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靡岛

4、④

　　苏止成了我的男朋友。
　　尽管我的心里依然时常空落落的，但是好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这样想着不时地看一眼身边的他，棕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柔柔得发出光芒，温暖得我想要流泪。

　　苏止，你不知道你在我身边我有多么开心。

　　我固执得拉着他陪着我一起逛街，陪着我去游乐园，陪着我在大街上拍那些搞怪的大头贴，我要求他陪着我做一切情侣应该做的事情，事实上他对我几乎也是有求必应。

　　然而他眉宇间萦绕的忧愁却始终不肯散开，同样也沉甸甸地积压在我的心头。
　　即便如此，我和他之间依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感。

　　我希望我能够冲散他内心对于杜薇薇的记忆，我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她几个月的时光吗？我对此抱有绝对的信心。

　　所以，我不着急。看着苏止对我温柔而疏离的微笑，公式化的拥抱。我自欺欺人一般对自己安慰道，我有的是时间，我只要慢慢等就可以了。

　　可是当我从背后悄悄抱住苏止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以及他迅速转过头来不及掩藏的惊喜，还有看到我之后眼睛里熄灭的火焰。他尴尬地笑，说抱歉楚离，我还没做好准备。

　　苏止，是你没做好准备还是你根本没有准备我成为你的女朋友？！那一刻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出声。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奋不顾身凑上去吻他。
　　苏止，你不是说杜薇薇经常能给你这样的惊喜吗？那我也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啊！我心里疯狂地叫嚣着，杜薇薇能做到的我楚离也能做到的！苏止你看看啊，你看看我啊！

　　我没有看到他慌乱的眼神，还有他来不及收手的阻挡。

　　“碰！”

　　苏止不知所措得看着被他推到地上的我，以及我惊恐的眼神。

　　苏止，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我呆呆地问他，气若游丝。

　　他没有回答。因为背后响起了杜薇薇虚渺的声音，她说。
　　苏止，你的眼睛里还能存下我吗？

　　杜薇薇满脸都是血的站在他身后——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的样子吓坏了苏止，所以他根本顾不上跌坐在一旁的我一把搂住了她，心急火燎得就叫了出租车然后抱起她就赶往医院了。

　　整个过程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呆呆得看着他一边搂着杜薇薇说我在你身边啊，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他急的把杜薇薇抱在怀里。
　　我看着那双不久之前搂着我的手就那样裹住了杜薇薇纤细的身子。

　　苏止，你看没看到我？
　　你看看我，看看我？

　　我像个小丑一样看着他们互相离开，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声，夜色寂寥。我的声音被吹散在风声里听起来就像是聊斋里那些女鬼的哀嚎。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的我自己都筋疲力尽的时候头顶上有一双手慢慢得覆盖上来。
　　霍远枫云淡风轻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你说，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人们都在拼命追逐？而忽略了一直握在手里的呢？”
　　>>>

　　我问苏止，杜薇薇那种女孩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呢？
　　苏止摇摇头，他说楚离不知道若薇的事。她很坚强，值得我去爱，去保护。
　　我说她和多少个男人交往你不是不知道，她有多爱钱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每次给她买的东西几乎都是高消费，而她离开你不就是因为你不能给她买一个昂贵的包么？！
　　苏止愣了，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些？我说你不要管我怎么知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知道。

　　杜薇薇的口碑在学校里早就糟糕透顶，不需要人说自然有八卦满天飞。

　　人人说她攀龙附凤的事情做的自然，几乎是浑然天成，天天都能看大她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名牌包，衣服永远光鲜亮丽得和校园里的少女格格不入。

　　苏止皱眉说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若薇是值得我去爱，去保护的人。

　　那我就不值得了么？我想这么问，张开口却发现无话可说，因为苏止眼里满满的柔情是之前我从未见到过的。
　　苏止说他所知道的杜薇薇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坚强到需要他保护。

　　杜薇薇从小家庭贫困，杜薇薇的父亲不做事，每天每天酗酒，买不着酒就开始乱打乱骂，喝醉了就出门赌博。杜薇薇的母亲忍受不了她父亲的性格在她八岁那年远走高飞，撇下杜薇薇一个人和她爸爸生活。即便如此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学业，昂贵的学费几乎都是她自己打工挣来的，她做过酒店服务生，卖过花，在酒吧调酒，弹吉他卖场……她为了赚钱什么都学，而最后她发现用自己挣钱更快更多，所以她才不断的变换着男友，不断的从各种男人身上汲取着养分。

　　就像是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一样，疯狂而热烈的贡献着自己的身体，汲取着他们身上的新鲜血液。杜薇薇的欲望也随着那些大树的绿荫一并变得膨胀而强大，所以她很轻易就变得浮夸，拜金，而一开始为了学业而努力的心也渐渐在欲望的堆积下变得可有可无。

　　任何梦想，没有了趋之前往的动力。最后都会变得空瘪干燥，慢慢的。
　　只剩下了空囊。

　　——没有钱，世界于我也不过是个隐藏着巨大黑暗的空壳罢了。
　　这是杜薇薇和苏止分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楚离，爱情没有为什么。苏止抬眼看着我，眼睛里星光闪烁。你要说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她，或许时间对了，地点对了，人对了，恰好爱情在那一刻就发生了。

　　无关其他任何事情，只要感觉有了，就只能凭着感觉走下去。
　　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万劫不复，都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就够了。

　　>>>
　　杜薇薇最终没有和苏止在一起。

　　那天晚上杜薇薇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被他的女友冲出来拿着酒瓶直接砸中脸部，那个女人疯狂地嘶吼着要杜薇薇去死。杜薇薇措手不及，酒瓶尖锐的碎片深深扎进她的脸蛋上。

　　光线滑嫩的肌肤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杜薇薇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就看见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跑进自己的奔驰里开车走人，而那个疯狂的女人早就追着车跑了。

　　似乎只是一场戏而已，杜薇薇呆呆地站着，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有好心的大妈建议她去医院看看却被身边的朋友拉住。
　　“哎哟，现在的小姑娘可了不得啦，你快不要管闲事了，反正我看啊八成这个女人是看上那个男人的钱当了小三被原配抓到咯，你看她长得多像狐狸精！”
　　大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朋友走了，一路上边走边和身边的中年妇女唠唠叨叨眼神时不时飘过来。
　　曲终人散，也不过一场荒凉。

　　杜薇薇闭着眼睛就想起来第一次看到苏止的场景，那天那么热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喧嚣浮躁起来，她一眼就在台下看到藏在苏止眼睛里可有可无的笑意。和她一样，仿佛周围都是一场戏，而他们则是旁观者。

　　看世态炎凉，心若止水。

　　所以她跌跌撞撞找到苏止，她说。

　　苏止，你的眼睛里还能有我的存在吗？

　　随之而来的黑暗让她沉沉睡去，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母亲最后走之前泪眼朦胧地蹲下身子看着她。

　　小薇，不要爱上任何人。在这个世界，只有自己的爱和金钱是最踏实的。
　　把你最珍贵的爱永远留给自己，记住妈妈的话。

　　她记住了，所以她只爱自己，她自私自利地在周围盘旋，她努力的打工挣钱负起昂贵的学费。就在她收到那个丑陋的男人递过来昂贵的小费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打再多的工也不如男人的一次施舍。

　　那天她画好了浓妆，因为第一次化妆所以小小的她红唇白脸看起来格外好笑。她走进宾馆里，那里正有个男人拿着不小的一笔钱在等着她。

　　临走时看到夜晚繁杂的星辰闪着耀眼的白光，一瞬间她觉得世界都变得五彩斑斓。

　　从梦中醒来，周围白色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看到镜子里自己引以为傲的脸上一道弯弯曲曲丑陋的疤痕。

　　她终于明白，她的星光。渐渐地，消失了……

　　苏止看着她不说话，杜薇薇突然就裂开嘴笑了。她说苏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的什么吗？
　　苏止沉默，她自顾自得接下去。
　　我说我们两个看起来是一样的，周围的一切都进不了自己的眼睛。那么我们两个有没有可能彼此进入彼此的眼睛呢？
　　杜薇薇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认真，卷曲的头发柔柔搭在肩上，你现在眼里我，还是刚开始的那个我吗？
　　然后她就撞进苏止的怀抱里，他搂的真紧啊，杜薇薇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说一样的，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一样的。永远都是我苏止最爱的人。
　　杜薇薇笑的开怀，嘴巴咧的很大。眼睛里却滑下泪珠，她脸上的疤痕一抽一抽地显得异常狰狞。
　　许久她说，我饿了，我想吃饭。
　　苏止说好，那你等着我。
　　杜薇薇笑的眉眼弯弯，她说好。我肯定会等着你的。笑容一如他们初见时明媚灿烂。
　　然后苏止下楼，嘴角噙着幸福的微笑。

　　他没注意到周围开始喧嚣的声音，医生手忙脚乱的声音，还有微弱的【碰】的一声。这些他都没注意到，他一心想着要给杜薇薇买最可口的饭，她的肠胃不好。他笑眯眯地穿过人群让人们走看到他脸上的幸福，头也不回。

　　杜薇薇听着风声啊鸟儿叫声啊还有人们的喧嚣声都从自己身边呼呼的穿过，好像把自己的身体戳出一个洞呼啦啦的漏着风。

　　她想起一句话，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早在她拿着注射针头的时候她早该想到这么一天的，她已经毁了自己。不能把自己贫瘠的人生中唯一一丝亮光也带入腐烂的淤泥。

　　真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