊，我已经在期待他代替前辈，成为黑拳界新的战斧了。”打黑拳既是消遣又是来钱最快的，可惜小伙子距离毕业要有段时间，不能立刻投入战场上去。

　　“营长讨厌完美这个词，完美就代表总结。黄老板，你可要谨言慎行啊。”那教官见营长脸色深沉，忙提醒道。

　　“是是是，瞧我着破嘴。”被称为黄老板的人虚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忙点头道。

　　“人你也见过了，没事就走吧。训练营不允许任何人中途干扰训练，下一次…就算是捐献再多粮钱，我也会把你丢出去。”营长森冷的眼睛扫过黄老板，那胖子立刻冒出冷汗僵在原地，而在黄老板身边的雷帝却纹丝不动，反而直接回望他的目光。

　　看到这里，营长那阴沉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缓和，不错，确实是可造之材。

　　用力的拍了下雷帝的肩膀，营长正欲离开之时，会议室的大门被忽然打开，一个披着中山装的男人跨步而来，漆黑的衣服上还飘着薄薄一层雪花。在他进来之后，那黄老板的眼睛蓦地瞪大，雷帝的脸上浮现出愕然，连那一直没有好脸色的营长，都带上了恭敬，颔首道：“莫先生。”

　　“我已经和上面协商好了，过些日子就启程去瑞士，到时候的安全问题，还要拜托你们了。”来人正是莫夏的父亲，被恭敬称为莫先生的人，他将一叠文件放在营长的桌上，上面赫然是一排让黄老板震惊的白了脸色的红章。

　　“是……”

　　“就交给我们雷帝吧，莫先生！他可是新一代中最棒的年轻人！”抢在营长面前，那黄老板连忙将身边的雷帝推到莫先生面前。

　　莫先生的目光微妙的扫过营长灰沉下来的脸，又看了看在他进门后便保持着戒备的少年，便买了个面子给这个流着同一国血脉的胖子，浅笑点头道：“好啊，多谢这位先生的好意，那莫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视线重新落在营长身上，莫先生拱了下手，道：“那有劳营长安排了。”

　　话闭，那黄胖子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隙，而营长和教官的表情却并不愉快。

　　一直沉默着的少年目光遥望着莫先生的离开的身影，不禁有些期待。也不知道那个女孩，会不会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