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鸢时之堇》向葵

7、Chapter.6

　　紫堇有些呆滞。她赤著脚，一拐一拐的沿路往回走。两只高跟鞋凌乱的倒在满是雨水和泥尘的街道上，那是她刚刚起跑前脱下的。她蹲下把鞋子穿上，感受着左脚脚踝的痛。

　　才刚平静片刻，她抬起左脚，稍作迟疑，然后重重踩在地上。

　　“啊！”她顿时痛得眼泪都挤出了眼眶，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她跌坐到冰凉湿冷的地上，捂住脸低吼出声，泪水却是止不住。

　　毛毛细雨落在身上，像渗进了皮肤一样，只觉体温在一点点流失。正正是这种时候，她才感受到自己无助，孤独无援到这地步。她第一次如此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有一个真正的妈妈，想有一个归处。

　　十八岁那年她变卖了她养母留给她的房子，大概是看她急需要钱和年轻，房子几乎是贱卖的。她带着钱和大学入学通知书，来到了意大利，只身一人。

　　十九岁生日在便利商店的店员陪伴下渡过，虽然对方只是问过她一句：你需要使用微波炉吗？也大概不知道她生日，不过至少有人。她还记得她在店员讶异的目光下翻出一枝蜡烛（其实是当时租的房子太旧常停电而买下应急的），用力插向杯子蛋糕，并点火。

　　二十岁的生活的确渐渐好了起来，忍过性骚扰上司，熬过窗户关不紧的雪夜，她觉得自己看到了黑暗的尽头。她发现自己也开始有能力存款了，当然相比起未来的学费还只是冰山一角，不过总算是变好了。

　　直至这刻她才发现，自己天真得可笑。她总觉得上帝是个将人间当作蚂蚁农场的小孩，当蚂蚁们开始平静时他就用水去淹它们的蚁穴。

　　在天上高高地看着人间闹剧的那位全能的神，从来不喜欢她。

　　她的存款只剩下三百多元，而她刚提出来，準备用作缴房租还有学费的钱，全都落入了抢劫犯手中。这下没了，全都没了。为了钱，她比别人努力，没有假期，没有朋友，但她拼死拼活才存下的钱，就在刚才变成一个屁。

　　她只觉自己像一块铁片，被生活烧得通红，而又被现实浇了一头冰水。滋的一下，一切的坚持和努力都化左一袭白烟，吹散在烟雨中。

　　她崩溃着，不停低吼，痛不欲生。每一秒都在增加痛苦，她只想就此死去。

　　与她的崩溃状态成相反，白兰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萤幕，画面正是此时的紫堇。半响，他勾起危险的微笑，如钢琴家的完美手指缓缓移到面前的西洋棋盘上，轻轻一碰。

　　黑色的女王“咔”的倒下，在纯白的桌上滚动，显得格外突兀。“Mat.”他执起那棋子，轻柔的吻了下。

　　“準备好了吗？紫堇。”

　　“boss,波兹家族擅自将一半的金额换成了……”马尔可的话还未说完便忽地停住了，只见白兰离开了座椅，立在他面前。马尔可维持着跪姿，不敢仰头，全身被笼罩在白兰的阴影下。

　　“毒品是吧～我早就猜到了，那么就算是交易失败了，我们一颗子弹也不卖给那些大傻帽了~”白兰的声音略微欢快，却让马尔可额头滑下豆大的汗珠。

　　“是。”他恭敬的应了声，却不见白兰挪开。

　　“明天开始，新别墅会有女主人入住，很值得庆祝吧~过了今天，你就是新宠物的司机兼保姆，知道了吗～”白兰微微移开脚步，马尔可督向电脑屏幕上的女人，又低下头，“Yes,boss.”

　　紫堇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她现在最支付不起的事：让自己生病。淋了雨而且长期营养不良和失眠让她的身体虚弱，于是小小感冒就令她直接倒下了。

　　她强撑着身体，半跪半趴在床底的小药箱扒拉了半天，竟然翻出了半盒还有半个月才过期的感冒药。当她流着莫名感动的眼泪，拧开自来水水喉时……“噗……咻咻咻……”像半天拉不出屎只放了个屁一样的声音让她回想起自己没给房东缴水费，也没钱缴。

　　她没好气的关上还在抖个不停的水龙头，把自己扔回床上，耳朵一阵阵的耳鸣，胃也翻山倒海般的难受。她想吐却不敢吐，四肢异常的重，似是不属于自己的。

　　她需要出门买水，她也清楚自己必须这麼做。所以她用手指梳了下凌乱的头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爬了出门。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她原本已经有些发烧冒汗，于是没走多久便汗流浃背，白晢的脸难得地浮上红晕，看着像个在阳光下玩疯了的孩子，当然，除去她脸上病态的神色的话。

　　她几乎是拖行的进了超市，但当她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抬那些水时，已经是付完钱之后的事了。不过她还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硬是抱起了那两瓶一公升的水。她本来就不是个有力气的，加上还在发烧，于是整个人几乎要溶化似的拖行在大街上。

　　她用力的呼吸，却渐渐觉得这样简单的动作变得困难，不管再怎样用力，却不见有氧气进入肺部，眼前也忽然多出一点点的黑影。

　　紫堇以前常血糖低，她清楚这是她要晕倒前的征兆，她忙把水丢到地上，自己则尽可能慢动作的蹲下，但一切似乎太快，她只知道自己倒下了。

　　“Capture.Mia sirena principessa.(捕获。我的人鱼公主)”完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嗅到了一阵异常的甜蜜气味，和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朦胧的白色滑过她的眼睛，让她不自觉的想起天使纯洁的羽翼。

　　眼前闪过许多人的脸，但最多的还是母亲的脸，陌生而又熟识得吓人，明明看上去是自己的脸，却有着自己从未有过的表情。每次生病，母亲会坐在床头一整天，无微不至的照料，直到母亲病逝。

　　以往想起母亲，紫堇也甚少哭过，但许是生病的关系，她忍不住泪水，半睡半晕间，迷迷糊糊的抽泣着。

　　有人在拭去她的泪水，动作轻柔，伴随着低沉的轻笑，柔情似水。她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大半天。

　　醒来时看见的是窗外的星空。压缩了世界的神秘般的黑夜，耀星如锐利的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麼样？”紫堇看向声源，却见是白兰，满腔的惊讶。“我是……”她想问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但忽然忆起自己在街上倒下，应该是被巧合经过的白兰救了。

　　“你突然倒在街上真是吓死人了~这里是我的家，你身上什麼也没带，去医院也麻烦，所以我就先带你回我家啦~”白兰扬着笑容走近，紫堇怔住，醒觉原来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一抹白色，是他的发丝。

　　大概就是这刻吧，发现自己已经再也逃不掉的瞬间。

　　白兰见她半天不吭声，也没有不满，只自顾自的说话，“衣服是我请家庭医生帮你换的，放心吧~是位女医生。虽然我是很乐意帮你换啦～还有你饿了吗？先吃些什么再吃药吧～”

　　正在工作的监视组各人互相对看了眼，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明明是boss你自己扒掉她衣服的！哪儿有女医生！

　　紫堇抬头看他，四目相接，而在白兰过于深沉和专注的眼神下，她不自觉的垂下眼，不敢再看，不敢沉沦。白兰只低笑一声便移到房门口，正当紫堇以为自己可以喘口气时，白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有件事还没有对你说。”他半倚着墙壁，眼内尽是深情，也许他自己也不发觉自己能这样真诚的微笑。

　　紫堇疑惑的看着他，以为他只是忘了些什麼没说，却不曾想过自己将要听到她一生难忘的话。

　　“要成为我女朋友吗？紫堇。”

　　他轻描淡写，笑容疑幻似真，眼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温度。

　　紫堇自问是漂亮的，从小到大也听过不少版本的示爱，告白，有红着脸的少年，有胜券在握的青年，但从来没有一个让她如这刻般心动。

　　他如雪的发丝似乎和他身上的纯白衬衫融了在一起，明明纯白得不带温度，却令人看着莫名温暖。紫瞳倒映着他的整个世界，而那里只有紫堇一人。他美得像是天外之物，却让自己的世界只容纳她一个。

　　“嗯。”她挤出半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