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荷花？》水木容

4、莲叶04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子修又犯了难。这思源小居只有一间睡房，总不能叫何田田和他睡一起吧？却也不能现在让先生另行安排，不把这容易惹祸的妖魅放在眼皮子底下，他还不放心呢！

　　何田田却已经察觉了这份尴尬，遂主动开口说：“你早些睡吧，我在屋外呆着守夜就是，我可是妖魅，又用不着睡觉的。”

　　她搬了张藤椅，在屋外回廊上躺着，看着满天的星星哼小曲儿。虽以前也在这小院里看星星，却没有今天这样满足过。

　　陆子修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听见屋外哼小曲的声音更加烦躁不安，想叫她别哼哼了，却又想着有点子声音也好叫他知道她没乱跑。

　　过了许久，哼歌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一直假寐着的陆子修睁开了眼睛。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轻轻下床去看。刚打开房门，就见那张藤椅横在门口，而藤椅上的何田田一晃一晃的，已经睡着了。

　　陆子修蹲下来，借着月光仔细看她。睡着的何田田居然也带着笑，比醒着的何田田笑得可好看多了。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事情。

　　若是她醒着的时候，也像睡着的时候那样不折腾，他又会这样整天想着怎么赶她走吗？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何田田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一样的肉感，只不过谁的更光滑些罢了。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妖魅呢？怎么能是妖魅呢？

　　第二日清晨，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何田田却还在流着口水睡觉。而屋外院子里，陆子修已经打完一套拳，练完一套剑法，正准备开始吃早饭了。

　　何田田正睡得香，却闻见了食物的香味，抵不住肚子饿得慌，终于挣扎着醒来了。

　　“咦，我怎么睡在床上呢？”何田田伸了半天懒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躺在了陆子修的床上。

　　难道是昨天晚上，她趁着陆子修不注意偷偷爬上床，然后他俩就睡一起了？

　　何田田想得开心，却不知陆子修昨晚上把床让给她，自己在藤椅上窝了半宿，早上正一肚子的气呢！

　　出了房门，就见陆子修坐在屋外小亭里，斯条慢理的享受着早饭。桌上摆着各种点心包子，加上几个小菜，他就着香喷喷的粥，吃得正欢。

　　何田田也不害臊，几个跨步就凑上前去坐下，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往嘴里塞。

　　“何田田，这是我的早饭！”陆子修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想着她是多久没吃过饭了。不过妖魅也是需要吃饭的么？若不吃饭，又吃什么？难不成是吃人什么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陆子修不自觉的抖了两抖，比起吃人来说，还是让她吃饱饭比较好！

　　“陆子修，这么七八个点心加菜，你也吃不完呀！”何田田一连三口吞下一个肉包，又拿起一块糯米糕点吃，一边还往陆子修前面的粥张望，“这粥怎么这么香？怎么你有我没有呢！不公平！”

　　“这早饭是小厮送来的，当然只是给我吃的。若是你也想吃，以后你就自己去取早饭。”陆子修见何田田垂涎米粥，就故意用勺舀着慢慢吃，“这粥里边加了桂圆莲子，又有些许芝麻，熬了许久，当然香了。”

　　陆子修越是这样说，何田田就越嘴馋，觉得手里的糯米糕点似乎也不那么香甜了。

　　“陆子修，借我喝两口尝尝呗！”何田田闻着米粥的味道，有种想流口水的冲动。

　　陆子修先是惊愕，继而警觉起来。还别说，不给她尝，她说不定要抢这碗粥，若是给她尝两口，这又成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陆子修也不只用勺了，端起碗来，呼噜呼噜的开始喝粥。

　　“喂，就借我尝两口而已，用得着这么小气么！我都不嫌弃你口水！”何田田看着粥一下就见了底，愤愤嚷起来。

　　“你不嫌弃我，是我嫌弃你！”陆子修也不含糊，一口气喝完了粥，又吃了两块糕点，往书房读书去了。

　　何田田只能气愤的对着陆子修做鬼脸，又拿起包子糕点狠狠的咬着，权当把陆子修咬碎了。

　　陆子修让人在睡房外间铺了张小塌，他睡床，何田田睡小塌。至此，何田田每日跟着陆子修到处晃悠，时常给他端茶倒水，除了一些不着调的时候，陆子修对着这个多出来的小书童还是挺满意的。

　　陆子修倒是日子过得越加惬意了，可何田田却经常无事可做。她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又试着和花草树木、鱼虫鸟兽说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原来这院子里，除了她以外，竟再没有一株植物，一只动物开了慧根么！还以为大家都会讲话，却原来都不会！想来这动物植物开慧根也是要机缘的。这不是说明她何田田是朵有机缘的荷花，天生就该化形成人，继而修炼成仙么！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不沮丧，也不无聊了。只不过她还是很想念那只不知飞到哪里去的蜻蜓了，虽啰啰嗦嗦得很，却也只有它能和她说上话呢！

　　这天，陆子修正在书房练字，一抬头正是窗口，就看见何田田蹲在回廊上，脑袋上顶着几朵花，低着头数蚂蚁玩。

　　越是相处，陆子修越觉得何田田单纯得很，每天只跟着他转悠。他练武，她还睡着，他看书练字，她就在书房外守着，他去见先生，她就在先生院里等着。除了偶尔去取个早饭泡个茶，其他时候简直就是一根小尾巴！

　　原以为何田田只是找借口跟着他，以作什么其他图谋，可她却似乎除了跟着他以外，什么都没做，连院子都似乎懒得出去，仿佛怕她自己出门了，就会错过什么大事一般。

　　“何田田，给我沏壶茶来。”陆子修刚张口，就见何田田站起来喜滋滋的应了，然后去屋里拿了小茶壶，往小厨房去烧水泡茶。

　　也真是奇怪，何田田说自己从未泡过茶，可这泡出来的茶水却是不冷不热，味道刚刚好，连色泽都清的很。且什么茶，该用什么水泡，又如何泡，都懂得很，一手泡茶的功夫，仿佛是天生就会的。

　　说这品茶，却刚好相反。明明是不同的茶，她却只能尝出这龙井更清淡些，而大红袍之类的红茶更浓些而已。怎么这会泡茶的人，却品不出茶的好坏，更别说是其他个中滋味了。

　　正想着呢，何田田已经泡茶回来了。

　　她熟门熟路的给陆子修倒了杯茶放在书桌边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下去，感觉甚是解渴。

　　陆子修看着她这样喝茶，无奈的摇摇头，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又暗自感叹，果然还是泡的刚刚好！

　　“何田田，你若没事，就跟着我学几个字吧。若要做我的书童，也总得识字，不然出去了，说我陆子修的书童居然不识字，那不是难看得很！”陆子修见她又要蹲在门口数蚂蚁，想了想还不如让她学点什么，免得无聊过了头。

　　“认字不是简单得很吗？我也是识字的。”何田田印象中，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读书读过好多年了。

　　且什么时候陆子修要出去了吗？真好！她呆在这院子里，都快要发霉了！也不知下山去是要玩什么呢？

　　何田田想着山下必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到时候也不知能不能到处去看个遍。她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为何不偷偷下山去玩，只想着必定是要和陆子修一起出门才是。

　　“你识字？”陆子修看着何田田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颇为怀疑。他在书架上找了找，抽出一本三字经来递给何田田，“你看看，这本《三字经》上面的字，都认得不？”

　　“肯定都认得呀！《三字经》是不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那个？”何田田还未翻开书就已经将里面的内容说了出来。

　　果然待翻开书后，里面少有不认识的字，何田田得意的念了起来，遇见不认识的字，也猜着念。磕磕碰碰的，不过几下就把这《三字经》念了个顺畅。

　　“这里面的意思，你可都懂么？可是以前学过了？”陆子修越发觉得何田田神奇，一只妖魅也是识过字读过书的么？

　　“我以前……”何田田有些犹豫，自她醒来之后，只天天在荷花池中发呆，哪有跟着先生念过书呢！若说先生，也只是天天听着王思远读书而已，但是，王思远也并没有对她念过这《三字经》，她却对这《三字经》如此熟悉，真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我以前听人念过几句，里面的意思大概只是懂一点，写字也是不会的，你还是从头教我吧。”何田田有些失落的看着《三字经》，神情有些恍惚。

　　人人都有出生之地，她虽知道自己从前是朵荷花，却总觉得哪里是不对的。若她真的只是一朵荷花，又怎么会觉得那淤泥难以忍受，又怎么会认得这么些字，又怎么会觉得自己本该就会动会跳会走路呢？

　　但是，若她不是一朵开了慧根的荷花，又能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