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府客户端》孔雀胆

51、第二十二章

　　姑获鸟眼神微变，“我没有，我杀的，大多都是青楼妓子，她们...她们本就...”

　　苏眉冷冷的看它，“青楼的妓子就不是人了吗？她们一样有自己的人生，甚至比寻常人家的少女更可怜，她们大多身不由己，有几个是自愿去那种地方的？她们比你高贵得多了。而你，没有权利决定任何的生死。不仅是你，就算是神明，也没有权利武断的让谁去死。”

　　姑获鸟的神情彻底冷下来，“你真是...敬酒不吃...”

　　苏眉此时却好像还有心情来讲冷笑话，“我从未想过和你这样的东西去喝酒。”

　　“既然这样......”姑获鸟抬起头来看她，“那我们就一起死。”

　　它说完这句话，地下突然冒出许许多多的婴灵。

　　婴灵们个个张大了无神的眼睛，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眼珠无比渗人。

　　他们伸出青灰色的小手，抓上苏眉的手，张嘴露出尖牙，一点点啃噬苏眉的手。

　　苏眉左手的小指已被啃出白骨，她额头上都冒出细碎的汗珠，却一声不吭。

　　那些婴灵碰到符咒时发出类似小狗的叫声，而后化成一滩血水。

　　饶是如此，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婴灵从地下冒出，他们前仆后继，把苏眉当作一场无比具有吸引力的饕餮盛宴。

　　苏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被啃噬，她的右耳中听到姑获鸟深深的嘲笑，“你是为了帮那个人类？和无涯一伙的那个人类？可你看你这样，都快要变成一堆骨头，他却都不来救你。”

　　苏眉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口中的句子变得更加的细碎，“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很爱对方，但爱不是我们的一切，我们的爱很理智，现在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比来救我更重要。那就是杀了你，让燕都太平。”

　　“呵呵...玩笑。女子，除了相夫教子，除了繁衍后代，还能做什么？爱，不就是我们的一切吗？”那姑获鸟道，眼中满是不屑，她的唇弯起一个弧度，像在嘲讽些什么。

　　苏眉轻笑了一声，“所以说你才会这样痛苦。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你自己把自己看得一文不值，谁也救不了了。可你千万别在外头这样说，真是太丢我们女孩子的脸了。”说罢，苏眉的眼神亮了亮，“女孩子也能做官，也能建功立业，也能保家卫国。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妖怪，也不知道你那个年代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歧视。你开先说自己可怜，我却没有觉得你可怜，现在我倒是替你感到悲哀了。”

　　那姑获鸟觉得自己受了侮辱，身上的金光已然褪尽，黑气从它体内倾泻而出，地上也冒出越来越多婴灵。

　　无涯念完最后一个咒语，阵法中的红光大盛，他睁开眼，对着苏眉大叫，“小眉！快走！走啊！”

　　这是血咒，在阵中的，不管你是人是妖，通通只有一个下场。

　　魂飞魄散。

　　无涯的命只能抵命，有了命，却没有魂魄，那不也只是个会呼吸的死人吗？

　　苏眉听罢刚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腿断了，移动不了。那头姑获鸟见她略有松手，又死命的开始挣扎。

　　苏眉见状，便又紧紧按住匕首。

　　无涯惊的大叫，“小眉！走啊！”

　　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焰，像是平白无故落下了一个耀眼的太阳。

　　火焰中，姑获鸟的惨烈的叫声像是硬要划破天际一样。

　　无涯呆滞的看着那团火焰，他缓缓从空中落到地上，一阵疼痛从他身体的四肢蔓延到全身，一团紫色的光焰从无涯的身体里抽离。

　　这是下血咒的代价，那抽离的光焰是无涯的一条命。

　　无涯因这疼痛向前一跪，他的眼中有泪，眼泪把他的眼睛一点点的模糊掉，他呆呆的看着那团火焰。

　　苏眉在里面。

　　魂飞魄散。

　　飞灰湮灭。

　　那火焰中又爆出一阵青光，似是开了两种颜色的一朵花，混着火焰像烟花一样炸开，在夜里开出一朵无比美丽的花，像梦境里蓦然盛开的奇异又瑰丽的场景。

　　血的味道像一阵带了痛觉得雨，随风扑面而来，无涯的嗅觉本就灵敏，此时就像要被这场血雨淹没一般。

　　这浓烈的气味让他想哭。

　　姑获鸟是妖，它的血是没有味道的。

　　就像夜里开的昙花，这些灿烂最后像昙花一样死去，悄无声息，连虫鸣都没有，一切的光亮都消失散尽，只剩下一块刻着奇异花纹的黑色石头，和一具断了腿的白色人骨。

　　无涯看着这个画面，觉得心脏一阵疼痛，一阵奇异的力量传遍了全身。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强烈的的心脏衰竭。可这次的衰竭又和前几次不同，他说不出这微妙的差别，只觉得他的灵中有什么都改变了一般。

　　他忽然笑了一切，“原来上天自有安排啊。”

　　无涯站起身，一点点走到方才的血咒阵中，捡起来那块黑色的石头，他散出气息，在空气中寻找认了苏眉做主的那三魄。

　　他在这里放出自己的精魂，空中散出点点紫色的星光，这些星光亲昵的朝无涯靠拢，无涯捉住这些星光，用它们织了一个网。

　　从前，他用这个魂网替苏眉捉住生气。
　　现在，他用这个魂网替苏眉捉住魂魄。

　　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苏眉的魂魄全都捉住放在网中，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掉的，随后又在地上摸到了已经被婴灵啃得只剩白骨的苏眉。

　　他有些心疼，摸着那生骨，他甚至想到了苏眉当时的疼痛。

　　他的心脏越发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在衰竭。

　　再一点，再疼一点，他就有力量替苏眉聚魂了。

　　无涯捧着那泛出紫光的魂网，等着心脏最大程度的衰竭。

　　那紫光又朝无涯靠了靠，好像在安慰他一样。

　　无涯的心脏越发疼痛，失去灵眼的心脏异化出了什么东西无涯不知道，他只感受到自己全身的力量越来越强。

　　待那疼痛已到了无涯无法忍受的时候，他闭上眼将那魂网放在掌中，紫光大盛，魂网中紫色的星光好似能感受到疼痛，拼命的往外逃。

　　若是以前的无涯，是控制不住这魂魄的，而现在。

　　他手中的星光无法逃逸，在无涯的控制下变化着形状，一点点的靠近融合，最后变成一个完整的球形。这便是苏眉完整的魂魄。

　　无涯将苏眉的魂魄放在那白骨上，那魂魄见了苏眉的骨头却不愿意进去，挣扎着要跑出去，无涯温柔的用手将这团魂魄按下去。

　　魂魄入了生骨中，生骨隐隐发出紫光。

　　无涯笑了笑，这笑苦涩无比，他只有一条命了。

　　他不自觉的想到，要是他逃走，就不用死了，通亮的升仙大道就在他眼前。

　　只要他自私一点。

　　一点就好。

　　可那想法就在他脑中寸了半刻都不到，他又对自己道，“怎么可能。”

　　他看了看苏眉的腿骨，已经断成了两节，断处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无涯轻柔的抚摸那处断骨，他手中有星星点点的紫光，碎骨都自己合拢过来，紫光过去，断掉的腿骨已经接好。

　　无涯闭上眼，拉着苏眉右手的手骨，他的身上泛出紫色的光焰，那些光焰一点点的从无涯的掌中渡到苏眉身上。

　　白骨生肉，像是枯木上开出了花朵，无涯的生命一点点枯竭，苏眉的血肉在这紫光中慢慢生出，不一会，又和从前无异了。

　　最后一点紫光从无涯身体中溜走，苏眉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的睁开眼，对着无涯笑了一下，“怎么样，姑获鸟死了没？”

　　无涯也笑了笑，“死了。”

　　苏眉眼睛都笑得弯起来，“那真好。”

　　无涯右眼眼角那颗朱砂痣已经变得很淡，他觉得自己很困。无涯知道自己要是再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他顶着这深沉的睡意，嘴角翻出微笑，把手里的黑色石头交给苏眉，“这是被封印住的姑获鸟，把这个带回西陵交给我师父炼化，我师父是西陵峰上的万道子。”

　　这句话说完，无涯的气息变得十分微弱，脸上却又是释然的表情，他嘴角还有那抹淡淡的笑意，又慢慢说到，“啊。真想回一趟西陵，真想再去一趟二叔家，真想去看看...她呀。”

　　那颗朱砂痣变得更淡，淡的几乎看不见。

　　一抹深沉到浓烈的倦意袭来，无涯挣扎着想继续支撑一下，可终究没有抵过那比深渊还要黑暗的困倦，无涯的眼睛慢慢闭上，这一次，再也睁不开了。

　　苏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无涯或许受了伤，也许会经历他说的重生。

　　无涯的眼中落下一滴泪水。

　　一阵紫光落出江淮晚的身体，化成一只黑猫，安静的躺在一旁。

　　苏眉擦了擦眼睛，将那只黑猫抱在怀里。平常闹腾的无涯这次也不再闹腾了，眼睛闭着，脸上的那滴泪还很清晰。

　　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