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红颜录》谜子越

241、宴饮

　　重夕搓搓手，欢呼道：“哇是酥酪。”
　　又深深地闻了闻：“真香，这味道比宫里做的还正宗，这么纯的酥酪我也才吃过两三次呢。太后不喜欢这么浓的奶味，所以宫中的酥酪总是兑许多蜂蜜，果脯，坚果之类，腻得都没了原本的味道。我就爱吃这么简单纯正的。”
　　椿姠笑着对宁大奶奶道：“你看，总是吃不到的才稀奇。我们这想要吃到长京的果脯，真比登天还难，自己平时晒的那些果干都不敢拿出来招待公主。”
　　宁大奶奶笑着看向重夕：“倒真是难得，一个大周的公主会喜欢我们草原上的食品。”
　　呼弥乾真轻轻握了下重夕的手，颇为骄傲笑了笑：“重夕现在是我的王妃。”
　　重夕心中倏然一动，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只捧着那碗酥酪吃了半碗，椿姠又递过萨其马，她也接过吃了。
　　寒暄了一会儿，厨房那边飘出了阵阵香味。
　　“晚饭应该差不多啦，我把几个哥哥姐姐也叫过来一道热闹热闹吧。”琦琦拍着手道，“他们肯定特别想见见乌雅的新王妃。”
　　“我两个女儿还没回来，肯定又在山里过夜了。”椿姠道，“真不是时候。”
　　“村里一些人想看看你，都是和我关系很好很近的，可以吗？”呼弥乾真转头问陆重夕，“只是一起吃顿饭，大家也很久没见我了。”
　　陆重夕心内也想观察一下，便温柔一笑：“自然没问题。”
　　琦琦拍拍手笑道：“那等我去叫大家来。”

　　宁大奶奶家的后院很大很空，有些帐篷的支架帐顶帷布在那放着，家里几个人一起动手，不多时便架好了帐篷。
　　“餐厅太小，又没气氛，我们以前在乌雅都是吃住在帐篷的。”椿姠对重夕道，“王妃也得适应适应。”
　　宁大奶奶笑道：“你是太久没回草原了，现在乌雅许多子民都和我们一样有固定住所了，城市建设也和大周很相似。帐篷这东西，估计只有在牧区可以看到了。”
　　椿姠一笑，不言。
　　不多时便有一些村民过来，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几个妇人还围着重夕看不停。
　　重夕对呼弥乾真笑道：“在乌雅新娘子都是要被这样观看的吗？”
　　呼弥乾真把重夕搂到怀里，一起走到上座坐下，笑道：“不，是她们大约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
　　“你很信任他们吧。”陆重夕轻声道，呼弥乾真胸口挂着的金制虎头挂坠硌在肩口，其实不算很舒服。
　　“我知道你恐怕有些不习惯。”呼弥乾真亦轻声道，“但相信我，他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陆重夕学着洛文珺常有的那样子微微垂下眼后迅速抬起头，眸光一闪：“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分明听到呼弥乾真心脏重重一跳，耳朵红了半边。
　　这会儿，热腾腾的鹿肉，羊肠，羊腿，烤鸡等等端了上来。
　　琦琦喊了声：“好香，王妃今日有口福了。”
　　宁大奶奶笑道：“王妃是贵客，请先用餐。”
　　重夕在长京出生，又在江南那种极富庶的地方长大，各种世面早就见过，兴致来了也会叫厨师或者去外面一些特色馆子里吃点草原上的餐食。大周许多贵族女子吃不惯草原上这些制作粗犷的食品，但锦绣堆里长大的陆重夕倒是觉得别有风味。
　　听宁大奶奶这样讲，也不客气，接过旁边一妇人递来的一叠鹿肉便咬了一大口。
　　肉一入口，她便笑了。
　　不仅做工粗糙，而且几乎没放什么调味料，跟白水煮的差不多。
　　她赞道：“好吃，在长京时候吃的都是宫苑内养的鹿，肉都没什么嚼劲，这个咬下来才够味，来，将羊腿给我。”
　　一大块羊腿递过来，陆重夕拔出呼弥乾真腰间的佩刀，直接切了，再用刀刃扎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忍着那股腥膻气，笑道：“好肉好肉，这才是正宗的羊肉。”
　　椿姠道：“既是好肉，便再吃些。”
　　陆重夕放下佩刀，微笑道“我听闻草原上的人心胸宽大，行事素来不拘小节。过去乌雅的先祖兰科里可汗刚发迹时，常带着王后与族人一道狩猎，得了猎物，大家便一道享用。往往可汗与王后先尝过，再众人一道享用。今日我的王子，你们未来的王正好也在这，大家何不学学先祖的风范，品品过往的辉煌，也祝福下乾真王子，会造就更多的灿烂。”
　　“这……”宁大奶奶愣了下。
　　琦琦惊呼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呢，打出生起就在这村子里，草原上的事都没王妃知道得多。”
　　呼弥乾真微微一笑：“此法甚好。既然王妃提议，我自然也得附和下。”
　　言毕用重夕用过的佩刀割了肉吃了，又令人把剩余的肉传下去。
　　其他人也只能一一吃了，只有琦琦咬了口就噘着嘴道：“哎呀，我撑了。”
　　重夕笑道：“这都还没怎么吃呢怎么就饱了。”
　　琦琦道：“你们来之前我吃了好些萨其马了。”
　　哈图瞪了妹妹一眼：“怎么这么不懂事。王子王妃传肉，怎么能不吃？”
　　琦琦“哼”了一声，把盘子里的肉都放到了哈图的盘里：“你吃你吃，你习武采菌都累了，多吃些。”
　　这么一对话，大家听到了也不知说什么，一时空气安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听得见。
　　重夕见状，便笑道：“对哦，方才就听闻你们采菌子和野菜去了，怎么这会儿都没看到呢，菌汤最鲜美了。”
　　宁大奶奶笑道：“怕公主饿着，就先把肉给烤好了，那些还在厨房里放着呢。”
　　陆重夕笑道：“我曾经听靖章王说，他们在草原上行军时候，经常会把猎物放菌汤里一起煮了吃，很是鲜美。这个地方的野生菌我听闻也是极其美味的，我们要不要也把这些肉放菌汤里煮，这已经熟了，煮一下很快就入味了。我们一边喝菌汤一边吃肉，岂不美哉。”
　　椿姠尚未开口，宁大奶奶已经笑道：“如此甚好，哈图，快和你妹妹一道去把菌子取来，炖锅菌汤。”
　　琦琦正巴不得呢，跳起来喜滋滋道：“是！”
　　重夕转头对呼弥乾真一笑，便不再理他。
　　如此大家炖了锅的菌汤，彼此心知肚明，又将肉放菌汤里煮，如此简略烹煮，自然谈不上特别鲜美，但总算有了些味道。重夕扫了眼呼弥乾真，呼弥乾真收到眼刀，赶紧招呼大家尽情吃喝，如此众人也胡乱地吃了一顿。
　　这是很热闹的场景，重夕知道通常情况下草原的人民这样聚餐后还喜欢歌舞狂欢，但今天大家都有些沉默，不约而同地起身告别。
　　宁大奶奶本想让呼弥乾真和重夕留宿于此，重夕婉拒了，这时天已黑，宁大奶奶便让哈图和两个村民送呼弥乾真与重夕出树林。
　　重夕笑道：“就不必麻烦两个孩子了，我和乾真王子认得路。”
　　宁大奶奶笑道：“这树林里猛兽不少，现在天也黑了，多几个人好些。”
　　于是一行人骑上马，拿着火把便要离开，琦琦跑过来将一袋萨其马递给呼弥乾真，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让他路上带着吃。呼弥乾真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琦琦两颊便飞起两片红。
　　陆重夕看着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只笑不语。
　　几个人一路走着，倒也没遇到什么猛兽，但是路上重夕并不和呼弥乾真说话，
　　呼弥乾真倒是时不时和哈图与其他两位村民寒暄几句，问些近况，说些有的没的。
　　村里人其实都知道乌雅王子娶了大周公主，原本是预备在王子于国境线上迎接新娘时去远远观下礼，没料到王子竟亲自带着公主过来，让全村人都又惊又喜。
　　哈图大约是没少听长辈们说草原上的事，一路问了不少，满面的期待。
　　他说自己日日习武学习兵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回乌雅，为王子，为草原而战斗，成为真正的英雄。
　　重夕本来一直沉默地走着，闻言回头看了眼哈图，小小的男孩子，因为习武的关系很是健壮，但看着并非莽汉，倒是有一股少见的清贵之气。他说起自己梦想的时候整个眼睛都在发光，面庞映着火光，那样热烈，那样真诚，一瞬间让重夕的心都有点发颤。
　　“战斗什么战斗，好好过你的生活，照顾好家人，以后娶个漂亮媳妇，生堆娃娃让你奶奶乐呵乐呵，这才是正经事。”呼弥乾真对哈图笑道。
　　哈图看了看呼弥乾真，又看了看陆重夕，不语。
　　马走得很快，来时一路看着风景，回去时专心致志，不多久便到了树林边上，哈图和那两位村民对王子和王妃行礼告别，方转身回去，一开始还能看到火把在树丛间闪着光，不多时便见不到了。
　　呼弥乾真长长地吐了口气，瞅了瞅重夕，露出了他惯常的那种灿烂笑容：“还没到乌雅呢，不过想先带你见见他们，这全村都算得上是我亲信。”
　　重夕微微仰着的下巴在火把的光中有一种骄傲的线条：“你的亲信大概不是很欢迎我。”
　　“哎……”呼弥乾真刚才就感觉到了重夕的情绪，赶紧解释道，“你可别误会，他们是对你还不太熟。”
　　“虽说是你的亲信，但这里毕竟还算大周的土地，他们不熟悉大周的公主，也不懂待客的礼节？”重夕道，言毕一扬鞭，骏马便飞驰起来。
　　“等等我啦！”呼弥乾真赶紧追上。
　　二人一前一后跑着，呼弥乾真到底是马背上的王子，不多时便追到了重夕，赶紧解释道：“今日他们确实无礼了些，但也是担心我，他们眼里啊，我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生怕我会被人欺负受委屈。”
　　“哈……”重夕忍不住笑出声，“担心你受委屈，就给我好看？是我欺负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