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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三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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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亦!”陈止万万没想到明亦竟会将自己关在外面。他这时才明白其实明亦刚刚什么都没看到,大喝奔跑不过是为了将自己引到这里,然后甩掉自己而已。
“明亦!开门!”陈止又急又怒,大力拍门,“你想干什么!开门!”
门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明亦似乎打定主意要一人面对持枪的恐怖分子。Bios过往的手段两人都心知肚明,明亦这样做,是明明白白打算用自己换来陈止的安全了。
陈止悔恨交加,如果不告诉明亦自己的猜测,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有这样危险的念头。他只要一想到明亦待会儿可能遭遇到的一切就觉得不寒而栗,于是两手握住门把手,疯了似的拼命下压,试图打开这扇紧闭的门。铁门纹丝不动,牢牢阻挡住他的去路。他怒极,一脚踹向门锁,铁门剧烈颤动两下,发出铁板特有的瓮声,几乎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枪手发现明亦了!
陈止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这一声枪响骤然炸开,他顾不得急更顾不得怒,满脑子只剩下明亦的安危。他迅速放弃铁门,转身便跑下了楼,直奔电梯。电梯还停在六楼,他伸手按动按钮,力气大得简直要将按钮戳出个窟窿似的。正在这时,枪响了第二声。
电梯门在陈止面前缓缓打开,陈止抬脚就迈了进去,用力按下七楼,然后急切地点着关门按钮。电梯从关门到上升,连十五秒都用不上,可陈止已经觉得这太长了。他急躁地在电梯中踱步,等到电梯攀升至七楼,门缓缓开启,他甚至顾不得确定外面是安全的,一步便跨了出去。
“砰!”
第三枪。
莫名,陈止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像有谁给他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无力让他在那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勉强掌握住平衡,再往前迈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腿麻了。
“明亦……”
他低低的呢喃淹没在外面骤然响起的警笛声里,他抬起头,在昏暗的走廊里寻找明亦的身影。
其实很好找,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
陈止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踉跄着跑过去,在走廊东边的尽头,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个陌生人,他口吐白沫,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一把手枪掉在他手边;另一个是明亦。
陈止终于知道自己的绝望与无力是为何而来了。
明亦胸前沾满了血,陈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的枪,只看到他几乎要被血染透了。明亦曾经说过他血小板少,血液不愿凝固,所以陈止把所以会给他造成伤口的事情全都包揽下来。此刻,他捂着胸口躺在那里,汩汩流出的血液在他身下汇聚成一个血泊。
他还清醒着,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他的目光原本空洞无神,听到急促赶来的脚步声,却挣扎着看向陈止的方向。他向陈止伸出手,陈止跪在他身边,握紧他的五指,张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单音。
陈止吓坏了。
明亦想。
陈止的手冰凉的,比自己的手还要凉。
他是真的吓坏了。
“对不……”明亦一出声就咳了一下,胸口涌出更多的鲜血,他用力按紧伤口,却越发感到力量的流失。
“对不起……”
彻底失去力气之前,他听见自己对陈止说。
几分钟之后,警察赶到,同时赶到的还有救护车。大家七手八脚将明亦送上救护车,直奔医院。
明亦身份特殊,是药物测试志愿者,必须送军方指定医院。陈止自始至终紧随在侧,他双眼通红,像头陷入绝境的猛兽,巨大的冲击将他生生拉扯成两半,一半因明亦的血而恐惧发狂,一半却又极其冷静。他亲自护送明亦上了救护车,又目送他进了手术室。医生怀疑子弹射入肺部,手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陈止想都没想就在风险书上签字,同意立刻手术取出子弹。
签完了字,他就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座位上等,这才发现自己两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仿佛快要跃动而出。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中飞快旋转,他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直到一双腿出现在他眼前。
陈止抬起头。
“你来了?”他嘶声说。
景风坐到他身边:“我接到消息就赶来了。怎么回事?”
陈止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人枪击了明亦?”景风皱眉,“明亦怎么样?”
“医生来之前我检查过了,子弹在右侧,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怕伤到肺,会对以后有影响。”陈止痛苦地将脸埋在掌心,“我应该拦着他的……”
景风试图安慰他,但张张嘴,说不出话。当时最佳的选择的确是趁乱逃走,或者藏身餐厅等待救援,明亦多少也受过专业安保训练,怎么会明知枪手在大楼中却迎头而上呢?
一旦有了一个疑问,其他疑问也纷纷在脑海中冒头。景风暂时压下脑中的问号,叹了口气,与陈止一同等待医生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不断有医生进进出出,零星泄露出诸如“出血量过大”之类的只言片语。每当这时陈止便显得异常紧张,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像一头被逼到了绝境的豹子。
景风从不知陈止还会有这样危险的表情,虽然他也多次听说明亦是陈止的死穴,但听说与亲见毕竟不是一码事。他隐隐有些担忧,如果陈止对明亦用情已经如此之深,那以后……
“你是明亦的亲属吗?”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戴着厚厚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直奔陈止道。
陈止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迎上去:“我是!医生,明亦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子弹角度很刁钻,卡在两根肋骨之间,将将要伤到肺的位置——他命很大。”
这是万幸中的万幸,陈止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景风又待了一会儿,见这里没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便嘱咐了陈止几句,先行离开。他坐电梯下楼,走出医院,车正在门外等他。他坐进车里,抬头对司机道:“去孟法医那里。”
孟荻是军方内部首屈一指的法医,要请她验尸,尤其是大半夜把人家从温暖的家里叫来验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景风偏偏有这个面子,因此当景风走进法医室的时候,孟荻正围着枪手的那具尸体研究。
“怎么样?”景风没有客套,开门见山道。
孟荻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一直吐槽景风的军靴太响了,走起路来,两公里以外都能听见。听见景风问话,她头也不抬,答道:“你猜得很对,他确实是Bios的人。”
景风几步走到她身边,孟荻掀起枪手尸体的左臂,在腋窝内侧,一个小小的大写字母“B”清晰可见。
得知陈止与明亦遇袭后,他得出了与陈止同样的判断,并第一时间联络孟荻求证。此刻猜想被证实,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孟荻瞥了他一眼,用一种十分公式化的语气道:“死者死因是□□中毒,初步判断死者生前应该含了一颗内有□□的胶囊在口腔中,并在警方到来之前咬破胶囊自杀,证据就是我在死者齿缝中找到了来不及融化的胶囊碎片……”
她连珠炮似的向景风汇报自己验尸的结果,末了补充道:“这些就是我现阶段的验尸结果,最晚后天,我会把验尸报告上交。”
景风一直凝神听着,可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内容。他不禁疑惑地望向孟荻:“就这么多?”
孟荻笑了笑,淡淡道:“以你的权限,只能知道这么多。”
景风军衔虽高,但这起案子不归他管,他也不能知道太多。景风知道孟荻碍于规定,有些事情肯定不敢告诉他,但是……
“孟法医,”景风直起身,淡淡地看着孟荻笑,“你应该知道,我半夜大动干戈指定你来验尸,就是希望你对我不要有所保留。”
孟荻挑挑眉:“我也不想,可是规定在上,臣妾做不到啊。更何况既然躺着的这个跟Bios有关,这案子早晚要到你手上,到时候你再看验尸报告不也一样?”
“说是这么说,但时间不等人,有些事我必须现在就了解清楚。”景风看着这位漂亮的女法医,施展开自己平日勾搭女孩子时常用的邪气笑容,缓缓道,“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孟荻扯下一边的手套,要扯另一边的时候听他说打个商量,便停住了:“什么商量?”
“我听说,你一直想进六处……”景风凑近孟荻的脸,“如今六处掌权的那一位,恰好是我爷爷的老部下……”
两人靠得极近,几乎呼吸相闻。景风剑眉星目,长相极其英气,无论哪个女人被他这样炯炯的望着,都要生出片刻心旌摇动的恍惚。孟荻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她瞬也不瞬地与景风对视,口中却还在做最后的抵抗:“你这是在……贿赂我吗?”
“这当然不是贿赂。”景风温柔地笑了起来,“你可以把这看成我帮你的一个忙……”
孟荻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沉醉的笑意,她痴迷地望着景风的眼睛,忽然伸出手,使劲捏住了景风一边的腮帮子。
“帮你个大头鬼!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滥用职权搞贿赂!”孟荻用力扯动景风的腮帮子,疼得景风滋滋直吸凉气,“告诉你,姐姐上午刚接到通知,下星期去六处报道。省省吧你,告诉你,不用你帮,姐姐自己也能进六处!”
“是,是!我错了姐,我错了!我不该怀疑姐的实力!”景风被孟荻捏得吱哇乱叫,“姐你饶了我吧,哎哟疼疼,姐你快放手!”
孟荻见他疼得不行,这才放手。
景风揉着腮帮子,心道军方的女性都不好惹,他算是领教了。
“既然我下礼拜就去六处了,关于这起案子,你有什么要问的就说吧。”孟荻看着他吃瘪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忍不住笑道,“以你的权限确实还不能了解那么多,不过你到底算是我的上级,非逼着我说,我能不说吗?”
此话一出,景风的腮帮子立刻不疼了,他省去客套,开门见山:“我想知道,这个人确实是死于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