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展无

28、病中篇#

　　白玉堂睁眼时，头顶一片花白。头顶的日光灯管冷不丁地戳进发花的视线里，分外眼生。他直愣愣地盯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就要坐起来，右手臂却被死死按住了。

　　“别动！”

　　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白玉堂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扭头看过去，登时一愣，脱口而出：“策哥，你怎么在这儿？”说完又后知后觉地打量了下四周，略有些僵硬地吞了口唾沫问道：“策哥，我怎么在医院？”

　　难怪抬头就是白惨惨的一片，感情自己是在医院？可是白玉堂明明记得自己在家里睡得好好儿的，怎么一睁眼就到了医院了？

　　“这就得问你了？”
　　白玉堂一懵：“……问我？”好端端地干他什么事？

　　公孙策眉头微微蹙着，眼底略有些憔悴之色。他松开按住手，面露不悦地开口反问道：“你最近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玉堂不疑有他地回着：“当然有好好吃饭！顿顿按时按点，顿顿大餐，吃的特别好！”

　　“既然按时按点地吃了大餐，你又怎么会因为急性肠胃炎而住进这里？”
　　“……”话音未落，白玉堂彻底傻了眼，成功上演了什么叫沉默是金。

　　急性肠胃炎是什么，不用赘述，白玉堂门儿清。小时候身子弱，所以白玉堂的肠胃一直不太好，胃病从那会儿就初见雏形。初中开始，小孩儿玩儿叛逆期，白金堂又工作繁忙，平日里想对他好点儿，小孩儿压根不领情，看的医生开的药，几乎没怎么吃过。后来发展成了正儿八经的胃病，白玉堂依然没放在心上。胃一不舒服就磕药，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
　　直到两人在一起后，展昭特别注意他的身体，每年两人都要全身检查之外，但凡有个感冒发烧，展昭就显得极紧张，前前后后伺候吃药之外又想法子从学中医的公孙策那儿讨来一些养胃的药膳方子，变着法儿的煮给白玉堂吃。所以每次病好之后，白玉堂没怎么清减，展昭却总是掉几斤肉。

　　至于为什么突然整出这么一茬子事儿，想必都是入睡前的那锅变态辣火锅的锅。
　　难怪醒来的时候就总觉得胃那里直抽抽。
　　到头来还是自己作的死！

　　白玉堂愣了半晌，忽然脸色一变，抬头冲着公孙策便问道：“策哥，谁送我来医院的？该不会是我哥吧？”

　　一想起自家兄长可能见到他昏迷不醒时的弟控样子，白玉堂只觉得胃里更抽抽的难过。他伸出没有输液的手按着那块儿，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公孙策看。见他脸色同样不好地站起身按下了白玉堂床头的呼叫铃后，一边他扶坐起来，一边拍着他的后背说：“不是他。”

　　“那就是策哥你咯。”白玉堂想也不想地接口道，说罢，白玉堂又忽然低下了头，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得到那寸许的银色，想起了什么一样。苍白的唇角扯起一抹讥诮，他用开着玩笑似的轻松语调念叨了句：“哈，除了你们也不可能还有第三个人能送我来。”

　　后背的手停顿了一刹那又继续着轻拍，公孙策波澜不惊地解密道：“不是我，是展昭。”

　　白玉堂：“……哦。”

　　吐出这么轻描淡的一个字后，直到医生进来，白玉堂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后来医生问了一些问题，说了几句话，同行的护士替他拔了针，便一起退出了病房。白金堂站在病床前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拎着粥碗，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白玉堂只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自家大哥这脸色黑的都快赶上局里的那位包局了，一看就是心情极度不好的样子。

　　虽然白金堂平日里极度弟控，甚至到宠弟上天的地步，但不是说他不会发火。只是他的发火都是悄摸摸的，到了白玉堂的面前就只剩下黑着脸了。
　　他终究舍不得对白玉堂发火。

　　病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白玉堂一直低头转着手中的戒指，白金堂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眼见着白金堂脸色越发黑沉，公孙策暗暗叹了口气打了个圆场：“这么一折腾，你饿了吧。你哥给你买了粥，你趁热吃点儿吧。”公孙策说着接过袋子，取着里面的粥碗。

　　“大哥，对不起。”白玉堂终于抬头，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哼嗯。”白金堂一偏头，“别介，你可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身体折腾坏了是你的不是我的。怎么是对不起我？”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小心翼翼地攥住自家大哥的袖口，摇啊摇。白玉堂眨着眼，扮作一副乖巧的模样。
　　“你没错，错的是我。哼！”白家大哥十分生气，并不拒绝对方拽袖子.JPG
　　“……”

　　公孙策默默又叹了口气，将粥碗又塞回了白金堂手中，毫不客气地嘱咐道：“差不多得了，别搁这儿摆谱了。玉堂没醒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急的恨不得上天上盗仙丹儿去，现在好不容易醒了，还不赶紧喂他吃点东西。回头真饿出什么，有你哭的。”

　　白金堂顿时萎了，委屈又无奈地唤了一声：“啊策……”

　　“甭贫。快点儿。”凶巴巴地又催促了声，公孙策推开他凑过来的脸，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白金堂目送他的身影离开，这才扭过头来，看向白玉堂。四目相对，白玉堂看到他的眼底微微泛红，仿佛哭过一般，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哥……”

　　“什么也别说，喝粥！”白金堂深吸口气打断他的话，挖了一勺粥递到他的嘴边。白玉堂乖乖的张开嘴巴，将粥吃进去的时候。蓦地一怔，眼底迅速划过一丝黯然。

　　白金堂一直注视着他，这忽如其来的僵硬自然看在了眼里。只听他忽然开口问道：“好吃吗？”

　　白玉堂被他问的一愣，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粥的味道分外的熟悉，白玉堂这几年来吃过的最喜欢的一种味道，正是出自他家楼下的那家小粥铺里的粥。清清白白的白粥吃进嘴里，有着淡淡的甜味。那是怎么放糖都放不出的味道。展昭不在家的时候，白玉堂就会去店里点一份粥，慢慢地吃。吃完一个人回家睡觉。
　　那时候展昭越发的忙了，很少有时间给他煲粥煲汤。
　　展昭不在的时候，白玉堂几乎没有吃过粥。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白玉堂发现了这个粥铺。
　　粥铺做出的粥和展昭做的味道极其相似。

　　只是他从未跟展昭说过罢了。

　　“嗯。好吃。”

　　“那就多吃点。”

　　——————_(:з」∠)_——————

　　公孙策走出病房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穿着居家服，踩着不合时宜的拖鞋的展昭。他的脸色同样的惨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见到公孙策，开口就是一句：“策哥。”

　　公孙策点头应下了，“他没事了。药水输完了，再休息一天就没事了。倒是你，听包局说你不是去参加某个案子了？回来没问题吗？”

　　“案子结束了，昨天就回来了。”展昭动了动眼珠子，满眼的红血丝十分可怖。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忍不住问道：“玉堂，他真的没事了？”

　　展昭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明明上一刻乖乖睡在自己怀中的人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厕所就开始吐得停不下来。折腾许久，好不容易不吐了，又没了意识。看着白玉堂面白如纸地被自己抱上车的时候，展昭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想，唯一知道的就是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不知道怎么开去医院的。
　　抱着白玉堂下车的时候，他甚至脚软了一下，差点连人一起摔了。

　　“大白在给他喂粥，放心。倒是你。”公孙策指着他的脚，“你的脚医生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事儿？”

　　白玉堂在被看诊的时候，展昭才在护士惊呼的声音里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的双脚流血了。因为走的急，甚至忘了穿着。一路抱着人，真不知道怎么开车过来的，等到发现的时候，血几乎已经干涸。然而一路走来，医院的地板砖上印了一路的血脚印，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只是展昭顾及不上，后来还是在护士的好说歹说里才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得了双拖鞋。

　　“都是些小伤口，不碍事。”

　　“行吧。”公孙策第三次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年轻人啊，要对自个儿好点。伤了自己，谁心里还没有个想照顾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别人？”

　　“……”

　　正在这时，公孙策身后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来。白金堂出现在门口，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见展昭的时候，脸更是沉到了谷底。

　　“大哥。”

　　白金堂的额头蓦地爆出一根青筋来。看着展昭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请大哥不要生玉堂的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玉堂。大哥若是觉得不解气，只管来揍就是。若是揍一次不能解气，那就两次三次，揍到大哥气消为止！”

　　“你……！”

　　“总之不管揍我多少次都行。就是不能分手！我是不会同意跟玉堂分手的！死都不分手！！”

　　“……闭嘴！”忍无可忍，一向绅士的白家大哥压低声音咆哮着。额头的青筋同时又多跳出了几根，扭着麻花似的，非常滑稽。

　　“我的已经结婚了，戒指为证……”

　　“我、不、瞎！”白金堂一字一句怼了过去，然后抬起手，亮出粥碗。只见白金堂咬牙切齿地磨着后槽牙，不情不愿地说道：“玉堂说这粥味道不错，晚上还想喝。你听、明、白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