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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伤口 ...


  •   “项言晏这又是你几姑父啊?”

      正心满意足拿着烤肠边走边品的项言晏被从身后追上来的一个充满欢乐的声音打断,那声音的源头是个看上去比他略长的孩子,精瘦的。

      其实这里其他学生都比项言晏要大的,素描班要求的最低年纪是9岁,当初报名的时候,学校方面拒绝的态度十分明确,说是低于那个年纪素描中很多理论孩子没法儿理解,是项晓风带着项晓景家闺女儿吵吵着说了半天,非说自家孩子聪明非常人那般,一定能够理解,最后当然是校方做了让步,说不包学会,大概是也从没遇到这样坚持的家长。

      项言晏停下步子,侧着身,等项尚慢步走到身边,拉住他的胳膊道,“这是我爸爸。”

      “不可能,”那孩子差点没跳起来,像生命中什么公认的道理不容被打破似的,那是孩子才有的偏执坚定,“你不是没有爸爸?”

      只见这句话刚一说完,站在旁边的家长啪的一声就招呼到了那孩子的头上,看着项尚的脸上带着笑满是尴尬,手上拿着孩子的画具包,半鞠着躬,嘴里还赔着不是,倒还算是应对自如。

      反观项尚,对着那家长点头生硬微笑,那模样是呆呆的,站在拼命要忍住泪水的项言晏身边,那模样也是呆呆的。

      “大儿子,你晚上想吃什么?”

      良久,项尚一手接过项言晏手中的烤肠,一手拿下项言晏肩上的背包,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爸爸,你星期四晚上还来接我行不行?”

      项言晏已经红了眼眶,说话的时候边说边大口吸气。

      “行,”项尚弯下腰,摸着儿子的头,“当然行。”

      像四月的天,项言晏立马换上了自带兴奋的笑脸,“我想吃披萨还有意大利面。”

      ……

      项伯竹的精神逐日恢复,平日里也开始躺着和大家聊聊天,却还是虚弱。

      周四早晨,项伯竹赶在项尚要去睡的前一秒把他叫住,说是身上粘腻,想要擦身换衣。

      项尚迅速给何清打电话得到允许并确认了注意事项,却在完成后更迅速的逃一般拿着包烟跑出了病房。

      揭开项伯竹的上衣,项尚只觉得全身每条血管、每个毛孔都在紧缩,压的他用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手臂听话,挤的他用很大力气才让自己摄足充分氧气。

      那是一条蜿蜒几乎整个侧身的伤口,即使从小耳濡目染并一度将医学视为终生事业的他,在那一刻亦只有触目惊心。

      时间很早,紧急通道门外临时吸烟处只有项尚一人,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空的很远,耳边响起的是那一年他突然要弃医从商时父亲不问缘由的支持,“项家后几辈子悬壶济世的事儿都我这一生做够了,你尽管放手去闯……”

      “就是张主任让我来的,小严,他大概也做不了主,你得赶快想办法了,你也知道,齐医生那里不好说话的。”

      紧急通道门内仓促而来两双脚步声,细碎的交谈声联翩而至,刚一站定只听一个女声郑重其事的说道。

      “郑姐,”那个被称作小严的女声一出口便是九转十八弯的祈求,“我已经在筹了,房子已经有好几个人看过以后都说满意了,我只要最多再一周,一周。”

      “小严,你知道我们医院催缴后72小时制吧?”

      作为私立医院,南熹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催缴72小时后停止对患者的医治,郑姐的语气有些阴阳怪调。

      “齐医生、我可以去求齐医生的,郑姐求求你不要停了我外婆的治疗。”

      小严依旧是在恳求。

      “不行就放弃吧,你外婆的病就算是你那房子卖了,也不够治好。”

      门外是短暂的沉默,被称作小严的女声没有应答。

      “行了,行了,我也就是来完成工作任务的,你待着吧。”

      郑姐的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门外突然没了声儿,许久,久到好像两人都已离去,久到再次响起不那么利落的脚步声好像只是幻听。

      “怎么了?郑护士找你什么事?”

      走廊尽头病房门刚一推开,传来的声音年老、气短。

      “啊,没事,”严夏微掩上门,往床边走,“她想看我这周什么时候能给其他人调班。”

      “那你要给人家调,听到没?大家对我们都这么照顾。”

      老人的身体微微立起,声音也随之高了几度。

      “恩,我知道。”

      严夏边检查点滴边回答道。

      “你啊,要是两个人就好了,两个人外婆也不要这么操心你了,小宋他……”

      老人说话看着自家孙女儿的脸色已经僵硬,只好收嘴作罢。

      “外婆,”严夏立刻换上的是小女孩才有的娇气,像是没听见老人尾句的欲言又止,“我除了今天下午要去素描班,其他时间都给她们换!”

      “你知道外婆说的不光是在医院,”老人拉下严夏扶在输液管上的手,合在自己的两手之间,有一种难舍的情绪,“我早迟是要走的,得这个病就更快了,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没人照顾,我走都闭不上眼。”

      严夏坐到床边,双手握住老人的双手,“您……”

      “我就希望,”老人紧紧反握严夏的手,打断道,“在我走之前,你能把那个以后照顾你的人带到我面前,给我相一眼,好,我放心,不好,以后我也能找到人。”

      “噗,”严夏听到最后的俏皮破涕为笑,“您,您为老不尊,这都想着吓人了!”

      ……

      “喂,卓护士长妈妈,我是小尚。”

      自走廊最末的房门口,项尚又拐回紧急通道门外,拨通电话后重点了一支烟。

      “宝宝啊!宝宝怎么想起我来啦?”

      电话那头高声惊喜的女声不算年轻,称呼起项尚来有着特有的亲昵。

      听筒传来的高频有些刺痛耳膜,项尚皱着眉把电话稍稍拿开了些,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卓护士长妈妈,我想跟您打听有个叫严夏的护士。”

      ……

      第二次去接项言晏下素描课项尚已经轻车熟路,踩着点到教室门口,家长们已经全部进去。

      项言晏隔了老远就举着课上的素描给还在门口的项尚看,嘴里还用全班每个角落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呼,“爸爸”。

      项尚也不着急,站在班门口先是看了看讲台上目光已经被项言晏声音指引过来的严夏,和上次一样的一身装扮,眼神碰上的瞬间,点头,挤给他一丝极为勉强的微笑。

      回以严夏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项尚悠着步子去到了儿子桌边,接过儿子手中的画,慢条斯理的看了起来。

      和以往下课一样,严夏站在讲台上等孩子和家长散去的时候方才开始收东西,可围着她东扯西问的家长和孩子都离开,班里后排还有一对父子没有动静的样子。

      严夏低头挪挪这又挨挨那,面前的画纸教材堆起又整理,整理又分类,分类再合并,余光所见那二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样子。

      走?打了招呼再走?还是等他们走了再走?拿在手里的资料在讲桌上掂了又掂,不管了!一、二、三,走!

      “严老师——”

      严夏刚转动了身体方向,就被站着的男人出声叫住,男人由远及近,慢慢走来,音量不大,却不足以让她佯装忽略。

      “项先生。”

      下了好大决心转过的身体又顿顿的转了回来,带着不那么乐意的笑脸。

      虽然她在这里代课在医院里不是秘密,但归根结底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护士,项家也有别人来接过项言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一般家长有的交流都没有。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里看到项尚,心底总是虚。

      和医院里前几次见他的反应完全不同,项尚忍不住弯了眼眉,嘴角勾起的弧度已经超过了礼貌,“严老师晚上有空一起晚餐吗?”

      严夏想项尚叫住她可能是问问孩子情况或者最多追究她兼职的事情,没想是一开口就一起吃晚饭,她只觉唐突,而且从一进门开始挂在他嘴边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也让只她想避而远之,“我……”

      “我问过了,你是明天早上的班。”

      项尚没有给严夏拒绝说出口的机会,连脱口而出的理由都断的没泥没水。

      “我……”

      “你外婆那里我也找人照看着了。”

      “你知道我外婆?”

      不同于排班的性质,严夏认为这已经超出了项尚应该知道的范围,面上带着惊讶,心里也开始盘算他调查她的原因。

      项尚瞅着严夏开始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嘴角笑意更甚,眸中隐着几分玩味,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听说你外婆的住院费……”

      “我,我要去办公室收拾一下。”

      严夏松的一口气还没呼完,立刻又紧张了起来,扬着手里的东西,就要往门外去,却又不敢擅自行动。

      项尚转身,往儿子的位置上走去,只留给严夏一个背影。

      “我们在楼下等你。”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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