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原著番外【二】 ...
-
陵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黑暗过去了，接下来的就是光明。陵端从来不认为妖怪有什么不好，毕竟他自己就是半个妖类。这件事情知道的不多，加上他一直练习的是仙家法术，若不是因为肇临得死让他有了心魔，大概他都要忘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妖了。
“师尊。”陵端强行压下刚融合的妖气，一言不发的来到天華阁前默默的跪下。他知道师尊对他很是宠爱，哪怕他原本不该是师尊命定的弟子，哪怕…他的存在让师尊和陵川生生短了好几年的师徒缘。只是现今他觉醒了妖族血液，和师尊这偷来的缘分，也该是时候断了吧。
陵端在掌教真人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掌教真人也没出来看他一眼。陵端在天光再一次大亮的时候自在的站起身来，无视一些吃葡萄还说酸的师弟们亦或惊讶亦或嘲讽的眼神，直接去找了陵川。还有一件事情他很想做的，也必须做的，现在去正好。
陵端从来不认为什么天命所归，若是真的天命所归的话，他怎么能够抢了陵川的福缘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惩罚呢。不过是天命所归，与天争命罢了。
修仙者本就是与天争夺机缘，若是真的顺着天路走，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飞升者？像执剑长老不就是因为太过于遵从天机这才落得兵解成散仙的么。
陵端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很想做一件事情——杀了百里屠苏。
这个想法却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刚开始因为百里屠苏只喜欢跟着陵越而无视自己的不服，后来成为了执剑长老弟子时的惊讶，最后抢走陵越关怀的气愤。不知不觉之间，就在芙蕖开始慢慢喜欢上陵越之后，在师尊也开始慢慢偏向于百里屠苏之后的疯狂。
陵端当然是知道的，在师尊心中，一百个百里屠苏也比不上一个陵端，但是耐不住一百个陵端也比不上一个芙蕖。纵使师尊宠爱陵端远远胜过于芙蕖，但是在芙蕖喜欢上陵越的基础上，师尊还是明里暗里的因为陵越的缘故放过了百里屠苏很多次。
泯灭于天道轮回，重生在浴火之巅。
陵端总觉得这句话分外的熟悉，却是命定中的太子长琴。
生于始之梧桐得天道助，却长琴不负泯灭轮回，凤来琴，主轮回。太子长琴历经千年终成欧阳少恭，蓬莱仙岛沉之又起，天下之间生灵涂炭。拥有太子长琴另一半仙灵的人，他记得是百里屠苏来着……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阻止欧阳少恭疯狂举动的男人。
但是这关他什么事？
陵端仔细的擦拭好手中的三把宝剑，青色的剑光隐隐闪烁，少年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走吧，是时候去将百里屠苏这个叛徒抓回来了！”他开口，瞬间捏造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件来，陵川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这几年这类事情出现的太多了，他都已经习惯性不去揭穿二师兄了。反正到最后二师兄也没什么损失，百里屠苏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就这样吧。
不得不说人心都是偏着长得，就像掌教真人在陵端和芙蕖之间会选择芙蕖一样，在陵端和百里屠苏之间，陵川还是比较偏向于陵端的。
但是陵川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以陵端被废除灵根与修为，逐出天墉城作为结束。
陵端和百里屠苏在乌蒙灵谷的一场大战实在是出乎意料的爽快，继五年前门派大比之后又一次和百里屠苏交手，身负妖气的陵端一招之差输给了满身煞气的百里屠苏。陵端抹着嘴角的鲜血，暗暗挑了挑眉，场景不一样，吐血的那个怎么还是他？
陵端是被执剑长老救下的，他还记得那个一头白发的男子冷冷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错愕，“陵端不顾门规，残害生灵，引妖气入体，本座来之前已经和掌教真人说好了。”他顿了顿，终于是看向了这个差点就成了自己徒弟的少年，“自今日起，陵端便不再是我天墉城的弟子。”
身为散仙的他想要废人灵根与修为不过是眨眼的事情，陵端就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偏偏还有一股柔和的灵力一遍遍的滋养着受损的灵根。早就知道了不是么，这样的结局，陵端咬着牙大叫，只恨的是自己没能杀死百里屠苏。
不过算了，终究已经不是自己的机缘了。
这一场大战，好似将多年来的恶气一举消散一般，陵端终于也是放弃了找百里屠苏麻烦的事情，只是他却不能够想起，他为什么会那么讨厌百里屠苏，竟然想让他死！这可不是他应该会做的事情啊，陵端趁着被废修为后在天墉城休息的几天时间，默默无言的扫荡了一遍天墉。
于是，等到陵端离开天墉城的时候，他的乾坤镯——前任师尊大人那里抢来的，里面装满了不少好的坏的东西。
当然，自然也有六年前，那两滴鲜红的，鲜红的，血泪。
“师妹，若是大师兄回山了，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拿出半块玉佩出来交给了芙蕖，陵端这时候突然间就想起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芙蕖对陵越的称呼，就变成了大师兄了。不过这都不管他的事情了，陵端这次走的很潇洒。
不管你是谁，太子长琴也好，欧阳少恭也好，天命如何，已经不再是陵端所能够参与的事情了。
蓬莱一役好似穿越了千古，将那战血纷纷的远古时代一一呈现到众人的面前。
太子长琴一半仙灵沉寂千年，一半仙灵渡魂千年。一个默默无闻，一个苟延残喘，终于是在十几年前的乌蒙灵谷重聚相守，虽只一瞬，却似千年万年都不曾流去一般。他们曾经合二为一，做那个什么事都可以淡然处之的太子长琴。
一红一金两道身影默契的向上空飞去，他们互相盘旋在蓬莱上空，像是婉转的低语呢喃，又似交颈缠，绵，两双翅膀在空中时而碰触，带起一波荡漾。戊戌时，那一红一黄同时坠下地来，化作风华不尽相同的两人。
一身红衣的欧阳少恭捂着胸口似笑非笑，带着略略的疑惑和杀意，“我竟吞噬不了你。”
另一人捂住胸口半瘫在女子怀中，眼神锐利，“因为我和你都是太子长琴所化，时间若有一人能够和你同归于尽，”那男子皱了皱眉头，似乎是疼的，他苦笑了声，眼神带着神秘的莫测，“非我莫属。”
那四字说得极尽缠绵，只可惜正沉浸在怒气之中的欧阳少恭并未听见，却是那本跪着扶住百里屠苏的风晴雪错愕的低头，一眼的不可置信，彷徨无措。
角落处，一抹流云衣袖一闪而过，带着讽刺的低笑。
欧阳少恭不明白，明明他才占有了真正的太子长琴，为什么就是吞噬不了这个强行融合了太子长琴仙灵的百里屠苏呢！欧阳少恭一张不似凡尘的脸都要扭曲了。
想不透，明不了，那就干脆一起死吧！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太子长琴此人，不是也挺好的么。欧阳少恭低下头去微笑，长年累月的渡魂之下，属于太子长琴的记忆其实已经剩下无几，当年对他良好的父亲，还有那个会对他很温柔的水神共工，乃至在他被毁去仙身之前，刚有了灵智的凰来和鸾来。
突然，欧阳少恭的眼睛一转便看到那一块黑色玉牌闪烁着熟悉的气息，他拧了拧眉头，有点疑惑，“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带着浓重的，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的疲惫。但是百里屠苏听出来了，他以话将欧阳少恭引入那遥远的太古回忆之中。
对于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非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杀他。
但是显然渡魂千年的欧阳少恭无疑是坚强的，那太古的回忆只是困惑了他一时，却没能将他永远困在里面。
欧阳少恭苦笑，浑身仙灵之力运转开来，“悭臾曾与我约定待他成为应龙便要坐于他之龙角，但太子长琴已不再是太子长琴，这约定，不要也罢。”
若说回来，其实欧阳少恭远远比百里屠苏更像太子长琴一些，毕竟拥有着太子长琴回忆的他才是真正的太子长琴。只是命魂直说一直是这世上无解之谜，当年韩云溪的命魂被焚祭吞噬，这一切的一切，就无法改变。
被精心炼制的木琴和焚祭在空中两相碰撞，欧阳少恭在那一瞬间竟然想到，不能炼制焚祭的百里屠苏，也不过是太子长琴命魂的收容所罢了。这世上怎会有另一个太子长琴呢，不过是他太期盼于收回命魂所一厢情愿罢。
那一股清新的气息笼罩在身旁，欧阳少恭甚至想着，若是有一天太子长琴必须泯灭，那么他希望，他可以死在百里屠苏手上，即使他真的并非是太子长琴。
巽芳的出现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躲在角落处默默观察的陵端和悭臾。
悭臾自然是不放心百里屠苏，亦或是不放心他的好友太子长琴才来的此地。有他放在百里屠苏身上的一块龙鳞所化的令牌，他可以时刻感知百里屠苏的存在。谁知道这一趟蓬莱之行却让他发现，原来这世上不仅仅有一个太子长琴！
然后他就被身旁这个狐族小辈给嘲笑了。
陵端会过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小狐狸，那个他寻找多年的妹妹，那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在东海岸边那个小岛上会遇到陵越他们，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有方兰生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出现陵越。但是没想到的是陵越是跟着一大群人一起来的。一身紫衣白袍，手执剑把好生潇洒，陵端淡淡的收回泛着青光的指尖。
明明已经很忍了，可还是没能忍住的出现，以落魄的姿势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人还是那样的不假以辞色。丁点情面也不曾留，哪怕是曾经最为要好的师弟吗。陵端看懂了芙蕖的暗示，但是他已经放弃，就算是交了又如何，那人宁愿想不起来吧。
如此，便是擦身而过，此间风华再无你我之情之意，后来，他就跟着一块来到蓬莱了。
不是不想直接出现带走襄铃，但是以方兰生那小子对襄铃的喜欢来看，估摸着是不会让他带走襄铃的吧。他还是默默的跟在身后就好。
陵端并不打算认襄铃，起码在她彻底放下方兰生之前是不会的。一个总是眷恋着人类的妖族，就算他把她带去了青丘，也不过是多一个独自抚慰上口的病者罢了。陵端只想让襄铃不死就好了，至于受伤不受伤的，在她偷偷上了飞船要和百里屠苏他们一起来蓬莱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受伤，那还是轻的。
陵端自然不可能有半步凌空的本事，奈何他有一个诡异的血统，竟然拥有几分的真龙血液。这是之前，被废除法力灵根之后被天雷所劈出来的，血脉的觉醒。
所以那一朵云来当代步工具什么的，实在是太简单了啊！
陵端刚拐进一个转角就发现身边多了一个气息，转头就看见一张满是胡子的脸。陵端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他就在那个自称是上古战龙，名唤悭臾的嘴中知道了一段关于太古，关于诸神，关于太子长琴，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的千古奇冤。
是的，就是千古奇冤。
在陵端看来，当年会派太子长琴等人去捉拿悭臾，应该是当年的神王伏羲一早就算好了的。算准了太子长琴在认出那作恶的蛟龙是悭臾之后的手下留情，但是伏羲却没有算到，那手下留情的后果竟然会导致不周山脉倒塌。
此弥天大祸必然要有一个人背上黑锅。
而伏羲之前会布下这张大网的原因不过是想让共工和祝融两人可以在一起罢了——以一个同样喜欢男人的人的眼光来看，这应该是伏羲想要帮助自己好友的恋情不会破光，却又想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之后的结果。
所以，之后的共工和祝融会被罚在一起永禁。
而太子长琴，不过是一个可怜之人罢了，一个背了黑锅却不得卸下的琴灵，一个在这场弥天大谎之中唯一一个被牵连波及的可怜之神。
悭臾很不服气，“那我呢，我不是也被收做坐骑，永生不得……”
“那你现在是妖是神？”陵端慢慢悠悠的一句话，直接让悭臾闭上嘴。是的，在那之前，他还是一个犯下大错的天庭重犯，可是之后却脱胎换骨成了仙兽。在那一场事件之中，唯一一个失去仙身，最后沦落到永世不得为仙的，只有一个太子长琴。
陵端可不管悭臾在想些什么，伸手就是一指前方，“你说太子长琴的命魂在百里屠苏身上，所以百里屠苏就是太子长琴？”陵端冷笑，眼角带着莫名的光，那眼神看的悭臾一阵心虚，“是啊，我在百里小友身上感觉到了太子长琴的气息。”
悭臾直觉心虚，可是他感觉没有错，那人身上确实有老友的气息啊。
管你有气息没气息的，陵端翻白眼，太子长琴的命魂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好，就是不能在百里屠苏身上。就是在他身上又如何，拥有着太子长琴回忆的人可不是他百里屠苏！死也要把这老家伙的脑袋给转回来！
陵端咬牙切齿的开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么我问你，那个红衣之人身上是否也有太子长琴的气息？”比起陵端恨不能杀了的百里屠苏来，欧阳少恭此人他倒是挺欣赏的，不管是那份可以忍到现在的气度，还是对待自己和别人的狠劲。
看到悭臾点头，陵端继续开口：“那么若有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一个拥有太子长琴的记忆，一个拥有太子长琴的命魂，且二人身上皆有太子长琴的气息……”陵端顿了顿，看着悭臾沉思的表情，“而这二人皆是身有重病，唯有你能治，唯能治一人，你，愿意谁死，谁活？”
“……”悭臾彻底沉默。
于是直到那个蓬莱公主出现之前，悭臾都是一脸漠然。但是在他看见那个名叫巽芳的人抱着昏迷过去的太子长琴一同赴死的时候，悭臾这才怒了！
尼玛长琴为了活命不惜违背良心渡魂，你还要带着他去死？你这女人有病吧？！已经忘记自己知道这个女子等了太子长琴的某一世一直到蓬莱毁灭的时候有多敬佩和感叹，悭臾上前就想将欧阳少恭拉出来。
一道青芒闪过，悭臾就要迈出的脚步顿住，无奈的看向另一边也是生离死别的一男一女。
百里小友，你又不是动不了了，这时候出动这块令牌你知道你损失了多少吗！悭臾一边气愤，一边犹豫着是要去欧阳少恭那里呢，还是去百里屠苏那里呢，最后对好友的思念和愧疚战胜了对太子长琴命魂的好奇，悭臾扭头往欧阳少恭方向走去。
陵端可不会管百里屠苏死活，但是欧阳少恭闭眼之前，那一抹藏得极深的爱恋让他不由自主的叹息，“就当是为了欧阳少恭，便宜你了！”
陵端一边走，身影逐渐化为光点，最终消失。
就见一声响亮的龙吟，一手将欧阳少恭搂到怀里的悭臾猛然抬头，第一的反应是：哇，那条龙好眼熟啊！
卧槽那不就是我呐！
……不对啊，我还在这呐，那这谁啊？
TAT不会是陵端那只小狐狸吧，这上古真龙的气息，特么的不就是钟家那条小龙的气息！
悭臾正疑惑着，突然听见陵端一声小小的声音，“瑶山见，带上欧阳少恭。”话音刚落，陵端化成的龙身已经飞出蓬莱，悭臾低头看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巽芳，默然数秒之后化龙而去。
这蓬莱是这女子的出生之地，尘归尘土归土，相信她不会怪他的，至于长琴……长琴又没死干嘛陪着你在这里泯灭？！
三年之后，已经成家立业的方兰生突然跑到天墉城，在已经成为掌门的陵越惊讶的目光之中将摄魂铃交给了他。
小狐狸襄铃终于找到了那飞船的主人，在提出要让他们带着自己去找青丘之国之后被带上了飞船，然后，刚刚走出情伤的小狐狸瞪大了眼睛，伸手遥遥指着正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的男子，“你……陵端？！”
瑶山，一席黄衣之人对着水潭抚琴，树下，沉睡之人一双眼皮轻轻地抖，又在那人发现之前停了动作。水池之中，那头上长角之应龙变成当年大小，随着琴音舞蹈。抚琴之人唇角带笑，你要装傻，不愿清醒，我便等你，这千年万年，太子长琴有的是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原著番外【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