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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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的手顿了下来。奈奈特的视线刚才对准的方向……她回头看了看背后，却果如所料地什么都没见到。可女佣看见自己往后看去的那一瞬露出的慌张神情，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如果只是自己的幻觉的话，奈奈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的。那么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幻觉，对方都一定是看见了什么。
少女这么想着再度伸出手，顺着棕皮肤菲佣方才的视线比划了两下，然后定了下来。
“奈奈特。是在这里……这么高吗？”
沧海语调平淡，瓷器般沉静清透的黑眸平扫过对方的脸颊，最终锁定了奈奈特的双眼。山岳般无形的压力在这一瞬倾覆而来。这一刻，奈奈特再次看见了那个虚影。她看不清那东西的形貌，可它的眼神却穿透了仿佛沉郁了千万年的无形迷雾而来，带着寒彻骨髓的残忍杀意——
“Madam，什、什么都没有！”菲佣紧攥着围裙，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刚才您说让我去找人查的内容我会尽快办好的，有时限吗？”
沧海摇摇头。“尽快，”她移开了视线，“能多快就多快，麻烦你了——现在就去打电话吧。”
奈奈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沧海催促的目光下匆匆转身离开。
黑发雪肤的年轻女孩在奈奈特离开以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说的让我感受一下现实，就是这么感受的么？古巴比伦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陛下。”
沧海以指代梳轻理长发，眼神愈发冰冷，“好吧，这下我信了。我的女仆奈奈特是个基督徒，假设所谓显灵之神的渊源如你所说，那么你的大麻烦来了——”她嘴角的笑有些讥诮，“虽然年份久远不及你的伊南娜和舍马什大神，但那位后起之秀的影响力可是异常可怕的。全世界近八十亿人，里面有二十多亿是他的信徒。奈奈特祷告一下，就会有现存的二十亿份——我们姑且叫它信仰力吧——回应她。”
而早就在风沙中被磨蚀了全貌的巴比伦一系神话，早就没有了生还的信者。
尼布甲尼撒二世的残魂——假设是真的话，在这个时代也就是个流落异乡的伶仃客而已。
“竟然威胁起了我么……罢了，这也是很有趣的。说吧，女人。你想要什么？”沉寂片刻后，脑海中那个沙哑的男声响起，“让我猜猜看……是要我说出我所知道，关于那一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一切么？”
“不，那还不够。”
沧海自书房的窗口处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散发着泥土和青草香气的地面上，“而且你也未必真的知道全部。按照你之前的推论，了不起也就是在任何人坠楼的前后能看到全程。但是你一定知道更多的别的事情，比如说，那天那位韩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老的鬼魂低声笑了起来。
“小姑娘，心中早有成算，何必多此一问？”
“少试图糊弄我。你很清楚我要问什么——”沧海有点不高兴起来。她把长发扎成马尾，伸展了一下身体往不远处的健身房走去，“我必须要搞清楚，现在的我和你，到底算是什么。”
比如说，她还算是普通人类吗？身体素质和体能体征，有没有什么静止状态下纯肉眼观察不会发现的变化？还有这位尼布甲尼撒二世……他们之间的状态到底算是共生，还是寄生？亦或说——她有可能会被取而代之？
黑发雪肤的少女神色坚定起来。在奈奈特托人查的结果出来之前，她得先解决了迫在眉梢的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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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口中那位“到底怎么回事”的韩医生此刻正低着头受着院长的一顿好训。
“是是是，好好好，一定一定一定。”韩公子像棵被风吹得半折了腰的松树，白大褂很有风范地摇出了芝兰玉树般的小白旗风范，看得小护士直盯着那双穿着皮鞋的脚，眼都恨不得把那层遮住了大半个身子的碍事的磨砂玻璃给凿个洞，“那位小姐很明显是个唯物派，让她接受魂附者们的生存形式有点难。您和她的家人关系更近一些，为何不亲自好好同她说呢？”
“是同她继母关系更近。”张院瞪他一眼，“年轻人，你看，你毕竟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你不结婚是不会懂的。”
韩双眨了眨眼，把快涌到喉头的句子咽了下去。
“张院说的是，您可得多多教我！”他诚恳地在眼底浮起两分关心，“您看，师小姐很明显不会再信任我了，您还是得亲自出马，或者另请高明……”
张院脸僵了僵，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另请高明？这摆明了就是要他自己上吧！他们院里可没有另一个以心理医师身份行走的魂附者了。难道要把韩珊放出来吗？别闹，那姑娘脾气臭难以和人相处就不说了，她身上那个要是发起疯来在小师面前自残，那可得怎么办？让外人经手的话，毕竟……
“这不成。”张院头疼地哼哼两声，“或者我们试试去见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韩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您要是愿意请韩珊就请吧，我不参与。”
“小韩，你这是不行的。工作呀，态度得端正！”张院哈哈笑着摸摸仿佛瞬间退干净了的发际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不在她和小师交涉的时候出现，但请她出来的时候，你必须在场。魂附者暴走的时候，只有魂附者才能制得住。”
韩双温和地笑了笑。“好吧，张院。”他抬眸一笑，长长的眼睫毛特别温柔地在眼窝那儿扫了一下，“放那女人出来，你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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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翩翩的男子笑得温文俊雅地跟在上司身后，眼里却什么都没有映出。
每个心理学从业者选择这份职业，都有一个诱因。
不是救人，就是自救。
而韩双的诱因是他的家人——他血缘上的直系家人全没了，一日之间，被毁在名义上的妹妹韩珊手里。那是他还是一个相当青涩的少年的年龄，一放学打开家门，就是安静得不正常的客厅，以及腥甜得过分新鲜的气味。那味道并不刺鼻，还带着点温柔的甜味，云雾一样绕着瘦瘦的男孩子的手臂，把他的双脚黏在了那儿，夺走了他的声音。
来呀。那腥甜的气息对他温柔地叹息着，把他的双目拉向他所不愿去看的方向。
他的继母死了。
手里还捏着一把菜刀，保持着刀刃内向的姿势，这是她凡在身边有人时下意识的反应，总怕伤到孩子或丈夫。喉咙上泊泊冒着血和气泡的地方，则插着一把雕刻篆章专用的刻刀。至于他的父亲，则趴在不远的地方，浑身都是被乱砍过的痕迹，身下早就成了小血泊，一条光滑艳丽的线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拉得老长，杂乱地蔓延向了书房。
半大的少年浑身都冷透了，他甚至忘了拿把刀保护自己，只知道追随那条线往前走着，然后他听到门后传来了十分悲伤的哭泣声。他推开门，穿着白色睡衣的瘦削女孩含着泪回过头来看他，说韩双你爸刚才上来就要弄死我，骷髅一样的脸上满是委屈——
“——哟，稀客来了啊。”
瘦成一副骨头的不知道什么人坐在垃圾堆一般的房间里，捏着画笔扭过头来，头发极短面如骷髅，听声音大概是个女性，看人时一双眼活像要从瘪掉的眼眶子里鼓出来的牛蛙眼翻了翻，“你来干嘛，有事求我？”那副骨头撇撇嘴，举起画笔在衣服上抹了抹，“跪下来求咯，至于求完了要怎么样再说。”
韩双仍旧笑着，身后聚起了一个身穿长袍的乳白色夹杂碎金的影子。
院长已经伸手捂住了胃，满脸嫌恶地缩到墙角去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厚颜无耻。真为你母亲含羞，至少她看你一直看得很对。”韩双笑着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韩珊像个受害者一样委屈愤怒又尖锐地跳起来，对着自己破口大骂起来；与此同时，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阴郁身影也在她身后浮了起来，“它”的身体是深灰色的，凝实程度更胜韩双身后那位，却总如信号不好般时不时杂着色扭曲一下，凄厉的风尖啸着，在“它”身侧疯狂旋转着蹿动起来——
“乔凡尼，拜托你了。”韩双怜悯地看了那独耳鬼魂一眼，“想办法让对面那可怜的家伙意识清醒一点吧，他明显被韩珊的疯病侵蚀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疯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