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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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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过去的历史,尸魂界与现世、虚圈之间长期存在着一种动态平衡。现实的人死后,或进入尸魂界,或进入虚圈。死神和虚的存在互相制约了对方数量的过度增长,而现世在乱世治世的历史循环中,人口数量也保持在限度内……恭喜诸位,眼下的状况,三界依然平衡。”
“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才脱下真央上白下红的女生制服,紧接着就换上通身蓝色的教师制服,也没怎么培训,就被急哄哄赶上教坛的我,面对台下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说心里不发虚那一定是骗人的。
感谢“前世”多年的政治课学习,秉持“假、大、空”的三字真经,我这个菜鸟老师据说也挺受欢迎。
想想也是,这里的现世估计还在战国时代或者更早,即使是尸魂界里最新来的魂魄,思想也绝对没我这个来自“几百年后”的人先进。有些犯忌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傻到乱说,不过拿出点东西来忽悠一下这些小孩是足够了。
所以说人其实是一种虚荣的生物,女人尤其是。每天每天,无知的小羔羊们崇敬的眼神都能让我一顿多吃三碗饭。
走在真央灵术院大的过分的校园里,感慨这学校的主楼建筑风格颇似“前世”首都的中央部委大楼之余,偶尔也会遇到身穿黑色武士服的死神大人们高昂着脑袋一脸高傲地招摇过市。
这个人呐,时间一多,就爱胡思乱想,有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魂魄的力量和外形直接相关:下级死神大多是些歪瓜劣枣,间或看到土豆,八成也是潜力股只要没被虚灭掉十年百年后很有希望当上席官。与此相对应,上级死神们即使不是面容端整,也是长得颇具个性,譬如我现在遇到的这两位——
“午安,东仙五席、狛村七席,这次的斩击课程是由两位作指导吗?真是为这些幸运的学生感到高兴呢!”
尸魂界是一个非常辽阔的世界,即使如此,乍一见到这两位,我还是小小惊了一下——棕色人种已经很少见了,头上欲盖弥彰蒙块白布的非人类更是超出想象,也许这个世界比我之前预想的更加不可理喻哩!
“午安,中川老师。”
一头硬波浪卷的盲人五席气息平和清净,据说他和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蓝染副队长(上次救援行动中五番队副队长挂了)关系不赖。而脑门上套着白布的狛村七席仅仅点头算作招呼的作风应该说不愧为是正统硬朗派的代表人物吗?
这两人似乎都出身贫寒,大众的评价是“是懂礼重义的人,对于部下也很理解”,之前合作过几次,感觉颇为愉快。
言谈间,东仙和狛村似乎都对那个蓝染三席颇为敬重,我不由也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后来我知道了,人真的不能太好奇。
“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这句俗语诚不我欺。
既然没有九条命,我实在不该这么好奇的。
遇到蓝染是在好一阵子后的事情了。
时间是在清晨,地点很不吉利,双殛之丘。
来到尸魂界,确切的说是成为真央教师以后,我养成了早睡早起有空锻炼的良好生活习惯。除了名字外,空旷清静视野上佳的双殛之丘堪称晨练的首选之地。不过在这个死神的世界,黑色都能成为吉利的颜色,背负大凶之名的这个平坦山崖说不定也是某种庆典之地呢……至少我在一开始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这日,当我如往常一样坐在处刑台上等待日出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闻声扭头一看,却是一位外表斯文的眼睛绅士,穿着便服,但我直觉他应该是一位死神。
那人说话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双殛之丘……幸会,在下是蓝染惣右介。”
蓝染?
一挑眉,我跳下不高的石台,走近几步以便看得清楚。
虽然死神以战斗为生,相互之间搭救一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救命之恩毕竟不是可以一笔带过的小事。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若走在路上遇到了还认不出来有些说不过去。
“啊。你是那时的……”显然对方对我这张脸也还有印象,惊讶过后就是一脸最近我已经很熟悉的惋惜之情,“中川同学,不,现在是中川老师了。你的事,实在非常可惜……”
“哪里。为尸魂界作贡献,无论在哪个岗位都会尽力而为。”这番话,我已经说得相当熟络了。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不学点政治,明明是一堆无意义的废话,愣是能让对方只能点头称是。
不过会说套话,不表示我喜欢这样继续浪费时间,于是我飞快地转移话题道:“蓝染副队长也是来看日出的吗?”
“日出?”蓝染褐色的眼睛在镜片下跳跃着柔和的光泽,环顾四周他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中川老师是来看日出的吗?的确是个好地方!”
“好说好说……其实不是为了这个的话,我一般是不太喜欢来这么高的地方的。”我腼腆地道,“虽然很丢脸,但我似乎有些恐高呢。”
“哦?为何?”蓝染露出一点兴趣。这个反应让只是随口说说的我不由一愣,只有硬着头皮胡说道:“大概,是因为没有自信吧……没有从高出跌落也会安然无恙的自信,自然会感到恐惧。”
“也就是说,拥有不会从高处跌落或者哪怕从高空跌落也会安然无事的自信的话,就不会有恐惧感了吧?”依我看来,这句话,与其说是蓝染在对我说,不如说是他在对自己说的。
不及细想,天边泛起第一丝金光,原本已白亮白亮的天空瞬间跳跃上几分明亮的色彩,目光不自觉地就被这一幕白天与黑夜的交割仪式所吸引,耳边,一首光与暗交错欢腾的恢宏赞美诗轰然鸣响……
“真是壮丽!”蓝染感叹。
“是啊。”我也感叹。
最初只是想拜谢救命之恩的。
这一天看完日出一起去街市上吃了早点后挥手道别,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深入的交往了。不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位怎么看都不是有闲人士的副队长大人,竟天天跑来同看日出。心情好时,还会一起聊聊天磕磕八卦做些无意义的嘴皮子运动,如山本总队长的胡子西流魂街的点心铺最近大虚又不出现了静灵廷一片宁静什么什么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日五番队队长战死,蓝染在众望所归中披上了那层白皮为止。
“恭喜,蓝染队长。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我说的是客气话,真的!
“没有问题,中川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蓝染没当我在说客气话,这也是真的。
蓝染惣右介其人,若存心想作什么,鲜少有不成功的。
不经意间就和你熟悉了,不经意间让你觉得即使麻烦他也没问题,不经意间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这个男人让你看见的都是他愿意让你看见的一面,虽然不明白我是哪里入了他的眼,总得来说蓝染待我确实不薄,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抱持着这种态度,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在“习惯”二字的侵染下中了名为“蓝染惣右介”的慢性剧毒,再也撇不清了。
要是我哭着喊着“当年惹上您这等深不可测功力高强的牛人实是我年幼无知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蓝染大人您可否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估计蓝染也会一笑而过,但我接下来的日子绝对水深火热不会好过。
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说和浦原喜助的相识是一个“无论何时回忆起来也不会感到后悔”的意外的话,和蓝染的孽怨就只能叫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当你和一个人的孽怨上升到命运的高度时,那实在是莫大的不幸。
习惯是一种宏大的力量。
在尸魂界,时间的流逝没有太大意义,不知不觉地,我已经非常习惯这种不断荼毒尸魂界下一代的生活了。
“您这次迟到了三十分钟。”志波海燕叉着腰,脸上分明写着 “你这个教师败类”几个大字,“新记录喔,中川老师。恭喜恭喜!”
“其实我一早就出来了。没想到真央会这么大呢。”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二十米的距离我走了整整一分钟,“哎呀,赶得我都出汗了。”
“……这个理由我都听了两年你连一个字都没改——这种连撒谎都漫不经心的态度才最让人火大。”志波海燕咬牙切齿道,连敬语都省了,“为什么你这样的家伙会是我的导师呢?”
“抱歉啊。”我毫无诚意地道,“这是你我不能选择的事……我应该在上上上次就告诉过你了——如果我们不能选择,就得学会适应。唉,两年的努力言传身教,你却还是这么死脑筋……真是老师我的悲哀!”我摸了摸眼角,挥去一滴假想中的眼泪。
长长地吸气,长长地吐气,再吸气吐气……志波的脸色经历了从番茄到茄子再到西柚的精彩变化,我不禁感慨,不愧是“真央五百年一出的天才”,这是何等复杂的物种进化过程呀。
“哼哼,算了……喂,刚刚我收到了护廷十三队的入队许可——喂,笨蛋女人,你那是什么表情?”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歌词)……这下,你我都解放了,志波!~~等会一起喝酒去,发生了好事不好好庆祝是会让幸运溜走的哦。”
“哪有这种说法?还有谁要和你去庆祝啊,自己一个人高兴去吧!”志波海燕神气地一个转身,不甩人走了。
“明天我就去队里报道,笨蛋女人。”
叛逆期吗?
当初会摊上志波海燕这么个学生,也不知道是我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
那时,我刚在真央度过了两十年梦幻般的悠闲生活,唯一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每月定期去十二番队见浦原喜助的那几个小时。然,人生若能尽如人意就不叫人生了,不,魂生。
志波海燕进入真央是我在真央的第二十一年。
当时是件挺轰动的事——据说这个志波家原本是静灵廷最顶级的贵族之一,不知怎么的就没落了还搬到流魂街去住;据说这个志波海燕在入学考试时展现的天分极高,乃是“真央五百年一出的天才”;据说在第一学期末志波海燕提出了跳级申请……这些消息我一向当趣闻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这个“传闻中的人物”牵扯上这么深的关系。
“中川老师,这个学生今后就拜托你了。”
权力是迷人的东西啊,你看你看,校长大人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就赔进了两年的悠闲时光。
而如今,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呜呜……海燕啊,到了十三番队可别给前辈们添麻烦,浮竹队长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可千万别惹他生气啊!……你的脾气又不太好,老师我真担心!”
“你说谁脾气不好。时至今日你能皮肉无缺四肢健全地站在这里,我的脾气还不够好吗?还有你说谁会惹前辈生气了?……啊?……喂,为甚么连装哭你都不能稍微敬业点?”
可怜的孩子。显然我一手拿块手帕捂在眼角,一手拿瓶眼药水往手帕上滴的行为过于刺激他了。
“毕业的场合不哭不吉利。”
随手扔掉手帕,我笑眯眯地看着志波海燕,就象一只老狐狸在看一头毛还没有长齐的小老虎:“海燕啊,告别少年时代,紧接着就得面对充满无知与彷徨的青年时代了……害怕吗?害怕吧。”
“哼,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笨蛋女人——我,志波海燕,会有那种愚蠢的情绪吗?”
少年身上的灵力波动明亮而温暖,就算身着黑色的死霸装也一样。
大概正是因为志波海燕是和我截然不同的生物类型,才会觉得他合脾胃,才会悉心教导,才会在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学生中独独记住了这一个。
此刻甩给我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装模作样地抬起右手洒然挥别我的少年,有一天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吧。
这是我的猜测,也是我的期望。
“志波海燕吗,志波家的这一代似乎是出了个人物。”
“唉?蓝染队长怎么来了?”
“有点好奇。毕竟很少见,中川会对一个学生如此用心。恩,果然气度不凡,确实没让人失望。”
“跟蓝染队长比,那小子还有的学呢。”
“当然不是让他和我比——级别差的太多了,不具可比性。不过比起同辈而言还算出色吧。”
闻言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我说蓝染啊,说这种话不符合你一贯的形象……
“云乐的话,可以再了解我一点没关系。”
“这些年来,似乎欠了我不少人情呢。”蓝染伸手捋了捋我耳边地头发,神情动作都是自然无比,不带一丝突兀,“欠了我的,即使是云乐,也是要还的,请你牢记这一点。”
……当你意识到自己习惯欠一个人人情时,你也许已经欠下了还不掉的人情了。
会有什么比欠蓝染人情更糟糕的吗?
有的。
就是这厮其实是个高利贷主,之前放的也不是无息贷款这个恐怖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