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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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时候到了，您该起了。”
轻柔娇媚的声音从垂下的床帐外传来，其实在来人踏入房间的一瞬间，萧青霜就睁开了眼睛，但他还是含含糊糊地哼了几声，装作被惊醒的样子，略带不快地“嗯”了一声。
侍女们鱼贯而入，为他打起帐子，手中捧着脸盆面巾等等洗漱用具，轻巧熟练地伺候他收拾完毕，为首的明媚一直微笑着站在一边，见他将面巾丢进水盆，这才微微一屈膝，温和恭敬地问道：“殿下，今日下雪，您就穿了那件玄色的袍子去给皇太女殿下请安，可好？”
萧青霜不置可否，站起身举起双手，任那群侍女为他更衣。看着正为他系好腰带的明媚，他心中不禁冷笑。明知这一年多以来外面的风言风语够多了，还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叫他穿了绣着龙纹的袍子去见姐姐，这是生怕谣言还不够猛烈啊。看来那些一直摆出置身事外的世家贵族们终于按捺不住，想要伸出爪子来试探试探了吗。
哼，真是痴心妄想。他绝对不会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平静地换好了衣服，在侍女围绕下梳洗完毕，他对着镜子确认自己全身上下万无一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步出房门。
外面果然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之间几乎一片洁白，原本应该是很美的景色，萧青霜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并非因为寒冷，而是他打从内心厌恶这种天气。哪怕明知自己已经绝对不会回到过去那种悲惨的日子，然而这种遮天盖地的白色仍然会让他立刻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萧青霜自我厌恶地撇了下嘴角，为这种无法自控的情绪感到一丝恼怒。但他很快地就掩饰住了这种感情，因为他看见不远处的回廊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少年正步履匆匆地走进，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屑和仇视。
“哟，这不是我们的平王殿下吗，一大清早打扮得这么俊俏，是要准备干嘛呀。”
来人虽然口中叫着殿下，却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语气中满是挑衅。不过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萧青霜还是周围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侍女们都摆出一张“我什么也没看见”的脸，萧青霜更是露出了一个亲切温和的微笑。
“李将军，许久不见。”
紫袍少年看来也早已熟知萧青霜绝对不会回应自己这种低劣的挑衅，懒得和他虚情假意的废话，自顾自地挤开他，毫无顾忌地直接闯进了皇太女的寝宫。擦肩而过的瞬间，萧青霜清楚地听到了他从齿间挤出的一句“贱/种”。
不光是他一个人听到，身后一干侍女都听得真切，虽然知道这位出自世家门阀的贵族公子一向嚣张，但这般直白地不把堂堂王爷放在眼里，还是不免感到尴尬和气愤。明媚瞟了萧青霜一眼，什么都没说，但一边的明月却实在按捺不住，仗着自己跟随萧青霜最久，他又是众所周知的温和，愤愤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殿下，李将军太过分了！再说他一届外男，一大清早就往皇太女殿下的寝宫跑，一点忌讳都没有，到底什么心思嘛！”
“好了，好了，李将军和皇姐青梅竹马，你就不要多嘴多舌了，要是被他听到，又是一场闹腾。”
萧青霜温和地笑着回答，一副好脾气不生气的模样。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这一笑起来更是显得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看得好几个侍女微微脸红，低头不敢直视，在心中感叹平王殿下这般人才，可惜却有个那样的出身，真是太可惜了。
明媚眼中异光闪动，嘴上却更加恭敬地说：“殿下，还是赶快去给皇太女请安吧。”
萧青霜微笑点头，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眼中一片冰冷的杀机闪过——李天虹，迟早有一日叫你死在我的手里！
尽管身为东华国的皇太女，她所居住的寝宫却不似旁人幻想那般美轮美奂，除了依照身份布置的一些家私摆设，到处都呈现出一种朴素。家具都是半新不旧的，也看不到什么珠光宝气，而且连一般有点身份的人家必备的熏香都没有，因为皇太女向来不喜欢熏香。萧青霜还没绕过那座寒梅凌雪的屏风，就听到了李天虹喋喋不休的讨好声音。
“……这是我叫我爹从海外特地找回来的新鲜玩意儿，你瞧瞧可还喜欢？看，这么大的红宝石，这么大的金刚钻，哎哟哟，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可这样的宝石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的殷勤却并未引起斜依在迎枕上皇太女的多少兴趣，她低垂着眼帘，懒洋洋地用雪白手指拨弄着矮桌上那个镶满了珠宝的盒子，连一句话都懒得给的模样。然而李天虹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冷淡，他嘴上还在不知所云的说着，视线却贪婪地留恋在她的脸上，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萧青霜看见他这种样子，瞬间心底就涌起一股杀气，他不得不死死地掐住手指，免得真的上去一把扭断李天虹的脖子。不过皇太女似乎是感应到了这种异样，直起身体，看见他站在屏风边，脸上的表情顿时为之一变，露出了一个欣喜的微笑。
“青霜，你来了。”
哪怕已经无数次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绽放笑容，萧青霜都无法抑制那股发自内心的愉快。他一方面唾弃自己的软弱，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对这个女子的仇恨，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再一次地为她开脱——他的不幸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中那股苦涩与甘甜的纠缠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脚步，他很快地就走了过去，无视李天虹杀人一样的视线，坐到了她的身边。对方苍白的脸颊让他泛起一股焦虑，忍不住就握了她的手，轻声问道：“姐姐的脸怎么这样白，病还没好吗。”
萧青墨的微笑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没什么大碍，老毛病了。”
李天虹恼怒地嚷嚷开了：“萧青霜，你少装出一副不知情的嘴脸，你以为青墨为什么不舒服，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小杂——”
“天虹，闭嘴。”
萧青墨直接用呵斥打断了他的话，面带不快。
“给我出去！”
李天虹惊吓状地蹦了起来，所有的嚣张气焰瞬间化为流水：“不不不，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只是——”
“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你要是再敢对着青霜满嘴不干不净，休要怪我不客气。”
李天虹是真的迷茫和委屈了，他不服气地指着萧青霜叫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知不知道，昨天在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联名上书，说什么女子不可继位，要逼着陛下废掉你，改立他当太子啊！”
萧青墨疲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李天虹瘪着嘴，看上去好像要哭了，他知道萧青墨说一不二的脾气，更知道这几年来她对这个该死的“弟弟”有多么爱护。而且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也不敢再对她多说什么，只得仇视地瞪向一边默不作声的萧青霜。
“哼，你摸着胸口好好想想，这些年要不是有你姐姐护着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连尸体都变成灰了！结果养了半天，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萧青霜，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如果你敢有什么不该有的痴心妄想，我李天虹绝对要把你碎尸万段！”
面对他的暴跳如雷，萧青霜只是报以沉默。李天虹纵然有天大的胆子，终究不敢在皇宫里将萧青霜怎样。好歹也是在门阀世家中长大，不会愚蠢到在如此敏/感时刻火上浇油。咬牙切齿半天，最终还是只能悻悻而去。不过看他那副凶光毕露的样子，萧青霜相信李天虹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暗杀掉自己。
“唉，总算是走了，这个天虹，还是那么暴躁，一点都没长大。”
萧青墨揉了揉额角，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女都退下。萧青霜沉默地为她按摩起来，他的手法熟练，不一会儿萧青墨的脸色就好了许多。姐弟二人无言许久，萧青墨才犹豫地问：“青霜，你……”
萧青霜柔声道：“姐姐想问什么便问好了，我一定如实相告。”
萧青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真的你是吗？”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萧青霜毫不犹豫，立刻回答道：“没错，联合了督察院，御史台，还有陈家王家联名上书的人就是我。”
萧青墨张开嘴，惊愕地问：“为什么？”
萧青霜轻声道：“姐姐说呢，为什么？”
萧青墨苦笑道：“也许换个人，我会觉得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显得很愚蠢，皇位之争，哪里有什么理由。为了那把龙椅，别说是姐弟了，就算是父子相残都不奇怪。可是青霜，你应该很清楚，并不是姐姐贪恋权位，非要占着不肯给你。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政事，更讨厌和那些大臣勾心斗角。然而……”
萧青霜的声音更加温柔：“然而姐姐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姐姐知道，不可以把江山交给我，我不可能成为那种所谓的好皇帝。而且皇帝陛下也绝对不可能允许我登上皇位，如果我一意孤行，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皇帝陛下赐死，要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叛乱。不管是哪一种，姐姐都不愿意看到，对不对。”
看着他犹如带着一张假面似的温和表情，萧青墨无奈地说：“你不信我的话也没办法。”
“不，我信！”
萧青霜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管姐姐说什么我都信，我只相信姐姐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还一意孤行，青霜，我知道你恨父皇，你想报仇。可那些世家门阀是好相处的吗。你这简直是在与虎谋皮……”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姐姐不舒服，还是好生歇着。总之你要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伤害姐姐。”
萧青霜哄小孩子一样的拍着她，亲昵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脸上满是温柔。
萧青墨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弟了，就算明知他真的不会伤害自己哪怕一根头发，但她心中依旧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如果萧青霜真的只想要皇位，她让给他也无所谓。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萧青霜得到巨大的权力，他绝对会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尽管这些年来他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温和而体贴，但她又怎会无视那股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她努力了再努力，付出了再付出，不顾一切的真心，最终也只是换来了萧青霜对她一个人的温柔而已。
她忧愁地注视着那张年轻的脸庞，却不知道如何劝说他后退一步，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为一句无力的言辞：“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啊……”
“我不会的，姐姐。”
萧青霜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和忧虑，但他完全不在乎，只觉得那是属于女人的优柔。他看着萧青墨苍白却依旧美丽无双的面容，想起了自己曾经见到过的一种花。那种花无比娇柔，稍不注意就会枯死，而且很难开花，需要最最细心的呵护和照料。当时他不屑地以为，这种除了美丽却一点实用价值的东西有什么必要存在于世上。然而现在他懂得了养花人的心情。他的姐姐不就是这样娇弱美丽的花朵吗？因为太过柔嫩，不应该被放在冰天雪地里被风雪吹打。他要好好地保护那随时都会枯萎的蓓蕾，让它永远盛开绽放。
他唯一的，美丽的花朵。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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