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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半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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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我被他讲的心里发毛,连忙问,“这地方到底能不能住人?”虽然我对自己的感官很有自信,也认定了那个男人不会是鬼,但我也知道,这世上比鬼更加危险的东西,还有很多。
“也不是不能住,”老赵想了想,“只要你能保证不吃这屋里的任何东西,也不要乱走动,问题还是不大的——毕竟你就住一个晚上。”
我正要再细问,那男人却已经在屋里喊我了,大概是怕我看不清路,还特意给我打开了灯。他这么热情,我也不好再磨蹭,只得咬紧牙关走了进去。
我先前猜的不错,临街的这个房间,果真是个店面,柜台里面摆着烟酒,和一些我认识或不认识的小零食——看起来销量不是很好,有些东西的外包装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泛黄的油垢,让我打心底里怀疑它们究竟在这里放了多久,是不是已经过期了。
即便开了灯,里间也还是非常的暗,我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这所谓的灯,只是一个被电线悬吊着的灯泡,看起来也是油油的,光线并不是很强,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有些年头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汤圆。我正盯着贴在墙壁上的那张寿星图看,就看到先前那男人从里屋出来了,看到我,有点歉意地笑笑,“小伙子,你先前说,你是要去附近村里投亲去的是吧?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一碗汤圆呢,是要分给马上就回来了的乡亲们的,数量可能不太够,我已经让我媳妇再去下一碗别的了。”
我心里记着老赵的叮嘱,急忙摆手道,“不必麻烦嫂子了,我中午吃得晚,下午在路上又吃了点别的,这会儿还不饿的,只要能有个地方歇歇脚,就可以了。”
其实这会儿我多少也有点数,这汤圆里面大概是真的有些问题的了,因为先前我没进屋的时候,这男人分明就很热情地叫我一起来吃汤圆的,怎么我一进来,他就突然改口,说那些汤圆是要给别人吃的了?还是他原本是想叫我吃这加了料的汤圆的,听了他老婆的劝,又想到我是来附近找亲戚的,怕惹麻烦,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那男人听我这么说,眼中竟有些如释重负之色,一闪而过。他想了想说,“来,你先坐。要我说啊,你住在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家还有个房间,里面放了点杂货,我去收拾出来就可以了,只是...”
我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就有点犯难。在觉得这里可能有问题以后,我其实就已经有点不想住了,但都已经这个点了,我要是不住这里,好像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只好赔着笑脸,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男人犹豫了下,告诉我,“也没啥大事,就是今天晚上吧,去外地进货的几个乡亲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卸货装货的,可能会有点吵,我怕你睡不好。”
“没事没事,”我急忙摇头,“我这个人睡得很死的,就算敲锣打鼓都弄不醒我。”
我们又说了些闲话,男人告诉我,他们这里叫蓝家村,村里的每个人都姓蓝,村头那几间房屋,也是有人住的,只不过他们都出门办事去了,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一次。
没多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听这声音,那男人立刻朝我笑了笑,接着就端起桌上那一盆已经黏在一起了的汤圆出去了。
他出去了,我既不好跟着,也不好在屋里乱走,只好扭头去找刚才跟我一起进屋来了的老赵,却发现他正蹲在角落里,观察一盆我叫不上名字来的植物,我刚想过去问他点事,就看他回过头来,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看到他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又想到男人那一直在里屋没露面的老婆,心里总有点犯嘀咕,难道他那老婆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能够察觉到老赵的存在,所以老赵暂时还不能跟我说话?
我胡思乱想了没多久,那男人就已经带着一个空盆子和一只空碗回来了。他刷洗了盆碗,又快手快脚地给我收拾好了屋子,就让我早些休息。
我知道他是有别的事要去办,道了声谢,就和衣躺到了床上,装作很累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我原本只是想躺着装装样子,等那男人走了以后,再起来玩手机的,谁料两片眼皮才刚黏到一起,一股困意便袭了上来,我脑袋一歪,很快就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半夜,我肚子饿得实在是受不住了,才醒过来。我一醒来,就看见老赵正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床头玩手机,屏幕晕出来的光,照得整个屋子都有点亮,更衬得他像个天然的发光体,让我一时竟有点移不开目光。
“小点声。”听到我醒来的动静,老赵没有回头,只是压低了声音告诫我,“虽然我已经把那几只耳朵给催眠了,但也难保那女的没有其它的手段。”
“那女的?哪女的?”刚醒,我的脑子还有点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个大概,于是问,“这屋里的人,或者说村子里的人,究竟有什么问题?我总觉得这屋子里有点阴,但又不像是闹鬼。”
“我告诉你实话,你可别害怕,”老赵哼笑着,“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玩蛊出生,嗯,他们除了玩蛊,还玩别的,比如僵尸。”
老赵告诉我,村里的那些人从外面运回来的,应该是一些新鲜的死尸。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们就会驱使蛊虫,让它们钻进尸体内部,啃噬内脏和血肉。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以后,就可以得到一具很是邪门的蛊僵。养蛊人可以通过操控自己养的蛊虫,来控制整具僵尸。这种邪物虽然不如用其它法子炮制而成的僵尸强大,但胜在毒性强,又比较好控制,所以在圈内还是有一定名气的。
“你倒是很会挑,”老赵最后总结道,“刚才我出去探查了一下,然后发现,这户人家里住着的蛊女,应该是整座村子里最厉害的一个。”
“那可真是运气好,”我苦笑了一下,又问老赵,“你先前说那些汤圆不是给人吃的,那是给谁,难道是给蛊?”
“不错,”老赵点头道,“蛊虫这东西,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很听话,但在食用了人的尸体之后,也有可能会因为不能同化,而导致发狂失控——那些汤圆就是安抚蛊虫用的,馅料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也就是加了点植物汁液的猪肉。”
我虽然见过许多鬼,但从未见过僵尸,心里面又好奇,又有点担忧,“照你这么说,那这村子里应该有许多蛊僵在才对,为什么我一只也没看到?额,我的意思是,难道他们有专门的地下室,来存放这些?”
“他们当然不会把那种东西摆来看门,”老赵笑笑,“至于藏在哪里,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等下睡不去。”
“少卖关子了,”我刚刚睡醒,正是神完气足的时候,见他这么不配合,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朝他扑过去,“不告诉我,就休想再玩我的手机。”
不知道是我的动作幅度太大,还是床本身的质量不怎么好,在我扑向他的过程中,那厚实的床垫竟被我带了起来,一起朝床沿那边滑了过去,我下意识地扭头朝床上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我的眼睛已经瞪大了,只差一点就要叫出声,因为床垫与床的缝隙里,正有一双翻白的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我。
因为床垫并没有完全移开的缘故,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瞧见他的半个脑袋,但见他面皮发蓝,像是涂了颜料,又像是中了毒,脸上既没有胡须,也没有眉毛,可能是被人剃掉了,发青的嘴唇往外翻着,露出上下四颗长而尖的牙——不像是人的,倒像是某种野兽的。
这会儿我是真的很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看到这一幕,我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心跳猛地加快了几下以外,竟再没有别的感觉。我推开老赵堵着我的嘴的手,压低了声音问,“这就是你说的...蛊僵?”
老赵点头称是,“它睡着了,除非蛊女用特殊的办法唤醒它,否则它跟一具普通的尸体,是没有什么两样的。”
我一想到自己竟跟这样一具死尸一起睡了大半个晚上,心里不由有点恶心,偏偏肚子还很饿,不是时候的咕咕叫了两声。
老赵从地上拾起我的背包,从里面拿出袋饼干来递给我,“轻点吃,那些人应该还在外面种蛊,不要惊动他们。”
我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撕开包装袋,抓起一块饼干含在了嘴里,边吃边庆幸之前出来的时候干粮带得多。
老赵又玩了会手机,看我吃得差不多了,就示意我站起来,他好把移位的床垫给推回去。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真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既想要快点天亮,好赶紧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又担心出去得太早,撞破了他们的事,只好坐在地上干等。
“你最好还是躺回到床上去,等他们收工了,兴许会过来查房。”老赵建议道。
他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立刻又浮现出了那具蛊僵发蓝的面皮和外翻的嘴唇,急忙摆手道,“我不想躺了,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以往我睡在你床上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抗拒,”老赵摇了摇头,“又没让你跟它躺在一起,中间还隔着那么厚的一垫子呢。”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帅,又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我有点无厘头地想,但这话我是断然不敢往外说的,只能岔开话题,“我之前是怎么睡着的,我记得那会儿好像还很早。”我这人其实是比较喜欢熬夜的,这么早睡,又睡得那么沉,跟吃了蒙汗药似的,实在是有点古怪。
“你被那汤圆的味儿给熏着了,”老赵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有我呢。”
听他这么说,我倒的确是心安了点,至少就目前而言,事情还是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的,至于以后的事...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这个村子了,哪还会有什么以后?等我离开了这里,这儿的人是爱偷尸体,还是爱养蛊,都不会再跟我有半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