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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确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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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
真崎兰要出差,临行前,明子在给她整理着行李。蓝紫冧还没有起床。
秦秀莲则端庄的坐在轮椅上嘱咐“如今已是初冬之末,仲冬之初了,天越来越冷,你自己记得多穿一点才是,别扮酷耍风度。也别吃冷的。寒天吃冷的,容易冰住五脏六腑,何况是乡下,烤半天的火都暖和不过来的……”
“嗯,我记住了。”连连点头,真崎兰答应着。
“莲也太婆婆妈妈了,小兰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她知道照顾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蓝紫琹佯装在看书,却时时观摩着秦秀莲与真崎兰的一言一行,心里默默腹诽。
真崎兰比秦秀莲略微高一点,相对而坐着,两个的侧影在枝形水晶吊灯的微黄灯光照耀下,竟然有一些梦幻而又氤氲。
呵!很般配,真的很般配。蓝紫琹心里默然涌起了一阵呛人酸涩。
最近,秦秀莲再没戴过假发——这种坦诚面对自己的放松状态,自从四年前,小志去世后,就再没有过了。
可现在的秦秀莲又回到了当初与自己热恋时的样子。
呵呵……无奈至极!
“这个世上,永远有我逗引不了的唇角,而这唇角永远会为他人而笑。”真崎兰忽然轻声的对秦秀莲这样说,她们又在讨论蓝紫冧的事。
每一次的话题,都是从“蓝紫冧”开始。
而这句话,真绮一在临行去横滨之前,也说过。
不亏是父女。蓝紫琹轻微地摇头,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
就在9月30日那天上午10点,蓝紫琹去江北机场为真绮一送行。
走进安检之前,真绮一回想起了多日不见的刘昕,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唉!这个世上,永远有我逗引不了的唇角,而这唇角永远会为他人而笑。”
当时,看着黯然神伤的真绮一,蓝紫琹心里很是愧疚,所以说了很多安慰话。
真绮一为此深受感动,频频称道“此生能结识蓝弟,足矣!”
……
接下来的依依惜别,真崎一说了许多诚挚的字句,让蓝紫琹更加无地自容。
目送着真绮一进入安检的那一瞬间,微蹙着眉的一脸哀伤的蓝紫琹顿觉如释重负。
回忆起了真绮一的眉眼,蓝紫琹看到了真崎兰的那股子天真透明的来源。
原来,性格真的会随着血缘而遗传!也许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不单单指的是外型,还包括潜藏着的内里。
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蓝紫琹只是淡淡微笑,心里黯然想,“唉!是该把真绮兄已经到达横滨定居的事,告诉小兰了。那个变声器也该寿终正寝了!”
一直都在用语音骗小兰,尽说些什么“我工作很忙,日子也过得很充实。”的瞎话。
恰巧这一整段时间里,林家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的事,小兰竟然被糊里糊涂卷进来,当了一次面目惊悚的“幽灵”,虽然只是作为合成效果的原型,但也累得够呛,也没时间去查勘真伪。
当然,蓝紫琹也在“伪装父亲”的过程里,深深体验到了为人父母的温情。听着小兰在电话那端偶尔一下撒娇,真的十分十分开心。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蓝紫琹理解了秦秀莲想做母亲的心情。
其实一直演“爸爸”也没什么不好。
但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
迟早还是得告诉。
只是,一直没明白真绮一的意思。其实,告诉真崎兰又会怎样?
怕真崎兰去找他么?
这么说,真崎家确实太贫穷了?
不管怎样,蓝紫琹还真有些理解不了。
纵观整件事,不得不说,“报应,这是报应。”
在“秦秀莲的肇事者逃逸案”之后,真崎兰受邀来做客,自家餐桌上,故作平静地看着秦秀莲给真崎兰频频夹菜,蓝紫琹就心知肚明,天谴已经降临。
虽然,所有人都是无心的,但一切都被阴差阳错的纠缠到了一起。
如此的有迹可循,却无计可施。
唉!蓝紫琹默然叹了一口长气,静静坐着,想打断真崎兰和秦秀莲之间的亲密谈话,却又找不到岔入话题的词句。
但真崎兰自己却停了,依然是那么彬彬有礼,对秦秀莲告辞“得走了。一会儿,冧冧醒了,还烦莲姐和冧冧说一声。”
“好啊!冧冧起来了,我就告诉她,只怕她又会不高兴呢!”
两个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冧冧,蓝紫琹心中悠然一句,“呵!哪天,两个人都不需要‘冧冧’二字了。那就真的开创了下一个阶段了……”
而下一阶段的内容,无外乎两种:
要么是从“姐弟亲情”变成了忘年恋人。要么是从“姐妹友情”变成了情场仇人。
啊~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崭新阶段。
不想看到前一种,会心痛。但也不想看到后一种,会更心痛。
脸上始终波澜不惊,但并不表示蓝紫琹不在意,爱并没有缺失任何一分。而是重新靠近时,过程变得太过于踌躇和艰难。
以前是,现在更是。
何况,蓝紫琹不认为真崎兰能给秦秀莲幸福。
虽然从表面上看,秦秀莲确实是幸福着的。
但这是虚幻的,掩人耳目的。
秦一志死了。
而害死秦一志的真正诱因,是秦秀莲腹中的那个不知父亲是谁的混血儿男婴,他让秦一志对一直崇拜无比的冰洋,彻底绝望。对姐姐的水性杨花,再也无法忍受。而自己的父母竟然都是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走到哪里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唾弃咒骂。
到最后,发现真正伟岸的人居然是自己一直深恶痛绝的蓝紫琹。
这一切对于一个未谙世事的纯洁少年而言,都太沉重太肮脏太凌乱太难理解……
最终,迫使秦一志堕落到了那番地步,宁愿偷窃,也不愿意回到秦秀莲的身边,更不愿意呆在蓝紫琹的庇佑之下。
鱼和熊掌兼不可兼而得之,但那个时候的秦秀莲,却既想要丈夫,又想要情人,还想要玩一些不该有的新鲜刺激,更想生下可爱的孩子。
天不遂人愿,秦秀莲失去了一切。
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除非像冰洋一样失忆了,否则,谁也不可能自欺欺人的忘掉一切。
“我不能。”蓝紫琹很清楚,“秦秀莲更不能。”
曾经的当事人们,其实都不过是在假装若无其事而已。
是时候了。
当真崎兰谦逊的对蓝紫琹鞠躬告辞的一瞬间,看着真崎兰那张越来越像秦一志的俊美小脸,蓝紫琹认为自己必须适时出手了。
真崎兰出差回来了两天之后,蓝紫琹给真崎兰打电话“喂!兰,你忙完了之后,过来玉北碧景公园这边的Hero酒吧。我请你喝咖啡!”
呵~在酒吧里喝咖啡?真崎兰坐在Z-axis会计事务所里的办公桌前,悲凉的清浅一笑,立刻爽朗地应承道“我现在就过来。”
挂断了电话,沉闷如窗外铅重的天空,压在了真崎兰的心上。
现在是上午10点半。
赶紧给蓝紫冧去了电话“喂!冧冧在忙么?”
“不忙,我和莲姐姐在家里熬八宝粥呢!”
“八宝粥?今天又不是腊八节。”
“那你说为什么张敏天天都要吃汤圆?”
“呃……”那是因为张敏想吃,真崎兰恍然大悟,笑着说“你赢了。”
“本来就是你没理。话说,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了?已经忙完了么?”
“啊!是这样,我得加班到很晚。就不过来吃晚饭了。晚上,我打算在家住。”
“可你早上不是说,事不多的么?”
“呃,Boss临时追加了任务。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那好,你自己记得吃晚饭哦……我在忙着洗菜呢,先不和你说了。拜~”
“……嗯……”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真快!
一直都这么快。
你可知,我多想再多听你说一句。淡淡笑了笑,真崎兰无奈摇了摇头。
搭乘地铁线,到了碧景公园。
这么僻静?
找到了蓝紫琹所说的Hero酒吧,真崎兰有点愣神,这酒吧的门头色彩一片玄幻。就和挂在新一公寓里的那副油画一样,让人看不懂。
走进去。真崎兰有点无奈。
唉!
Hero酒吧的老板是怎么想的?居然把酒吧开在公园的后门。
虽然也有人出入公园,但比于正门那边的人流量,实在是溪流比于江河。
不过,既然蓝紫琹会来光顾,自然也是聚集同类人的神秘地点。
很多这种类型的小酒吧,根本就是富二代们留给自己的聚会用地。
酒吧内部以孔雀蓝和青灰色布艺和墙漆为主色调,米白色的素净窗纱,原木色的吧台和红色的抱枕为副色调。
调酒师是个短发而帅气的高大女人,不认真看,简直是不辨雌雄。
蓝紫琹坐在最里面的一圈U型卡座里。真崎兰一进来,就看到了她在招手。
走过去一看,居然点的真的是咖啡。
看来,这会是一场十分漫长到打瞌睡的谈话?
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真崎兰落座在U型的沙发上,单独和蓝紫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真崎兰都有些莫名的紧张,有些拘谨地说“抱歉!让琹姐久等了。”
蓝紫琹颔首微笑,侍应生拿着Menu过来,真崎兰也点了一杯咖啡。现在是上午,客人会点咖啡果汁而非酒水,也没有什么好稀奇古怪的。
侍应生微笑着填了清单,转身离开了。
“这里还真不容易找。您经常来么?”真崎兰环顾着这静谧而略微清冷的酒吧。
“不,我其实也是第一次过来。”十指交叉着,搁住了尖锐的瓜子脸的下巴,蓝紫琹始终目光深邃的在清浅微笑,“圈内朋友推荐的,又刚好从厂部那边回来,顺道就选了这里。”
“哦……那一位么?”真崎兰注意到调酒师一直在看这边,遂对她挥了挥手。调酒师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兰好像不参加圈内人的聚会呢!我从来没见过你晚上出去娱乐之类的?”扫了一眼吧台后的那位帅气调酒师,蓝紫琹端起了咖啡,抿了一小口。
“不,我不想混在里面。”实话实说,真崎兰觉得多余的应酬只会消耗时间和精力。
“我倒是经常参加。不然,太难熬。这日子……”
“有听冧冧说过。我也能理解您。毕竟,公私事务繁重。”
“呵呵!你以后也会遇到的。真羡慕你啊!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恕我直言,我也不是没有烦心事,但不会把事想的太复杂,倒是真的……”
“哦?此话怎讲?莫非,我把事情想复杂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啊!比如现在,我坐在这里,就宁愿相信您只是想和我一起喝一杯醇香的咖啡,消遣这散漫而悠闲的时光。”
“呵~那我只能说抱歉了!你知道我……”蓝紫琹指了指自己,“从来都是一心多用。”
“嗯,我知道。”真崎兰看着蓝紫琹的眼睛。
四目相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一阵夹杂着无奈和惺惺相惜的声音。
“呵呵!你很聪明。”
“嗯?呵!那我权当是一句赞美了。现在已经是4点半,冧冧和莲姐在熬八宝粥,她们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大作,希望您能赶得上。”
“是么?我以为那是为你而做的呢!”
“您才是一家之主,我只是一个客人罢了。”
“也会有喧宾夺主的事。”
“哈!我想没有那么大胆的人,敢在您的面前,做这样的事。”
“可是,恰巧我眼前的人,就敢做这样的事。”
“您误会我了,我……”
“嗯,我知道这不怪你。在我们的心里,不管是莲,还是冧冧,都是无可替代的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至于如何取舍,这全在你的选择。”
“嗯。我洗耳恭听。”
“说说你对冧冧,还有对莲的看法。”
“呃?哦……冧冧她,您知道,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
“嗯?当然了,我也不想只是朋友。但现在只是朋友。”
“对莲呢?”
“莲姐?嗯……很有才华而且温柔的女人。”
“我不是让你说印象。”
“哦,姐姐,就是‘姐姐’这样的定位。”
“没有过其他的……念头么?”
“呵呵!您觉得我可以有怎样的念头?我只是一颗药而已,担任着治愈的任务。假如,我褪掉了甜美的糖衣。那么,莲姐就会把我吐出来。而不是把我咽下去。我也不想被吞掉。”
“……”蓝紫琹爽朗而笑,“你真的很聪明!”
侍应生上了真崎兰点的拿铁。
“谢谢!你和莲姐还没有和好吗?”真崎兰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咖啡,其实一直不爱咖啡,又苦又涩的虽然很香,却是那么焦灼,实在品不出它的好。
但显然蓝紫琹很享受咖啡的滋味。
悠悠品着,听闻真崎兰问话,蓝紫琹故作不解状,看着真崎兰。
“嗯?”
“您和莲姐,您不觉得应该和好了吗?拖太久,莲姐她也许就真的会……”
“呵呵!我正在考虑中。”
“我也不觉得琹姐会放任不管。”
“但也确实有点困难。小志的去世,对莲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深。”
“嗯,我知道。但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
“确实。我会尽快处理的。”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
“……”真崎兰点了点头,“那我静待您的好消息。”
“不会让你失望。”犹豫了一会儿,蓝紫琹凝神说道,“有句话,我得告诉你。”
“嗯!琹姐但说无妨。”真崎兰心里暗叹,终于到了正题。
“你知道自己是药,”蓝紫琹迟疑地说,“冧冧她其实,一直都……”
“Stop!!!”真崎兰厉声禁止。
声音洪亮而急促,惊住了蓝紫琹和酒吧里的其他人,所有的视线都纷纷望向这边。
倏然站直身体,真崎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刚刚用尽了力气。
“抱歉!”愧疚地对周遭的人笑了笑,真崎兰双手支在桌面上,让自己平息下来。
摇了摇头,真崎兰痛苦地侧过脸,盯着墙壁上的一副抽象主义的黑白女体装饰无框画,用力眨了眨眼睛,憋住晃晃荡荡的泪光,继续微笑“哦!琹姐,忽然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没做完,得回办公室一趟……先行一步,失礼了。”
“嗯……好,回去的路上慢一点。”望着落地窗外的灰漆漆的街景,蓝紫琹也知道谈话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只好说,“好像要下雨了呢!”
“您放心,我带了雨伞来的。”然而,公文包里并没有雨伞,可真崎兰还是头也不回地一边走一边爽朗地挥挥手,推门,走进了外面凛冽的风中。
侍应生走了过来,似乎想安慰蓝紫琹。
毕竟,老板叮嘱过,这是贵客。
莞尔一笑,蓝紫琹对侍应生说“放心吧!她会回来。”目光落在沙发上的那个棕色公文包上。
侍应生顺从的离开了。
但之后,侍应生时不时看向那杯咖啡,那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客人,一直没回来。
而蓝紫琹在出神,眼神是那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