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妇得证》银莲生

51、意志

　　主治医生的宽阔大额头上满是汗水，他扯掉了口罩，对焦急等待了两个多小时的家属，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头部受伤严重，有可能会有后遗症。”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蓝紫冧失控的挡在主治医师面前，“会怎样？莲她会怎样？”
　　“现在还不好说。得等病人醒过来之后，再进行会诊确认。你们需要耐心等待，但也要有接受病人出现失忆或者其他状况的心理准备。”
　　“嗯，真是辛苦您了！”真崎兰感激地握了握主治医师的手。
　　“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此说着，主治医师神色沉重地回握了真崎兰。
　　这个动作让真崎兰意识到，结果或许会很不好。
　　然而，还是得安慰蓝紫冧“别太担心了。说不定莲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呢！不会有事的。”
　　“嗯。”听闻脱离了生命危险，紧绷将断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蓝紫冧顿觉精疲力竭，只得顺从地答应了真崎兰一声，跟着护士们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单人病房内。

　　守在秦秀莲的床边，静静坐在靠背椅上，蓝紫冧总是想要去握秦秀莲的手，又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过敏反应，忽然晕倒了。
　　晕倒事小，也没有所谓。
　　但不想错过秦秀莲醒来的第一时间。
　　“忍着，别去碰莲，忍到最后的那一刻，我就再一次赢得了胜利。”蓝紫冧如坐针毡地一遍一遍的劝自己“稍安勿躁，花园瑰和萨雅已经去调查案情了，有她们在，就没有什么是破不了的。”
　　必须相信她们。
　　她们不像“毛利小五郎领着侦探柯南”，喜欢面对媒体镜头，到处抛头露面，这一点让蓝紫冧的凌乱不堪的心情，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嗯！
　　也必须相信莲，必须相信姐姐。
　　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督促着自己振作，蓝紫冧觉得自己又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哪怕莲成了植物人，我也不能有一丝退缩。
　　抱着这样的信念和觉悟，蓝紫冧坐得比之前，还要更加姿态优雅端庄。

　　几次让蓝紫冧去稍微休息一会儿，蓝紫冧就是犟着。
　　想废寝忘食，感动天地？
　　嘁！
　　这又不是在演电视连续剧。
　　弄垮了自己给谁看？
　　无可奈何，真崎兰不得不打电话让李嫣和张敏帮忙煮些清淡的东西送过来。
　　总不能这么干耗着体力。

　　李嫣和张敏拎着水果篮和保温桶进病房时，看到了病床边的蓝紫冧，瞬间恍然大悟。
　　是她？！
　　两个人面面相觑，却立刻换上了友善的笑容，与蓝紫冧打招呼，“您好！”
　　蓝紫冧眼神飘浮的看了看来访的客人，脑海里响了一句“啊，是她们两个啊？”其实，一时间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面，只是觉得熟悉。
　　礼仪性的微笑着点了点头，蓝紫冧就又呆愣地看着秦秀莲的脸一动不动，仿佛下一秒，秦秀莲就会睁开眼睛认出她来，而在这一秒，必须全神贯注敬忠职守，不得有一丝半点懈怠。
　　两个人看了看病床上被包裹得只剩下一张脸的重病患者，善解人意地不去打扰，静静地放下了水果篮和保温盒，跟着真崎兰出了病房。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简略聊了聊秦秀莲的病情，三个人缓步走到了住院部三楼的电梯门口。
　　也许是患者的状况不太容乐观，也许是医院内部的纤尘不染的装修风格太僵冷，也许是经久不散的消毒水的气味，呛得人肺疼。
　　总之，难受！压抑！
　　这里充斥着死亡的寡白，让人的视线，不由蒙上了一层恍恍惚惚的七彩油斑。
　　恶心想吐！李嫣最讨厌医院的气味，恨不得立刻遁地消失。

　　把新一公寓的防盗门钥匙递给了张敏，真崎兰嘱咐“我一时走不开，这里离江北区又太远，还劳烦你们帮我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带过来，不定是哪一件，纯棉材质的宽松的就行。我和那位病人的身高差不多，我能穿的，她一定也能穿得。”
　　又想了想，补充道，“嗯，还有，洗漱用品，就是放在浴室柜上的那一些。另外，再帮我到超市买一套好的过来，给那个，那个……她用。”
　　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蓝紫冧了，真崎兰就马虎地接了下去，“她不习惯用别人的东西。回头，我再请客谢谢你们两个……”
　　“说些什么呢？这么见外。”
　　“就是！多少年的朋友，还说这样的话，小心我们跟你绝交！”
　　“……”患难之时，方见真情！然而，大恩不言谢，真崎兰付之以清浅一笑。

　　“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好好安慰她，别让她熬夜熬得太厉害了。”
　　“这种时候，你可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概出来。记住，一定要K-Boxing！”
　　“嗯。绝对得雄起的！”真崎兰与李嫣很战友的碰了碰拳头。
　　“你要的那些东西，晚点，我们就给你送过来。”
　　“正好，那两个男生的公寓，就在这附近。这两天，我可以借他们厨房用一下，给你们煮点滋补的东西送过来。”
　　“哟！你们处得不错嘛！”真崎兰不由羡慕，在某些方面，李嫣确实比自己强多了。
　　“没办法。怕爹妈逼着结婚来着。得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你们两个……已经决定好了，一直在一起？”
　　“是啊！我们交往四年了，早就决定好，要共度余生。”李嫣爽朗一笑。
　　“四年了啊？你们藏得好深。”真崎兰诚挚赞道，“嗯，真好！祝福你们！”
　　“呵呵！谢谢了。”张敏一边说一边羞涩微笑的看了看李嫣。
　　“诶，妮妮，电梯来了呢！贞子，那我们先走了。你也加油加油！Fighting！”李嫣牵着张敏走进了正好开门的电梯里，张敏对真崎兰挥手说“晚一点再见哟！”
　　“嗯好的，你们路上注意一点安全啊。”真崎兰感慨万千的看着电梯门阖上了，静静转身，往来时的路返回病房。

　　呃！
　　居然，已经四年了……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此生相许。
　　蓦然叹着，真崎兰轻轻摇了摇头。

　　深夜九点半。
　　李嫣张敏带着一个手提包，在她们的名义男友董俊辉和李哲涵的陪同之下过来医院，两个高大魁梧的男生，一如传言中的那样英俊潇洒。
　　他们分别婉言安慰了真崎兰和蓝紫冧一会儿，又离开了。毕竟，病人卧榻在床，不好多打搅。

　　怕蓝紫冧支撑不住，给蓝紫冧盖了张敏送来的米色的小毛毯。
　　闻到了毛毯上有浓浓的真崎兰的体香气，蓝紫冧不由就把小毛毯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仿佛很冷似得。
　　呃！这是多喜欢我的毛毯？真崎兰无奈笑了笑，搬来了一张圆形的独凳，挨着靠背椅，坐在了蓝紫冧的身边，握住了蓝紫冧的苍白冰凉的指尖，劝慰“放心，莲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蓝紫冧乖巧地点了点头。
　　“靠我肩上眯一会儿吧！”知道蓝紫冧肯定不愿意，真崎兰又补了一句“然后，轮你来值守，我再眯上一会儿！唔？好不好？”
　　“……”疲倦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体贴的笑，蓝紫冧看着真崎兰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去稍微趴一会儿吧！我挺好，没事的。”
　　“你真把自己当成变形金刚了？人不是铁打的。女人更不是。”
　　“无所谓。”
　　“但我有所谓。”
　　“呵呵！”被真崎兰柔情似水的看在眼里，蓝紫冧觉得胸膛里的破碎处，被一瞬间治愈了，又有了力气调皮捣蛋了，低声说“你那两个朋友是一对吧？”
　　“嗯？”恍然明白了，真崎兰点头“哦，你看出来了啊？”
　　“因为……”蓝紫冧的左手悄然溜出了真崎兰的温暖掌心，展开了手指，与真崎兰的手，缓缓的轻轻的十指相扣，解释道“她们一直像这样牵着，所以我猜她们是。”
　　“呃，她们……”想到李嫣说的那句“共度余生。”真崎兰像触电一般猛然颤栗。
　　“噗哧！”蓝紫冧笑了，“兰，你好敏感！”
　　“别瞎说……”真崎兰指了指秦秀莲，“莲姐会听见！”
　　“哦！”恍然意识到病人在旁边，蓝紫冧笑嘻嘻地竖起右手食指，故弄玄虚“嘘～”了一声，阴郁的心情倏然大好。
　　“眯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睡不着。兰，你说，姐姐她，怎么样了呢？”
　　“琹姐和什么人纠葛比较深？”虽然涉世尚浅，但真崎兰十分清楚，商海沉浮厮杀之中，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只为“利益”二字。所以她不问“蓝紫琹和什么人结了仇？”
　　“……”蓝紫冧有些意外，这人的遣词造句竟会这么深邃？不由专注地看着真崎兰的眼睛，有些欣慰地点头微笑“有人说过你聪明么？”
　　“嗯。”
　　“都有谁？”
　　“你姐。”
　　“呃！”再次感到意外，蓝紫冧歪着头问，“那，你说说，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
　　“不好办！”真崎兰直言不讳，“锦语在本市业界也算是美誉在外。让警方介入过多，媒体肯定就会闻风追过来的，势必会给公司造成不良的影响。但我们也绝不能自缚手脚，坐以待毙。”不由沉吟着思忖起了计策。
　　“……”蓝紫冧不打岔，静待真崎兰理出一个万全的头绪。
　　“我们可以设个局，让凶手自己跳出来……”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真崎兰如此说。
　　“嚯？！怎么设？”
　　“&%￥*#……”真崎兰附在蓝紫冧的耳边，嘀哩咕噜如此这般的详解了“圈套”实施的步骤。
　　听得蓝紫冧眉开眼笑，这人，果然是个谋略奇才。

　　翌日上午，9点15分20秒时。
　　一名女警官带着随从进入了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医院，直奔秦秀莲的病房来。
　　此时。
　　真崎兰协助护士，给秦秀莲换药。
　　“目前状况还算稳定。”蓝紫冧站在窗纱边，和花园瑰通话，交涉着双方的现状。
　　“……”
　　“好。那就先这样。”蓝紫冧挂断了电话，回头对真崎兰说“暂时还没下落。得等莲醒过来，才能彻底清楚车祸案发的始末。”

　　女警官和随从敲了敲门，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就冰冷了。
　　“您好！警官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崎兰立刻笑脸呵呵的迎上去殷切的问好。
　　“你们，都是秦秀莲的家属？”一边问，女警官锋利地环顾一遍病房里的所有人。
　　“嗯。”然而，事实上，真崎兰在心里幽然吐槽“很抱歉！我只是一个被逼着‘寄人篱下’的临时小演员而已。现在的角色就是某人的妹妹。Over！”
　　“嚯……警官好！”蓝紫冧将手机收进了衣兜里，走到了女警面前，女警怔了怔，凛冽的眼神里有什么倏然一闪，但那转瞬即逝的亮光，眨眼不见了。
　　“我是梁彤区公安局分局派出所的蒋心毅，这是肖伟成。”女警官动作硬朗，简略的指了指身边跟着的男随从，一身制服，刷的一下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特别威风。
　　“呃……”真崎兰瞬间联想到了母亲王至天，“妈妈是不是也这么霸道又帅气？”
　　“秦秀莲的车祸，已经立案侦查，目前，此案初步认定秦秀莲是被蓄意谋杀。”
　　“请里面聊。”请女警官和她的随从进来，真崎兰随手阖上了病房门。

　　女警官询问了秦秀莲的状况，安慰了几句真崎兰和蓝紫冧。
　　四个人静待护士忙完了该做的一切事，推着医用小推车出去了，才又开始谈起案情。
　　“关于莲姐姐是被蓄意谋杀这点，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以肯定犯罪嫌疑人的企图十分明确。”
　　“此话怎讲？”
　　“大巴车夹击白色奥迪那一截路段，前后300米的监控摄像头，都被骇客攻击了，全部被切换成了案发前两天的视频，以至于无法反映出案发现场的真实情况。”
　　“那，请问，现在有什么线索？”
　　“逆向搜索骇客的轨迹，被群攻阻截，加上还能调运两辆无牌照的大巴车，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人数众多的团伙作案。幕后黑手的势力，必定很庞大。所以……当然，我们肯定会竭尽一切所能，破获凶手归案，这个，你们请尽管放心！还有，秦秀莲若是醒了，请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女警官掏出一张白色卡片递给了蓝紫冧，“打这个号码，可以随时联系到我。”
　　“那有劳警官费心了。”接过了卡片，翻来覆去浏览一遍，只有一面写着一串微软雅黑体的黑色阿拉伯数字，蓝紫冧神色凝重地道过了谢，将卡片递给了真崎兰收着。

　　这之后，女警官分别询问了蓝紫冧和真崎兰许多问题，随从一直在做笔录，他们显然想要详细了解秦秀莲和蓝紫琹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行为细节，以及交际圈往来的人物信息等等。
　　但蓝紫冧几乎不参与秦秀莲和蓝紫琹的私生活，真崎兰才和这一家子人深入接触没多久。而且两个人也都不希望警方介入案件太深，以免出现太多节外生枝的事。
　　对警方能立时三刻破解案件，也不抱希望。
　　自然，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综上所述，真崎兰和蓝紫冧对于女警官和她的随从，缺乏热情，并没表示出被害人家属应有的那种急切和深深的依赖。
　　这让女警官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陪着女警官往外面走的时候，真崎兰多了一句嘴“我有一个问题不解。”
　　“您请讲！”
　　“你们警察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外面追捕犯人，到底是如何看待家人的呢？”
　　“嗯？”女警官匪夷所思的愣了一愣，脑海里噔的一下，跳出了真崎兰的电子档案资料，随即略表理解的微微一笑，十分认真地说，“我自然是希望能和家人共享太平盛世的天伦之乐，但一想到自己的家人生活在如此暗潮动荡的世界里，就越发无法容忍罪恶！”
　　“……”真崎兰看着女警官严肃的脸，出了一会儿神，又幡然醒悟过来，应道：“谢谢！”
　　“有帮到你？”
　　“绝对有！”真崎兰对女警官爽朗一笑。这灿若暖阳的清澈笑容，让女警官又是一怔。

　　走出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医院时，女警官默然思忖：
　　“这两个人，仿佛，不大想我们来呢！”隐隐的，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