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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梦境 ...

  •   迄今为止,真崎兰只进过三个女生的房间,包括蓝紫冧的在内。
      做家教的时候,自然需要说道学业成绩,校园见闻。
      到同学家去作客的时候,总是一班人马一起去凑热闹聚餐,人越多越好玩。
      只有现在,有那么些……无话题!
      唉!想要小诙谐幽默一下,但脑子里空空如也,真崎兰什么也想不出来。

      “随意坐。”蓝紫冧请真崎兰落座折叠式沙发,自己却走了出去。
      “咦?让我一个人在这……”真崎兰顿感如坐针毡,屁股好疼,站直身体,环顾着这阔绰而装潢繁复的卧房,走到了靠窗的书桌。
      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各类书籍,以及几张装裱起来的泛黄老照片:有蓝紫冧和少妇模样的女人的合影(大概是她的妈妈),有蓝紫冧和蓝紫琹小时候的合影,她们亲密的紧靠在一起。
      她们小时候也不是很像呢!冧冧看起来好呆,琹姐看起来却像仙童子。
      但好可爱!
      不过,不是有接触性恐惧症么?
      还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得?
      这是多大?
      呃……看着像是四五岁。可能还太小吧!自己没觉察?
      好香,栀子花的浓郁糍糯的芬芳钻进真崎兰的鼻腔里,呃,她喜欢熏衣服?
      果然是女孩子啊!
      房间里到处都是牵牵绊绊的蕾丝花边,和千姿百态的碎花图案。
      深棕色的实木地板,米白色的家具,以及玫瑰红的床上用品,无一不散发出女人世界的风情万种。就连那些稀疏平凡的水晶枝型吊灯,也比别处的多了一分妩媚。

      咔嗒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
      真崎兰转身看到蓝紫冧端着一个托盘婷婷袅袅的走进来。
      托盘被放在灰色的折叠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托盘里放着一个大的粉红色的雕花玻璃碗,碗里装着水果色拉,还有两杯牛奶。
      不是刚吃过饭?还能吃的下去?真崎兰略有困惑。
      蓝紫冧也不招呼真崎兰,自己跑去开音响,流水一般的音乐泄出,潺潺不止地溢满了这满是温暖色泽的房间。真崎兰听出来了,这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微笑着,真崎兰静静聆听,不去班门弄斧讨论什么艺术。
      沉默的真崎兰,让蓝紫冧有些惊讶,以为真崎兰会或多或少说点什么,但真崎兰只是闭着黑到发蓝的大眼睛,脸上露出陶醉而沉溺的表情。
      如此的一个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多不可思议!
      蓝紫冧愣愣的出了神,啊,多好看的人,为什么之前就没注意到?
      呃?想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蓝紫冧也背倚着沙发靠枕,闭上了眼睛,听着舒缓而轻柔优美的钢琴曲,思绪随着旋律飞遍天涯海角,落脚在一个小小农庄里。

      农庄在一个名为樟宿的依江散步的小小村镇里,村镇掩映在一片直上直下犹如屏风一般的镜屏山里,这里鸟语花香,流水潺潺,万物安宁。
      居于深山之中的樟宿的东南方位,有一片林家的祖祠,那青砖黑瓦的农庄,四四方方套着这片祖祠。这农庄最先的用处:是为守护祠堂坟冢的佣人们提供一席坐卧烹饪之地。
      年复一年的扩展建设,渐渐的就成了别有洞天的世外小桃园。
      每年的酷暑,这里就成了林家掌权人的消夏去处。
      夏天,青纱帐一般的竹林,连亘几里不间断,树荫遮蔽出大片大片的阴凉。
      主人们看腻了高楼大厦现代科技,格外钟意这里的绿意盎然和蓬荜柴门。
      久居于此的守墓人却体验不到这里的难能可贵,除了夏天,这里多数时候,都安静得像幽冥界的鬼屋。不是生于此长于此,根本受不了这清静。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到的都是祠堂里供奉的林氏家族的灵位,进进出出面对的都是林氏家族的坟冢。
      守墓人眺望着连绵不绝的群山环绕,只希望可以多多看到自己以外的人。
      尤其希望能受到主人们的垂怜。
      总觉得,一不小心,自己就被主人们给忘记了。
      被想起来时,又总在“清明时节雨纷纷”的黄表纸钱翻飞的季节。
      守墓人至今延续了128代。
      祠堂代代传承,守墓人也几乎是子承父业。
      这根植血缘里的忠贞不渝,连带着安守本分的作风,一脉相承。
      二十六年前的那个百年不遇的萧索冬天,守墓的职责传到了王魁这一代。

      王魁娶的是主人林建伟指定的哑女,哑女貌美,唯一的缺陷是只能听不能说。好在生下的一双儿女唧唧咋咋能说会道的很。王魁不像他爹爹王庆,从不望眼欲穿的希冀着主人林建伟来农庄游兴赏景。他认为人生就该知足长乐兮,柴米油盐酱醋茶。
      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的温馨小日子,吃饱穿暖,儿女成双,夫唱妇随,王魁再没更多的渴求。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他正在给坟冢周围添置新桩子。看着那一排一排的坟茔,就能算出林氏出了多少代人。这是一个敬祖的大家族,虽然现在只剩下林建伟一脉健在。
      守墓人王魁一直认为,祖宗的阴灵一定会保佑林建伟香火鼎盛。他一边祈祷着,一边抡着大榔头一镚一镚地锤着桩头。
      哑女正在灶下炸米花糖,煮大锅的肉丸,炖着猪头和成只的鸡鸭。
      四岁的女儿王曼带着两岁的胞弟王启,搬来两把小竹椅,坐在宽宽的高脚独凳前,一板一眼地叠着金元宝银元宝,嘀哩咕噜地比试谁叠得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预备着除夕夜的来临。

      墨绿色的路虎车,顶着雪,溅着大片泥泞,驶进了通往农庄的蜿蜒迂回的山麓。走了颠三倒四不知道几多个S型路线,墨绿色路虎开到了农庄的院门前。
      王魁听闻汽车的发动机声,就连滚带爬地奔到前院。
      突如其来的穿戴一身黑色的主人林建伟,让王魁不由惊惶失措,不是已经拜祭过祖宗了?
      这么风雪交加的时候,到这么蔽塞而人烟稀少的山里,不会是来查岗的吧?虽然也有其他的诸多种可能,但王魁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悲观的念头。
      而现实却比这念头还要悲观。
      车门打开,林建伟搀扶着一个绝色的女人出来。但不是夫人颜景臻。
      这是,这是……金屋藏娇?王魁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文绉绉的词。
      林建伟对王魁说“让哑女过来,扶二夫人进去。”
      二夫人?这,这……早就听说林建伟盼子心切的很,不想,真养了一个。
      怀揣着万般的震惊,王魁步履匆忙地奔回后院,把哑女叫了来。
      哑女赶紧奔来搀扶住女人的手臂,女人戴着披风,一只戴着兔毛真皮手套的手,一直稳稳地捂住微微融起的小腹。缓缓进了屋。
      林建伟不理会王魁的卑躬屈膝的奴才相,他只问“屋里有火没?”
      “有……有有有,屋里用的全都已经新换过了。”王魁唯唯诺诺地汇报。他现在才终于恍然大悟主人怎么会那么好心,把农庄的一切,都给重新修缮翻新了一遍。
      原来是有这么一个计划打算啊!
      主子可真是会瞒天过海。王魁暗自无奈,“若事情败露,我一家老小的命,算到头了。”但也不得不尽心服侍。
      由此,这农庄里有了女主人。

      二夫人名叫蓝书绘,是没落名门的大小姐,淳良温厚,即使尊卑有别,也对守墓人一家视如己出。蓝书绘在农庄呆的时间越长,守墓人一家就越喜欢她。
      来年的中元节那一天夜里,蓝紫琹和蓝紫冧出生了。
      孪生姊妹一出世,蓝紫琹撕心裂肺哇哇哭了一夜,毫无经验的蓝书绘被蓝紫琹吓坏了,林建伟在接二连三的不好的消息督促下,第二天一早心急如焚地赶来了。
      蓝紫琹睁眼看到了林建伟,她就不哭了。
      林建伟当时就哈哈笑道“这孩子的脾气可真是犟的很啊!和我一样。”
      再定睛一看,“不错,这孩子的眼神,也格外像我的很呢!”
      “嘿嘿!乖儿子嘞!”林建伟抱着蓝紫琹乐得合不拢嘴,蓝紫琹在林建伟的怀里,居然就开怀大笑起来了。
      这么屁大一点的孩子居然会笑?把一屋子的人全给逗乐了。
      大家一时间忘掉了襁褓之中的安静张望着一派热闹的蓝紫冧。
      从此,蓝紫冧总是被林建伟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同人不同命,姐姐是上天的宠儿,妹妹却被无端忽略。
      仿佛被注定了的,身与影即使再相似,也永远不可能对等。
      父亲要的不是迟钝木讷的傻丫头。
      笨拙的蓝紫冧,像一个精致细腻的无声人偶,被悄然遗忘在角落里。
      即便蓝书绘把蓝紫冧时时带在身边,也无法引起林建伟的注意。
      林建伟只愿意亲近蓝紫琹,一来就抱着蓝紫琹,做什么都带着蓝紫琹,总想满足蓝紫琹的好奇心。蓝紫琹的与生俱来的英武轩昂,还有那股子得天独厚的灵气,加上超凡脱俗的俊美,都让林建伟觉得,蓝紫琹太像自己小时候了,这不就是上天赐予的继承人?
      半百方得女儿的林建伟,决定把蓝紫琹当成儿子养育栽培。
      孪生姊妹断奶了之后,林建伟把蓝紫琹带出农庄,返回了繁华喧嚣都市的宅邸里。
      自此,蓝紫琹用另外一个名字“林晋程”活在了人世上。

      从未被林建伟多看一眼的蓝紫冧,留在了农庄,和母亲蓝书绘一同生活。
      有妈妈在就够了,蓝紫冧压根不喜欢爸爸,那么高大威猛,让人害怕。
      蓝紫冧喜欢妈妈的明眸善睐,还有那温软怀抱那么香,怎么也闻不够,趴在妈妈的怀里,腻歪掉一天一夜,也不会嫌烦闷。
      安静的蓝紫冧,一如蓝书绘的安静。
      两母女相依为命,无名无分无怨言地独守岁月,与世隔绝在广褒浩瀚的林地中。

      每天,夜幕降临时,农庄里的几个人吃了晚饭,就相继安寝。
      蓝书绘总会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蓝紫冧,缓缓唱着舒缓恬静的摇篮曲“快安睡,小宝贝。夜幕已然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快安睡,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月光撒满大地,微风轻轻吹,陪伴你入睡……”
      “妈妈……”蓝紫冧低语呢喃“妈妈……”攥住了妈妈的睡裙,闭着眼睛,甜美的笑意里溢满了幼童一般的安宁。
      “……妈妈……”恍恍惚惚的,蓝紫冧记起,妈妈已经去世了八年。她挣扎着猛地一下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洁净的白色横罗的衣襟,上面有圆形的木扣子。愣了三秒,侧脸扭头望向了灯光璀璨的天花板,蓝紫冧看到了真崎兰的不笑含情的俊秀眉眼。
      呃!这,这是……什么,什么情况?

      我我……蓝紫冧忽然发现,自己整个的蜷缩在真崎兰的怀里,“我睡着了?”
      “嗯,你睡得很香……”真崎兰温柔一笑。
      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墙上的创意装饰钟摆显示:4点半。
      蓝紫冧惊厥地坐直了身体,像被仙人掌扎到了似得,抱住了自己,面红耳赤地嘟哝“你,你该回去了……”
      憋了半天,居然只闷出了这么一句逐客令?
      “……”呃,做了半天的人肉摇篮,就得这样一个回报?
      真崎兰笑了笑,起身,潇洒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告辞“那我走了。以后记得,别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累。”
      “咔嗒”一声门锁闭合的声音,不知为何,居然会有空荡荡的回音。
      骤然少了一个人的房间,让蓝紫冧觉得异常的宽敞。
      这里,真是我一个人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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