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冷感》绿子

11、Chapter 11

　　春天，江北比起江南还要冷冽一些，尤其是在山林间，那雾气凝成了水珠，让人来了个透心凉。

　　盛野穿着风衣穿梭在林间，也不知道是那昂贵的风衣果然物超所值，还是他过于冷血，快步穿行竟不觉得寒冷。

　　嘴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燃着，他皱着眉头，手里还拿着一大束花。白色的玫瑰，倒不像是祭拜用的。

　　他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片公墓，顺着台阶往上，没有片刻逗留和疑惑便走到了一个墓碑的前面。

　　他在抵达墓碑前熄灭了香烟，又拍了拍风衣上的水汽，才停在那个墓碑前。放下花束，又鞠了一个躬，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下山的路，依旧是走的匆匆。指尖的烟又燃了一根，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盛野走回山脚边的停车场，开了车，便一路去了海边。

　　北方的海岸线，没有金灿灿的沙子，更没有椰子树和阳光。礁石被冲刷地平滑，那春日的浪拍在堤岸上，汹涌澎湃。

　　盛野坐在堤岸边的长椅上，再往前一些，便会浸湿鞋底，现在这里正好，只是浪涌来的的时候会有些许水花洒在脸上。

　　他的烟消耗的的有些快，看一看烟盒子，里面已经不剩几根了。

　　太阳慢慢落山，他就坐在海边，看着那落日慢慢浸入水中。

　　“你果然在这里。”

　　盛野闻声回头，季妍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脸忧心忡忡。

　　“你怎么来了？”盛野原本准备离开，看着季妍来了，便又坐回去。

　　“我刚刚上山去看伯母，看到了你的花，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这里。”

　　盛野没回应，又点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季妍努努嘴，她早已习惯了盛野的不回答，也没生气，走过来，在盛野的身边坐下。

　　那个墓地里葬着的是盛野的母亲，在盛野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小到盛野几乎不记得是哪一年。反正那时候，盛野和季妍还只是小学生。

　　盛野的父亲是个赌徒，所以盛野小时候家里家徒四壁。父亲败光了家里的钱，又坑蒙拐骗了一票亲戚，留下他们孤儿寡母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后来母亲积劳成疾，病故了。但是盛野却深深地相信，他的母亲是自杀的。

　　为了逃避他，也为了惩罚他。

　　他的母亲去世后，盛野便借住在了季妍的奶奶家。只是到了高中后他便开始叛逆起来，自己搬了出去。

　　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季妍发现自己看不懂盛野了。

　　“你今年还是只回来这一次吗？伯母跟我说她很想你的。”

　　盛野瞥了季妍一眼，说道：“如果她真的这么跟你说，你就该去看医生了。”

　　季妍瘪瘪嘴，侧过身子来，对盛野说：“你真是无情，都不回老家看看。”

　　“回来干什么？又没有亲人。”

　　“那我奶奶呢？她也很想你的。”

　　盛野这才偏过头去看季妍，吸了一口烟，嘴角带着笑说道：“我午饭就是在奶奶家吃的，到底是谁没有回家看看？”

　　季妍这下禁了声，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小声说道：“我不是因为太忙了嘛。”

　　“忙点儿好，趁年纪还轻多赚点儿钱，不然年纪大了钓不到金龟婿，那就不好了。”盛野将烟头熄灭，在脚底下踩了踩，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个，盛野……”季妍叫住他，说道：“我今天和一个电影导演吃了个饭，才没有和奶奶吃的。”

　　“哦？看来是要转战大荧幕了？不够大牌可别接，掉价。”

　　“这我知道，这次这个我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不可能永远当模特，毕竟我也快三十了。”季妍低着头，讲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确实，这行还是吃青春饭的，现在的小女孩儿太多了，不过别担心，你第一的位置估计还能做个几年。”盛野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她，反而看着已经是墨色的天边。

　　“可是女人年纪大了总该定下来不是吗？”

　　盛野转过头来，看着季妍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难得的温柔。他说：“别担心，我的公主，你会等到解救你的王子的。”

　　他拍了拍衣袖，转身准备离开。

　　“你准备回N市？”

　　“对啊。”

　　“现在？天都黑了。”

　　“怎么了？反正开车，也不用几个小时。”

　　季妍皱了下眉头，说：“这么急做什么？还有一天才放完假呢。”

　　盛野戴上他的墨镜，上车前回头对季妍说道：“突然很想吃早餐而已。”

　　季妍在风中凌乱，果然，盛野那家伙又在讲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了。

　　***

　　盛野靠在车门边，低头吸着烟，他的脚边也有些烟头。

　　不远处方有容说话的声音引得他的注意，他一抬头便看到方有容和赵北辰肩并肩地走过来，于是起身，踩灭了烟头，走过去。

　　他的双手插着裤子口袋，甚至鼻梁上还架着在这深夜里完全不合时宜的墨镜。他的态度嚣张又充满自信，让方有容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就连要来也不会先通知一声，好像她就应该在家里一直等他一样。

　　方有容偷偷瞥了赵北辰一眼，显然他也看到了盛野并且认出了他。他的表情很是惊讶，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盛野摘了墨镜，看了方有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赵北辰，脸上挂着可疑的笑容。

　　“谢谢你送她回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语调却和客气完全沾不上边。

　　“不，不客气。那我先走了。”说完赵北辰就转身离开，几乎是仓皇而逃，甚至没有看方有容一眼。

　　方有容不甘心地转头看过去，眉头不自觉就皱在了一块儿。

　　赵北辰的背影还没有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的肩膀就被盛野揽住了。盛野什么都不说，揽着方有容的肩就往楼里走。

　　他的步子迈的大，方有容跟着有些吃力，可是肩膀上的力量不容拒绝。

　　进了房门，盛野把大衣放在餐桌边椅背上，就径直走去了卧室。

　　方有容站在门口，心想，这男人还真是一点儿时间都不浪费，每次来都直奔主题。

　　方有容换好了拖鞋，蹲在门口把她自己的高跟鞋和盛野的皮鞋整齐地放好，才走了过去。

　　“你等了很久吗？”

　　盛野双腿交叠坐在床边，摘下墨镜放在床头，然后抬头看着方有容说：“一个小时而已。”

　　“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自己直接过来了，而且手机没电没法打电话。”

　　“我抽屉里应该有充电器……”方有容转身蹲在书桌边翻找着抽屉，话没讲完就被盛野一把拉了起来，然后直接扑倒在床上。

　　方有容忽然觉得盛野有些可怕，即使是刚才看到了赵北辰和她一起回来，他也没有问一句，好像她和谁在一起根本与他无关。那么上次，他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刚才赵北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看她一眼，之后在公司见面的话，一定会很尴尬吧，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赵北辰了。

　　赵北辰会怎么想她？刚刚和男友分手就立刻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嘴里说着不想恋爱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服从于寂寞。

　　这样下去，真的彻底成为坏女人的。不，现在的她，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了。

　　可是面对盛野，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盛野伸手抹掉了方有容眼角的泪，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这个可怕的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意外的温柔。

　　他好像什么都看的透透的，她的小心思，小想法，都躲不开他的眼睛。只是，若是没有触碰到他的线，他便不会去理会。

　　可是，要怎样才会触碰到他的线呢？她不敢去想。

　　今晚的盛野还是如往常那般体贴，方有容却觉得他比平时更加急躁了些。她看着他的眸子，那里漆黑的可怕。

　　有一瞬间，方有容甚至怀疑，盛野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只是寂寞到无处发泄而已。

　　***

　　方有容拿着鸡蛋，在碗边磕了一下，将蛋白和蛋黄置于碗中，用筷子轻轻搅拌了几下，手法娴熟。

　　她的身上穿着睡裙，做菜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看着盛野。

　　盛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亲热完了便说饿。方有容便乖乖地穿了睡裙去做饭，而他则借了方有容的电脑，在餐桌边，查看邮件。

　　盛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回复完了邮件，却被浏览器上方的收藏夹吸引了。

　　一整列的收藏夹就只有一个网址，一打开，他便轻轻笑了一下，眼睛一瞥，瞄向正在切葱花的方有容的背影。

　　她的浏览器收藏夹里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网址，盛野的个人主页，她没事儿就会去看看他的照片，里面几百幅作品，那些硬照，那些广告，极富个人风格的色彩运用，让人难以模仿。

　　这个主页不是他自己打理的，每次做完新的工作，助手钱晓隆都会挑几张放上去。以前还是个没有名气的摄影师的时候，个人网站都是用来推销自己的，现在的他已经做到不需要推销自己了。没想到还有人会看。

　　方有容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蛋炒饭到餐桌上，盛野将笔记本合上，放在了一旁，伸手接过那碗蛋炒饭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家里的食材不是很多，所以只能做些简单的。”

　　“这样已经很好了。之前的饼干和早餐，还有这个蛋炒饭，我们有容的厨艺果然很好。”

　　“也就只有这个长处而已。”方有容突然被夸有些不适应，脸红着低了头。

　　“不知道下次可以吃到什么……”

　　盛野小声念叨了一句，方有容只是默然笑了一下，她心里清楚，会不会有下一次都还不知道呢。

　　盛野好像真的饿坏了，把那一碗蛋炒饭吃的干干净净，甚至锅里剩下的，他都没有放过。

　　而他似乎也一点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在方有容家里洗了澡，又搂着她睡到了第二天快要中午的时候才离开。

　　方有容觉得受宠若惊，却又不敢多想。

　　不想的话，就不会为此烦恼了。她这么对自己说。

　　可是当假期结束，她回到公司才发现，原来逃避并不会让事情过去，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她在走廊上撞见了赵北辰，此时她双手抱着文件，没有办法腾出手来打招呼。

　　“Hi——”她轻声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赵北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甚至连最最简单的点头都没有。他默然看回前方，然后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