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疑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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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止心里像抹了蜜似的，他看着明亦，明亦看着他，两人傻乎乎地对着笑。然后他把苹果咽下去，一边料理食材，一边跟明亦闲聊：“上午都干什么了？”
“打了会儿游戏，然后下楼跑步去了。”明亦跳上料理台坐着，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给我打电话来着？”
“嗯，你那时候睡着，可能没听见。”陈止应了一声，“没去别的地方转转？”
“没。”明亦撑着身子，看他把排骨腌进碗里，“一个人没意思。”
陈止抬起头：“叫上几个朋友呢？”
“没朋友。”明亦轻描淡写道。
“嗯？”陈止回忆道，“咱们两个认识那天，你不是还跟一大堆朋友在酒吧喝酒来着？”
“他们不是朋友，连同事都不算。”明亦把手机放在一边，“一个航班过来的，他们是空乘，我是空保。他们打算去酒吧玩玩，碰巧看见我了，就叫上我，实际上第二天就不联系了。”
“要是跟谁聊得来，留个联系方式，当朋友不行吗？”
“空保和空乘不允许私下来往，否则会有安全隐患。一起去喝酒已经是违规了，再留联系方式，说不定饭碗都没了。”
“这么严格？”陈止有点心疼。他忍不住又想劝明亦换个工作，但他前些天才答应明亦，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没门！”明亦跳下料理台，“这份工作纯粹又简单，我真的很喜欢。更何况，我什么都不会，这是我唯一能够胜任的工作了。”
他只说了这份工作的好处，却丝毫没将随之而来的危险放在心上。陈止又挂心又心疼，但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得不尊重他的选择。
“那别的朋友呢？”陈止问道。
“没有啊。”明亦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背后搂住陈止，“你也不会跟一个三天两头就不见面，还说不清楚自己去向的人交朋友吧。”
明亦的话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孤单，也许正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所以是否有朋友，是否有同事，对他而言都成了无所谓的事情。
陈止忽然想到他档案里写着的内容。
明亦母亲早逝，在他十八岁那年父亲也因病去世。除了这两人外，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
他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
以后不会了，陈止在心里默默发誓，我会做你的亲人和爱人，再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陈止对于烹饪很有一手，没多久，一盘盘香喷喷的菜就上桌了。
明亦十分赞赏陈止的厨艺，很给面子地大快朵颐。陈止见他吃得香喷喷，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一边把缀满了肉的排骨往他碗里堆，一边嘱咐他吃慢一点。他觉得自己像养了个小孩子，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看着他高兴，自己也满心欢喜。
吃着吃着，手机却响了。
陈止起身去接，明亦只听到他在阳台上短促地应了几声，回来就已经神色紧张，一副出了大事的表情。
“实验室出了点问题，我要赶紧回去处理。”陈止一边说，一边把眼镜放进口袋，“你吃完了不要动，等我晚上回来收。”
明亦叼着鸡翅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他：“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陈止在他额头啄了一口，急匆匆出门了。
当天晚上他并没有回家，事实上，等一切手忙脚乱都妥当，实验又重新走上正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连续三十个小时的不眠不休让陈止倍感疲惫，如果是平时，他会选择立刻躺下来睡一觉或者钻进吸烟室借助烟草的力量短暂地放松一阵，但现在他的头等大事却是搭电梯到室外，第一时间给明亦打个电话。
照老规矩，他要走到距离研究所足够远的、不会被人怀疑的地方拨通号码，然而他一出门，就远远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明亦，他到学校来了。
大学校园里不乏俊男美女，年轻人青春无敌，正是怎么都好看的年纪。而明亦站在他们其中，将所有人的光彩都压了下去。
他穿一件纯色POLO衫，下身搭配亚麻色暗格短裤和球鞋，显得身姿挺拔修长。傍晚太阳光仍旧强烈，他鼻梁上架着墨镜，正不住在校园里张望，像在寻找着谁——陈止猜他在找自己。他太醒目了，路过的男生女生无一不被他吸引目光，陈止甚至注意到有女生正凑作一团光明正大地找角度偷拍。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上明天校论坛头条。
陈止无奈地走过去，离得老远便喊了一声：“明亦！”
明亦转过头，见是他，开心地笑起来。他摘下墨镜，露出明亮的一双眼睛——陈止几乎能听见身边女孩发出的抽气声。
自己这个风头是出大了。
“你怎么来了？”走到跟前，陈止问道。
“给你打好久电话了都无法接通，我就来了。”明亦小声抱怨，“要是学校里再找不到你，我就要怀疑你被人绑架了。”
劫机事件没过多久，怪不得明亦会这样想。陈止满脸歉意道：“抱歉，让你担心了。这几天一直在做实验，电话不在身边，也抽不出时间联系你。”
明亦扁扁嘴，无奈道：“我猜到了。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他把墨镜收好，插进胸前的口袋里，“陈止，我来是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假期结束了，我刚接到工作，今晚的飞机去纽约。”
陈止惊讶不已。明亦的假期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周，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就结束了？
“晚上十点的飞机，所以我想走前来见你一面。”明亦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在他掌心刮了一下，“不好好说一声就走，怕你担心。”
虽然知道以后这样短暂的离别是免不了的，但第一次总让人格外不舍。陈止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学校附近往往是美食聚集地，有一家私房菜馆尤其出名。陈止早有耳闻，便打算带明亦去那里。他们沿着校园笔直的林荫路并肩前行，陈止始终抓着明亦的手不曾松开。路边人或好奇或惊讶地向他们投来目光，陈止安之若素，明亦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反应。
“陈止，你给我介绍一下学校好不好？”他更关心这个。
陈止便给他介绍。这里是教学楼，有个性格孤僻却很有学问的教授总是在三楼最大的阶梯教室讲课，他的课，堂堂爆满；那里是食堂，要是美女，打菜的师傅会额外再添一勺；往前走走有个亭子叫风雨亭，据说下雨的日子里会有个红裙的少女在其中读书，有缘一见的话……
明亦问：“会怎么样？”
“据说期末考试不挂科。”
两人说笑间便走到了私房菜馆。正是饭点，里面坐满了人，要等位子。陈止拿了个号，刚要坐下来等，便听有人喊他：
“陈止！”
他转过头，喊他的正是程阳，再往他对面看，景风也在。
程阳招呼他们一起过来坐，盛情难却，陈止跟明亦便坐下了。劫机事件后，程阳及研究所里一众科学家们对明亦的印象好到爆棚，知道陈止跟明亦在一起了，连声赞陈止好眼光。
此刻也是一样，程阳热情地与明亦寒暄两句，便介绍他跟景风认识。
“明亦，这是景风，陈止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程阳道，“景风，这是明亦，就是他在飞机上救了大伙。”
明亦连连谦虚，对景风伸出手，半开玩笑：“既然是陈止的好友，那一定知道他很多不为人知的趣事。”
“自然。”景风与他握手，“包括他以前谈过多少次恋爱。”
陈止连忙出言制止，那如临大敌的样子把三个人都逗笑了。程阳赶忙打圆场：“陈教授是个实在人，你俩可别捉弄他玩了。”
四人落座，陈止贴心地给明亦把餐具摆好，又倒了杯茶水给他。程阳跟景风互相交换一个内涵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程阳努努下巴，示意自己刚刚透过餐馆的落地窗户看到了两人，“什么东西这么有意思？”
陈止说：“我在给明亦介绍校园。”
“校园有什么好介绍的？”景风很不理解，“不就是教学楼图书馆？咱们学校又没有什么知名建筑。”
陈止刚要解释，明亦喝了口水，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我没上过大学，这是第一次到大学校园里来，觉得挺新鲜的。”
他说得平淡极了，仿佛没上过大学像没做过什么工作一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桌上另外三位男士却尴尬不已，他们身边不是博士就是硕士，话里话外就默认对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然而这种语境对明亦来说难免会带了点居高临下的成分，很不礼貌。景风尤其过意不去，梗着脖子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明亦却不以为意，接着道：“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长大了些，父亲也去世了。家里只有一处房产，还了债务，一分钱都没有，我又不符合助学贷款的条件。刚好当时有所学校肯免学费让我入学，只要我工作后每个月从我的薪水里抽取一定比例就好，所以我就去了。毕业之后我进了航空公司，每个月还对方一点，还了两年多，现在已经还完了。”
明亦就是有这种本事，常人听来必定辛苦万分的经历，他说得轻描淡写。陈止听得心疼不已，安慰道：“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明亦应了一声，单手托着下巴笑望着他。
尴尬的气氛就这样轻松缓解。刚好此时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众人岔过这个话题，一边吃东西，一边聊些别的。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向你道谢。”程阳举杯，以茶代酒，“明亦，谢谢你在飞机上救了我，也救了大家。”
明亦举杯一笑：“程教授千万别客气，那是我的工作职责，谈不上救不救的问题，这都是应该的。”
明亦这么谦虚，更叫程阳对他大加赞赏。程阳当时虽然没受什么皮肉伤，但劫机者的枪口真真切切抵在他头顶，饶是他再胆大，事后也屡屡后怕。他十分唏嘘地与明亦聊起当时，尤其说到魁梧男身中三枪还不倒，恨得简直牙痒。
“景风，你有经验，”程阳转头问道，“你说什么样的人才能挨了三下还有力气跟人打？”
景风早已从报告上了解了当时的情况，但毕竟没有程阳当面说来这么详细。当他听到魁梧男中了三枪还能与陈止搏斗，心中也是大惊。
陈止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在中枪的情况下还能与陈止搏斗许久，魁梧男得有多强悍？
这样强悍的人，明亦为何三枪都不打他要害，反倒容他有余力反抗？
景风军旅出身，想事情的角度自然与程阳不同。他下意识瞥了明亦一眼。明亦低着头，闲适地用勺子舀起碗里的汤放到嘴边，人畜无害的样子与程阳口中那个夺枪射击流畅干脆的专业空保判若两人。
不知怎的，一个奇怪的念头从他心头一闪而过。
“中了三枪还不倒，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吧？”景风含混地答道。
做了大半辈子科学研究，对拼命这件事一窍不通的程教授被成功弄过去。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散席了。陈止送明亦去机场，景风与程阳顺路，开车带他回家。
路上景风问程阳：“听你们描述，明亦身手似乎很好？”
“很好。”程阳肯定道。
“好到什么程度？”景风想了想，举了个例子，“程教授，你记得咱们去过的那个跆拳道馆吧？明亦跟那里的首席教练比，谁更厉害？”
程阳思考片刻，答道：“我觉得明亦要略胜一筹。”
景风讶异地笑了起来：“那他的枪法呢？”
“这我就不懂了。”程阳笑道。
景风附和着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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