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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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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的结果,踝骨骨折。医生为我打了石膏,嘱咐我回去躺在床上不要动,每个星期换药一次。我问医生啥时能好。医生笑着说伤筋动骨三个月,你说啥时能好。我一下子灰了心。迈克把我背回了宿舍。我说迈克看来我不能和你一起比赛了。迈克搂着我的肩膀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他说话的时候和我凑得很近,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我整个人躲在他黑色的眼眸里象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我赶忙低下头说比赛重要,不能为了我耽搁系里成绩的。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个。
这里需要说一下我的个人情况。其实,我应该隐秘一些,毕竟这个故事说得越发入骨,我就越得小心不能将自己给暴露了。但我应该表示一下我的诚意,基本的一些履历我还是应该公开的。我来自江苏苏北的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还供养我上了大学。在我大二那年,她突然卧病不起,我在外求学无法回去照顾她,多亏了我的一个表姨悉心照料,我母亲生活地还不错。寒假将近,看样子我是赶不回去了。我得告诉母亲一声,免得她惦念。
回信是一个星期之后转到我手上的,我的母亲在信中告诉我不要为她担心,表姨一家对她都很好。她还说明年就要毕业找工作了,希望我能回老家找工作以报答表姨一家的恩情。我母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她没有特别说明什么,但我知道她希望我为她做些什么但又不舍得我因此而委屈。
我没有将信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迈克。
那一阵子,我的起居一直有迈克照料着。他每天训练之后,就开始为我忙活。我对他说有些事情我自己行的,比如打饭什么的,你中午多打一点,晚饭我自己在酒精炉上热一热就OK了。他说不行,你骨头断了是要好好补补的,我不能让你随便吃些剩饭剩菜。我说你可不能耽误训练,我可以叫大圣或小笼包子替我买晚饭的。他就有些生气了,喃喃地说,大圣哪里清楚你的口味了,他就懂哲学……他说着,脸就微微有些酡红了。我就轻轻笑了起来。他紧张地问我笑什么。我就说我突然想去看《血战台儿庄》了。他也就笑了出来。虽然,我们还是什么也没说,但我们都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了。我记得曾在前面胡扯一开始我和迈克相近如宾,现在,我觉得应该是举案齐眉了。我靠。
那时,我甚至无师自通了一些女红。说这个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但的确是事实。我常想学生与当兵的并无多少区别,小时候,我就经常听到红军自己做衣服的故事,当然,我还没有服装设计的天赋,我说的只是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袜子是易耗品,随便扔掉了可惜,我首先拿着自己的袜子修理起来,毕竟,我得积累一些经验,迈克的好几双袜子都已经穿出洞了。不知你们是否打过排球,如果打过,应该知道打排球人的袜子是最容易遭受灭顶之灾的,而且不管怎么洗,从里到外仍然保留着呛鼻的气味。而迈克的脚味尤其比常人强盛,于是,警犬每天皱着眉手忙脚乱地在宿舍里忙活着。我在这个时候,经常会在随身听里放辛晓琪的《味道》,后者醇厚的声音抒发着类似性压抑的怨妇情结,我却每每听着笑了,我想男人与女人在某些时候是相通的。有一阵子,迈克很惊讶他的袜子怎么都越来越短,并在宿舍里大呼小叫起来。我装聋作哑。我看着他一脸的得意,知道他其实是在明知故问。我们依然为某种默契而独自偷欢。
时间在犹豫和甜蜜中过得飞快,转眼就放寒假了,我的腿虽然可以走动了,却还是一瘸一拐,彻底康复还有一些时日。我想我只能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了。大圣和小笼包子先后坐火车走了。走的时候,我对他们说要不要送送你们,他们笑着说还是算了吧,再骨折了我们可担待不起。过了些时候,白华也来找过迈克一次,我听到他们在楼下说了一些好像有关火车票的事情。我就想迈克也要回去的,便一下子变得很失落。
这一阵子,因为不方便动弹,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这对洁癖的我来说,不啻于最大的折磨。我想还是趁迈克走之前,把自己弄得一干二净为好,就在一天晚上请迈克帮忙打了好几瓶热水。我说我想擦擦身。迈克说那要不要我去采一点腊梅给你洗个香浴。我说去你的。迈克笑着找了块新毛巾,在热水里绞干了伸进了我的被窝。我说你的手怎么在发抖。他说有吗,是你自己情不自禁吧。我哈哈笑了起来,说行了,别逗了,让我自己来吧。他不肯,说这有什么,我还给猪仔刮过毛呢。我突然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念头了,默默地回过身去任由他浑身上下给我抹了一遍。我们肌肤相亲,却依然保持着坐怀不乱的崇高境界。
熄灯之后,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迈克从上铺探下头来说怎么了小D。我说你几号的票。他沉默了,说问这干吗。我心里一酸,说我知道白华来过了。他就在上面轻轻地说十二号吧。我算了一下,还有几天他就要走了。我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宿舍里静悄悄的,我想他是睡着了。但他突然说,小D你要是睡不着我就下来陪你,可以吗。我心里一跳,停了一下,说随你,我没意见。他就从上铺翻了下来,钻进了我的被窝。他竟然光着膀子。我说原来你一直裸睡啊。他搔了我一下胳肢窝,说咱兄弟不是一样吗。我说刚才我是擦身来着,和你不一样,我这人特保守。他说你是闷骚。靠,我笑了起来。
我们宿舍里的床都是单人床,估计横宽也就一米二。我们挤在一起,象两只肉粽。迈克说小D我觉得你……我觉得你好像一直有话要说。我在黑暗中看着他,他的眼睛突然忽闪起迷离而勇敢的光。我说没……有……我哪……哪有什么话要……跟你说的,我……我……我他妈是那种吞吞吐吐的主吗。你表胡思乱想,我最后斩钉截铁地说。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看见他的眼睛渐渐黯淡了下来。我担心他就这样上去了。我就说,我倒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说……。他张了张嘴,却又马上闭了起来。两人都不说话了。隔了半响,他在黑暗中幽幽地说,小D你说白华怎么样。我心如刀绞,平静地说简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啊,配你真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他看着我,问我小D你是认真说的,没骗我吗。我迎着他的目光说,哥,没骗你,你难道不知道真假。迈克朝我笑笑,象块岩石半躺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窗外。窗外,一轮弯月静悄悄地挂在山头,我没有在里面看到玉兔。
黑夜沉沉,我们又一次与黎明的曙光擦肩而过。
白华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半倚在床上转着排球玩,迈克去系里为我期末考试来年补考登记去了。我看见她不由一愣,放下球,说白小姐来啦。她满面春风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我的床边,看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说腿残了还这么认真啊。她穿着件大红的昵大衣,里面一件紧身的花毛衣,显得胸围很大。我笑着回答说有三条腿呢,不碍事的。她的脸腾得红了,这样她看起来更像只大苹果。但她很快恢复了笑容,叹了一口气说,唉,都是迈克给害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马虎大大咧咧的,上次在金刀峡给我买纪念品还多给人家十块钱,这次把你弄废了,你不知道我私底下骂过他N次了。是吗,害得你们小夫妻吵嘴可就有些过意不去了,我不动声色地回答。她鼓着嘴飞快地瞪了我一眼,说了一声讨厌。但我看得出她挺受用的。白华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宿舍,说这里好冷清啊,怎么跟坟墓一样,呆时间长了非得变成木乃伊不可,听说你这个寒假不走。嗯哪,借你吉言,我正好可以研究一下狮身人面呢,我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哈哈,她笑了出来,说你这人说话真逗,跟马戏团的小丑似得。我也笑着说,哪里哪里,我是闷葫芦,比不得花斑鸠。
她瞄了我一眼,又重新坐了下来,乌油油的长发象蚯蚓似得甩了过来。天哪,不会吧,你们男人的袜子怎么补成这样,她突然大声惊叫起来,手里抓着我的一只假鳄鱼牌的袜子。那只袜子是我自行钻研女红的初期产品,针脚象蜘蛛一样爬在那里。抱歉,抱歉,让您见笑了,这是我自己给弄的,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我说着边伸出手去抢。她的身子娇俏地往后一仰,胸膛炮弹似得对着我说,不给,就不给,我要好好欣赏一下。我有些急了,说这有什么好欣赏的。但我又突然笑了起来,说你不会是要给我补袜子吧。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对,很对,你猜对了,我正想好好修理修理呢。她咯咯地笑着。她坐的位置正好与小笼包子的床铺很近,小笼包子的针线包就在枕头边。她一把抽了过来,拉开了缝补的架势。我安静地坐了回去。
你和迈克什么关系?她低着头缝补着,突然很随意说了一句。我说,兄弟。她抬起头。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白华。其实,她长得蛮漂亮的,大大的眼睛杏仁似得,皮肤也很白。她也仔细端详着我。冬日清冷的空气里,我们笑容满面地对峙着。我想她一定信心百倍了。但她却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男人真是难以捉摸。我没吭声。她又说,迈克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心中一荡,说不会吧,他没事提我干吗,我又没跟你好上,他担心个啥。白华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我发现她的双眼皮其实是开过的,我坐在她聚光灯一样的眼珠里赤裸裸地无法遁形。她终于激怒了,我的袜子象纸片一样在她手中上下揉搓着。她低下头,针在她手里麻利又凶狠地翻飞。我想她是把它当成我了。很快,袜子补好了,她操起一旁的剪刀咔嚓一声狠狠剪掉了多余的线头。我的□□一片冰凉。
呵呵,补袜子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不要去学,不然要得病的。白华最后扔下这句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甩门走了。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笑了笑,却没有笑出任何声音来。
迈克走的那天终于到了,天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一团团撞在玻璃,我似乎能听见咚咚的敲打声。迈克收拾着行李,慢慢盖上了盖。我说都收拾好了吗。他笑着说好了,哦,对了,还有几样东西呢。他走到衣架下,认认真真解下了几双长长短短的袜子,说还有它们呢。我每天都要穿的,他略微加重了一下语气。我心里一酸,说抓紧时间……外面雪大……。小D,他突然喊了一声。我说怎么了。他慢慢走了过来,将手搭在了我的肩头说,我走了,你自己能行吗。我笑着说,怎么不行,我打饭泡水不碍事的。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异样。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耳垂,说那我就放心了。那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脖颈上挂了一条雪白的长围巾。我心里一抖,不敢再看他。他走到了门口,突然喘着粗气回过头来说,小D!我有话跟你说!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空气仿佛凝固了。
迈克,迈克,你人呢,快走啊,不然公共汽车赶不上火车就要开走的。这时,白华的喊声从楼下传了上来。我猛然惊醒,惨然一笑,对他说,迈克,走吧,你什么也不要说了。他呆呆地站在门口。迈克,迈克,我说你干吗呢,火车真要赶不上的。白华的音调越来越高。我说哥,快走吧,我们是好兄弟,我们只是好兄弟……一丝泪光在迈克的眼睛里闪现,他脸色惨白,说好吧……我……知道了……兄弟自己……保重。OK……我会的……一路顺风……
门,终于关上了,我听见迈克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在走廊里越走越远。
隔着窗帘往下看,我看到外面白茫茫的,白华挎着迈克往远处走去。迈克黑色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看不清头脸,围巾雪白的流苏从前面不断飘到后面。
我点燃了一支烟,泪水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