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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又来这一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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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月光淡淡洒在窗台上,桌上蜡烛将尽,火光孱弱扑腾。
少年睁开眼睛,幽暗中,一双眼眸墨玉一般。他微微侧头,便看到趴在榻沿上的脸。
昏迷倒下前,一下蹿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脸;迷蒙睁眼时,红口白牙说自己若是死了只有薄皮匣子;再一次醒来,笑靥如花的举着勺子捉弄自己还要叫她姑奶奶……此刻,收起了醒时牙尖嘴利的模样,安静带着稚气的睡颜,长睫覆盖出扇般的阴影,娇俏的小嘴微微嘟起,少年莫名怔怔看得出了神……
烛火跳跃一下,终于彻底灭了,余了一缕灰烟,袅袅升起。房中一下变得暗淡迷蒙。
少年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不由偏过头去,帕子自额上落下,他抬了抬手臂,面前的小脸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他忙闭上了眼睛。
骆泓眨了眨眼睛,拍拍自己脑袋,“我怎么睡着了?”房间没了烛火,她适应了一下,自言自语:“完了,只顾自己睡觉,他若是烧坏了脑袋,爹爹不得把我骂死?”她凑上去仔细瞧,却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得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少年额头,舒一口气,“还好,不烧了,不然只有赖你本来就是个白痴了……”嘀嘀咕咕完了,捡了枕边的帕子,端起水盆走出房间。
听得掩门声,少年缓缓睁开眼,眸中愈发清亮,唇角扬起了一点弧度……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骆泓便去了厨间,心中思量:爹爹和乔叔忙了一夜,吃了早饭或还能歇息一会。
米粥熬得香糯清甜,又做了一碟酸豆角炒豆干,香气四溢。骆泓探头看了看外面,骆群的声音自院中飘了过来,她喜滋滋迎了出去,“爹,可做好了?”
骆群点了点头,“忙活一夜总算将货赶了出来,爹和乔叔吃过早饭便将货给陈家送去,对了,那孩子昨夜可好?”
“发了烧,”骆泓支支吾吾,“不过我有给他拧帕子敷,后来就退了。”
“退了就好,你先给他送早饭去,”骆群走向厨间,似想起了什么,侧身向骆泓道:“还有给他换一下药。”转而觉得有些不妥,又道:“还是等我一会来换吧,乔叔我们先吃。”
骆泓看骆群走进了厨间,凑向乔叔轻声笑道:“乔叔,你看我爹是不是太唠叨了?”
乔叔胡子翘了翘,摇头亦轻道:“你爹啊,他不光要当你爹,还要当你娘,自然是唠叨了点。”
骆泓端着一碗米粥和一小碟酸豆角炒豆干,走进房间。
窗外,日头升了起来,一缕阳光落在少年脸上。少年闻声将脸转向骆泓,目光直勾勾看向她。骆泓揉了揉眼睛,瞪向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蓦地,少年咧嘴呵呵笑了起来……
骆泓眼皮跳了跳,搁下托盘,径直奔到榻前唤了两声“喂喂”,少年却仍是呵呵傻笑个不停,“完了,完了,烧傻了……爹!爹!”迭连叫着转身奔了出去,不曾留意到身后少年嘴角愈发上扬的弧度……
骆群被骆泓拖着急急走进房间,骆泓看着老爹,眼眶都有些红了,“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睡了一会会,醒来他也不烧了,怎么就傻了呢?爹你快看看他……”边说边指向少年。
“多谢前辈相救。”声音不复昨日的沙哑,带了一丝山涧清泉流过山石般的清越,少年抱拳施礼道。
骆泓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指向少年的手指抖了一抖。
骆群戳一下骆泓额头,“越发没规矩,拿自家老爹消遣起来。”说完走向榻边,执起少年手腕为他诊脉,“小兄弟,不必多礼,你姓啥名谁?哪里人氏?”
“在下展昭,常州武进人氏。”少年微微笑道。
骆群撤了手指,“我是这里的掌柜,敝姓骆,这是小女骆泓,生性顽劣,多有不周,展兄弟多担待。我先给你换药,泓儿?”
骆泓转身出去之前狠狠剜了一眼展昭:臭小子,咱走着瞧!
展昭拿眼看骆泓,挑衅的扬了扬眉。
骆群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摇头暗笑,边上药边道:“你这胸口的伤,愈合就好,内伤也只须调养些时日,棘手的是这膝盖的伤,切不可下地乱动,这些天也不要碰水,否则很难痊愈。”
“多谢前辈。”
“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骆叔就行,你先歇着,我还有事。”骆群转头向外唤道:“泓儿!”
骆泓走进来,骆群正低头和展昭说着什么,展昭点点头,淡淡笑了笑。骆泓抬眼正看到那嘴角上扬的弧度,笑容虽浅,却给窗外七分春色,又凭添了三分。
此刻骆泓眼中气势汹汹,满眼都是展昭方才那傻呵呵可恶的笑,气得她牙痒痒……
展昭见骆泓进来,便收了笑容,骆群又嘱咐了几句,匆匆离去。
骆泓端了粥碗,坐在榻沿,勺子挑了挑米粥,笑嘻嘻看向展昭。
展昭翻了个白眼:又来这一套。
“展昭是吧?”骆泓敛了笑意,“刚才笑得跟个傻冒似的,哼,竟敢耍你家姑奶奶我?”
展昭扑哧一声笑了。
“笑我?你还敢笑我?”骆泓彻底恼了,“你知不知道,是我救了你哎,你懂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要不是我昨夜一夜没睡,给你敷帕子,我看你今儿还能笑得出来!”
展昭正了正脸色,淡淡道:“看着比我还小,称姑奶奶,你羞不羞啊?”
骆泓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你多大?”
“你先说。”
“我十五,你呢?”
“我也十五。”
“几月生辰?”
“四月。”
“哈哈哈,”骆泓一手拍着榻沿大笑,“我是正月生的,哈哈哈,傻冒,叫我姐!”
展昭俊气的眉眼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窗沿上溜达的一只小喜鹊,被这肆虐的笑声惊起,拍了拍翅膀,飞到院中的葡萄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