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戴尔工作日志》幽疏桐

2、2

　　费伦希望我不要介意精灵王的挑剔。
　　看得出他说这话时也很为难。
　　他说瑟兰迪尔王在自己的领地里虽然挑剔但绝对不会如此过度挑剔。
　　每一位王者都有自己的脾气，而费伦的王如此过度的挑剔只是他坏脾气的其中一种……表达方式。
　　我想了想安慰他：大概是因为几千年没离开过密林，乍一离家心理上不太适应吧。
　　费伦很认同我的观点，于是我坐在瑞文戴尔美丽壮观的瀑布旁听他吐槽他那位死宅在密林里的王。从我们坐的位置可以看到瑟兰迪尔王的房间，我们谈话的时候目光都放在那里，领主正在给精灵王医治，他忘记了拉窗帘。
　　在看到瑟兰迪尔王肩膀的伤口时，我听到费伦的吸气声和叹息一前一后在耳边响起，我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比那还狰狞的伤口我们都见过，我不知道他这么大反应是为什么。
　　王受伤已经二十多天了。
　　费伦的解释一出口，我就不争气地吸了口气，虽然距离不算近，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力，那看起来像是来瑞文戴尔路上才受的伤。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领主要把精灵王带回瑞文戴尔了，我只能继续安慰他：领主说了你们大王想活下去。
　　然后……
　　我很后悔将领主的原话告诉费伦，我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费伦捂着眼睛一言不发，泪水从他的指缝流下，规模像是旁边瀑布的无限缩小版。
　　这让我很愧疚。
　　等费伦放下手的时候，窗帘已经拉死了，我没太在意领主什么时候拉上的窗帘，主要是因为我认识费伦的时间就要奔着三千年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
　　那天晚上我去找领主请示事情的时候，领主很苦恼，我很负责任地想替领主分忧，却收获了领主一句埋怨：瑞文戴尔这么大你们要谈情说爱选哪里不行！
　　……
　　我恨我的责任心！
　　谁谁谁和谁谈情说爱？
　　我很恼火，打算去找格洛芬德尔算账，那个大嘴巴的精！
　　我是想请示晚饭前，费伦跟我说瑟兰迪尔王希望他的饭桌上能出现酒。领主扶着额头简直是在呻吟：一定要对着干才能解气，这哪像是王者的表现。
　　我那要命的责任心驱使我问了为什么，因为一向领主都是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到精灵王这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证明了我每天醒来的方式不太对。
　　领主说因为他在密林的时候让莱戈拉斯去劝说瑟兰迪尔来瑞文戴尔。
　　所以呢？
　　领主忍不住呵呵，吐槽了一番瑟兰迪尔王的育儿方式，恨不得永远替他儿子遮风挡雨谁也别想利用他儿子对他他对他儿子的感情哪怕为了他好也不行云云。
　　我也忍不住呵呵，哪个做父亲的不都是这样？领主也好不到哪里去。然后才后知后觉，大概我的推测是错误的，什么第一次离家心理不适……我简直把瑟兰迪尔王想得太过良善了。
　　这只是其一，领主摩挲着额头万分懊恼，我内心的崩溃速度随着这句话骤增。
　　领主的表情简直像是后悔当初站错了队为什么不去当人类：下午给他治疗伤口的时候忘记拉窗帘了。
　　我就说领主忘了拉窗帘嘛！
　　他那令精抓狂的自尊心……领主继续呻吟。
　　对不起领主，我错了，我就不该选在瀑布旁和费伦聊天。我决定忽略过这个话题，回到正题上：那么，究竟要不要给精灵王准备酒？
　　领主想都没想：要是不想让他死在瑞文戴尔，最好听他的。
　　我打着激灵拾捡着碎了一地的内心去酒窖里挑酒，据我对精灵王的了解……一般的酒他不会满意的，何况现在的他因为与领主的个人恩怨处于毫无原则的挑剔状态中。
　　我在酒窖里凌乱到最后一刻，责任心还是占了上风，为精灵王挑选了口味相对平和的初酿浆果酒。
　　据费伦说，那酒精灵王只抿了一口就再没动过，晚饭自然也就吃了了了。
　　领主不动如山地吃着饭：带费伦去酒窖挑。
　　我捂着额头靠在酒架旁，有气无力：你们王真难伺候。
　　费伦忙着挑酒，头也没回：在密林没这么难伺候，我觉得王心里不高兴。
　　想到领主摩挲着发际线呻吟的样子，我只能呵呵。
　　费伦从放在角落里的一桶酒接了一大壶，香醇的味道简直令人沉醉，不得不说他真有眼光，那是领主的珍藏。
　　对我的称赞，费伦继续用他羞羞涩涩的外表表示了含蓄的不好意思，然后我就忘了和领主说这件事了。
　　等我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领主已经差点掀了精灵王的屋顶。那都是两天后的事了，因为精灵王一下子昏睡了两天，领主觉得这和他赌气喝多了他的珍藏有关系。
　　我和费伦站在门口听着他俩在里面的争论从生死大事慢慢扯到了你喝了我的好酒不给点赞就算了还鄙视我酒不好你酒就是没滋没味不准人说真是虚伪的诺多以及诺多怎么了你一个辛达凭什么歧视诺多我就是歧视诺多你来咬我啊……我突然觉得活了几千年的精灵有时候真的挺无聊的，中土最伟大的智者和最伟大的精灵王也不例外。
　　不论他们把以上言论说得再如何优雅隐晦都掩盖不了这场争论无聊的实质。
　　虽然精灵王到来之后我的工作量因此而几乎增加了一倍，我的内心也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崩溃的底线，但瑞文戴尔的日子总算没有那么无趣了，有空的时候和费伦吐吐槽听听费伦的吐槽，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冬天到了，瑟兰迪尔王的睡眠时间慢慢减少了，领主对此很是欣慰，甚至在他肆无忌惮地喝酒的时候，领主都能平心静气地和他就酒的品质进行讨论而不是上升到种族歧视论上。
　　不过，自从一下子睡了两天之后，瑟兰迪尔王喝酒还是留存了一丝底线的。
　　我不知道瑟兰迪尔王与领主私人恩怨究竟有没有了结，反正我已经慢慢适应了他那令精抓狂的挑剔，连带着最近那些喜欢挑三拣四的诺多精灵们都觉得再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我觉得我离中土最佳总管又近了一步。
　　虽然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在重复不停地崩溃与自我修复中。
　　感谢瑟兰迪尔王的到来，他练就了我脆弱与强大共存的内心。
　　幽暗密林曾经有过两封信送来，领主看了就送去给精灵王看，一边觑着他神色一边问：我要怎么回信？
　　瑟兰迪尔王两次全都是简单利索的答案：不用回。
　　这解决了领主的难题，领主不善撒谎更不善圆谎，可如果实话实说他觉得不论是瑟兰迪尔王还是莱戈拉斯都不会放过瑞文戴尔，所以瑟兰迪尔王的态度难得这么符合我们瑞文戴尔的气质。
　　后来瑟兰迪尔王脸色渐渐有了好转，不是刚开始那种让精看了会担心他消散的样子，他的活动范围也就逐渐扩大。常常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得让人满瑞文戴尔去找费伦，一般他都是寸步不离他的王。
　　领主说瑟兰迪尔在思念他的森林。
　　所以我每次告诉去找他们的精灵到树林里找，一找一个准。
　　费伦和我说瑞文戴尔的树林很美，但那让他格外的思念迷雾山脉另一端的密林。
　　莫名其妙的，这句话让我忧伤了很久。
　　如果我知道在我永生的日子里将会一直为此忧伤，或许我告诉他我内心的想法。
　　瑟兰迪尔王是个高冷的精灵，比我见过的所有精灵都要高冷，包括洛丝萝林那位美丽神圣的夫人。
　　所以不难想象当有一天我实在找不到人去树林找他们只能放下手中工作亲自去树林却发现高冷的瑟兰迪尔王和一个小诺多精灵相处得异常融洽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怎么一溃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