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豆儿太岁

1、楔子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哪一朝的天子又不是臣子们捧起来的？因此上许多时候与其说是帝王们握住了天下，倒不如说，是臣民们用所谓的“权力”困起了帝王更贴切些。于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帝王做事不能顺了臣子的心，也总归是要被推翻罢黜的。
　　天下易主，用武力解决、尸横遍野的叫“造反”；靠谋略周旋、杯酒释兵权叫“禅让”。广德十二年秋，中宗颁昭逊位，由其同祖堂兄弟的靖王继承大统，立为顺宗的那一场政变，便是兵不血刃的最佳诠释。即便近到住在京都皇城根脚下的百姓们，也是一点儿风声苗头都不曾觉察，如常睡了一觉起来，就听见祭天时的长号“呜呜”轰鸣，九门提督挂起一脸“国破山河在”的怆然，威风凛凛立在城门之上，捏着黄灿灿的所谓皇榜宣告，从此皇帝宝座上换了人。
　　不过于普通百姓来说，相还是那位相，将也依旧是那些将，除了改变国号，这个国家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各人各家各自生活。很快，坊间便不再议论和猜测那些发生在禁宫内不为人知的真相。
　　诚然，朝中对此事也讳莫如深，不论知情与否，京官儿们不约而同选择明哲保身。唯有立在法与理边界处的“江湖”，循着它特有的义理，不受拘束地流言四起了。
　　有趣的是，流言的中心并不在帝王家，而在那个朝廷里历来与江湖关系紧密的特殊部门——狛牙卫，朝廷直属的机动队，全国最有效的捕快营。
　　因为据说中宗逊位真正的理由并非诏文中所言病体羸弱，而是皇帝授意宠妃买官易官，挖自家江山的墙角，亏自家国库的空，得来的钱财供其游山玩水、修建殿宇，尽数挥霍。不过禁宫里的妃嫔碍于礼制，断断见不着宫外头的百官，这其中便必然牵扯许多牵线搭桥的。由此推理，什么太傅大人突然告老、他一手提拔的吏部侍郎外放巡抚、哪处与他有姻亲的知府突然暴毙，等等等等，一连串牵丝攀藤的因果被梳理出来，最后直追溯到政变数月前，钦州知府收受贿赂、冤断命案被揭发，入罪抄家的事件上。
　　说起来，这件案子在朝廷上虽也掀起不小波澜，却远没有江湖上来得影响深远。只为朝廷派去拿人的差人是狛牙卫总长之下最有为的副长，江湖闻名的“千机先生”唐煜枢；只为，唐煜枢当时的恋人，同为“狛牙卫”捕快的忻然，正是钦州知府夫人的亲外甥女。
　　亲历者口传，当日钦州府衙内，被隔离在案子之外的忻然拍马从京师飞奔赶来，正看见唐煜枢亲手给知府拷上枷锁，登时恋人反目，朝着唐煜枢当胸一剑直刺过去。唐煜枢竟不躲，眼睁睁望着她，由着她。终究忻然没忍心，剑到末路猛地收势，回旋反握，另手扬起来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地落在唐煜枢面颊上。
　　自此，爱侣情绝！
　　若说转圜，毕竟钦州知府为官的风评一贯清廉自律，很多人以为待入京面了圣，加之唐煜枢从旁协查，或可平反也不一定，届时忻然当也能释怀些。
　　怎料，押入京城天牢的当夜，知府大人却在牢中碰壁身亡，阴冷的墙壁上书了大大的血字：我本清流。
　　消息传来时，黎明夜未央，唐煜枢合衣坐在书房里一宿不眠，摇曳的灯火将他颓唐的面容映衬得十分惨淡。听见家中亲信的小役奔跑来报，许久地，他一动不动，傻愣愣望着门外墨色的天际，说不出话来。
　　小役忧心地唤他一声：“主子？”
　　他似是听见了，缓慢而僵硬地起身，踉跄行了两步，身形猛地狠狠一晃，口喷鲜血，仰面就倒。
　　小役箭步上前急急托住，张皇地为他顺着气。俄而醒转，他满目怆痛，哀声悲鸣：“大人，你好糊涂啊！”
　　然而这一桩事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天下皆知的，仅仅是翌日，唐煜枢辞官离京，退隐江湖。
　　事过境迁，又经一年余，钦州知府暴毙后便天涯杳踪的忻然出人意料重回“狛牙卫”，接任唐煜枢的空缺，作了新的副长，成为了江湖第一的，女捕快。

作者有话说

　　旧文，得空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