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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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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她第一次碰到历史修正主义者,更不是第一次遇见检非违使。每一次后者都是追寻前者的气息从天而降,毫无声息地在她抵达前将对手尽数消灭干净,然后再与她的队伍作战。
只是,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是像今天这样当面肆无忌惮地屠杀,比想象中更为血腥的一幕将她震慑住了。她和对方交手数次,清楚地知道他们凌驾于历史修正主义者一方的实力。就算是与自己对上,己方付丧神几乎也无法全身而退,战斗后往往免不了耗费资源进行修理。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动!”她抿紧了嘴唇。近侍烛台切光忠寸步不离她的身侧,所有人严阵以待。
烧灼的焦味飘了过来,那标志性的蓝色雷电扫荡了一切。历史修正主义者的队伍并不是如同往日一样的六人小队,而是像集结了所有战力的部队,和审神者一方居然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他们碰到了数量几乎差不多的检非违使,依旧是一边倒地被杀戮。
出乎意料的状况不止于此,不仅三方都集结了有生力量,而且历史修正主义者本人似乎也混杂在作战队伍里,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身影。遮挡体貌的外衣很快就被雷火烧灼干净,她看到他——不,她的长发从兜帽里散了开来,在高温里蜷曲变焦,皮肤也在火焰里融化一样地变形消失,露出血肉。那张脸已经看不清了,几把勉强保持了人形的暗堕刀围住了她,企图为她阻断烈焰焚身的痛苦。但是从她抠抓着土地的手指来看,这样的护主牺牲根本没什么用。
那些蓝色的刀一波波地冲将过来,将刀刃刺入落败的暗堕刀的骨骸和肢体。她听不到任何惨叫或呼痛,眼睁睁地看着被吞噬的红光黯淡下去,这一幕静默得好似一出残酷的哑剧。这些都是她曾经与之战斗的敌人,在火里变形碎裂的短刀,被枭首斩为几截的打刀,勉力支撑的太刀,还有……她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就算背负着扭曲历史的罪责,刚刚在她面前被处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无法救下她,甚至在意识到对方的存在之前那个女人就在她面前被烧死。这应该是时之政府乐于见到的结果,可她压根高兴不起来。她记起自己很久以前问过自己检非违使是不是敌人,她不明白对方的身份和立场究竟为何,得到的信息也是模棱两可。但是,双方的交锋却从未少过,在她心里,他们已是比历史修正主义者还要强劲的对手。
“那个历史修正主义者……就这样被永久驱逐了么?”她喃喃说道。四周的刀没有接口的,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她选择了比较文雅的字词,没有将“死”字说出口。
“她死了,主人请小心,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我们和你。”烛台切光忠的脸色比往日要苍白,神情非常严肃。骑在马上的他转身看了她一眼,灼灼的金色目光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那么温暖。
他现在要上阵杀敌,为了保护她和大家而战斗,这令她感到甜蜜和骄傲。对面的检非违使数量不少,好在没有新刀种,这让她放心不少。她不知道为何他们都在这条通往本丸的必经之路上,现在就算她再愚钝,也明白了梦里本丸沦陷的原因——她派遣的单队如何能敌得过全面压境的检非违使?连历史修正主义者的数十把暗堕刀都不一定能敌得过。虽说一直都不明白他们找来的理由,但是……
不知道这是不是灵力的预测让她逃过一劫,亦或是无心的巧合使她死里逃生。至少,这次是以最好的状态主动在迎战。对面的战马喷着响鼻,得胜的先头部队纷纷归位以准备下一场战斗,而她等的就是对方这最松懈的一刻。
撇开了他的手,她后退一步,朗声发令:“出阵!”
作为队长的的烛台切光忠骑着望月一马当先,率领其余五人上前急攻,马蹄踏起的尘土让她咳嗽了一声。与此同时,压在阵后携带弓兵、投石兵和铳兵的第二、三部队的远程攻击准备业已就绪,她一挥手,登时削去对方仓促组织起来的大半刀装兵兵力。
站在众刀最前的正中位置,她审时度势,挥袖指向前方:“第四队、第五队上前援助!”
以萤丸作为队长的太刀与大太刀的混编队伍迅速出列,尔后是众打刀与脇差结成的高机动小队。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么多次出战里他们奋勇杀敌的身姿。她认真地肩负作为审神者的责任,训练锻造或在战后得到的每一把刀,带领他们……
陆奥守吉行的声音将她惊醒,她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何在这样不容分心的时刻回想起这些久远的往事。回过神来,她忆起他在询问是否增援——战况并不明朗。思虑了几秒钟,她挥手让他和蜂须贺虎徹带领的六队和七队出战,前方的厮杀触目惊心,一切决断都刻不容缓。
隔着百米,她的目光紧随着烛台切光忠。他早已跳下望月,与大俱利伽罗和鹤丸国永三人以背抵背御敌,相互照应。比起往昔六刀一队的小队和小队之间的较量,今日混战的激烈程度几乎无法与之比较。现在已不适合让短刀和脇差队远程协助,她回头看了一脸紧张的他们一眼,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我们必须赢,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拜托各位一举击破。”身边剩下三队刀,她的声音很低。
“大将请放心,”作为队长之一的药研藤四郎走到她身边,微微低头,“我会照顾好大家的。有一句话忘了说——新婚快乐。”
说完,他伸出拳头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拿起他手心躺着的那朵娇弱的小花,朝他笑了笑。他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将自己的短刀提到面前,背对着她大喊一声:“全员——突击!”
她笔直地站在原地,如同一枚孤独的钉子,身边没有留下任何刀。转眼间,两把薙刀拦住了奔赴激战中心的增援队伍。凭借过人的速度,大部分付丧神避开了两轮致命的轮番连扫,但也有不小心着了一旁太刀的埋伏的——
“前田!”药研藤四郎将手中利刃插入对方小腹,呼唤兄弟的名字。前田藤四郎跪坐在地上,前胸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断从捂着的指缝里渗出。他举起短刀,朝药研藤四郎身后的方向扑去。就在这时,没有被完全破坏的太刀手起刀落,在前田藤四郎补刀的同时刺穿了药研藤四郎的身体。
“咳……”赤色染红了他一贯苍白的皮肤。他抬起头,利索地将刀刃拔出,重新刺入了敌方太刀的胸口。血迹在他的衣服上不断扩散,前田藤四郎亦保持斩落完成的跪姿。而攻击并未结束,两人被发动第二轮攻击的薙刀一击扫飞,双双伏在地上,不再动了。
小花静静地躺在审神者的手心里,她看到了飞溅的鲜血和不断退出战斗的刀,有己方的,有敌方的。打着历史稽查队伍名号的敌人狰狞如同厉鬼,她在竭力保持镇定的同时,也以身作则地守在原地,作为己方的精神旗帜。倏然间,她听到脑后传来一阵风声,矮身一躲,小半截秀发被削落。做出偷袭的对方一击未中却不退避,她又惊又怒,转身连退几步。
“咳,咳,都,都结束了。”那个人留在原地喘气。声音虽沙哑,却能分辨出是女孩子。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肮脏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兜帽遮住了她的脸,露出的手臂上有结痂的伤痕,每说一句话便要咳上几次。她看起来非常虚弱,勉力在用手里的刀支撑着地面来维持身体平衡。
“是吗,你以为我会不装备御守就出阵么?”审神者望向战场,唇边露出讥诮的笑容,“你是谁?”
之前被破坏的前田藤四郎与药研藤四郎从地上一跃而起,精神奕奕地再度投入战斗,这是对面前这个人的说辞的最好的反击——她是这样认为的。
还没有结束,她不认为自己会这样输掉,至少,不会沦落到像梦里那样悲惨的地步。依偎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眼睁睁地目睹死亡——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对方沉默不语,她怀着鲜明的敌意握紧了双拳,冷冷地看着那个动机和目的都是谜的、应该被称作“检非违使”的女人。松开手将小花掷到一边,她的话语里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回答我,你是谁!”
“呵,呵呵呵呵,咳,”她笑了,笑里竟然带着哭音,“好,我跟你说,我是——”
她向后急退,对方果真没有说出身份,而是用尽力气将手中的刀劈向了她。这一次她就像不知疲倦的疯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朝她逼近,将她赶入战场的范围。
“你是谁?!你真是检非违使吗?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她清晰地看到她臂膀上的痂的开裂,脓血顺着手臂的线条流了下来,随她的力道的移动而在皮肤上改变痕迹。她仿佛不知疼痛,赤脚走在土地上,像凭借本能一般在驱逐和猎杀她。
忽然,她在半空停下了动作,一把刀接住了她的劈砍。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后,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声音:“啊……”
审神者不敢回头,闪身侧向一边后才转身。如她所料,果真是前来保护她的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光忠!”她又惊又喜。烛台切光忠定定地看着正对着他、和他相距不过一米的敌人,手臂微微颤抖,似乎是承受不住她的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