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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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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语服装设计公司的办公室,在Mi森广场红鼎国际大厦的21楼2101号房。
其实,这一层只有四家规模不一的公司,它们平分了21楼的建筑面积。
办公室里正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
蓝紫琹逐一检查了一遍,走进了设计部。
铺着白色桌布的操作台上,放着打版用的硬纸和裁了一半的布料,电动缝纫机的针脚下,还紧压着两瓣车到了一半的宫廷风格的蕾丝衬衫前片,线头都没剪断。显然,这里的主人不久前还在赶着一件紧急样品。似乎很心烦神燥,没有一样东西被处理妥当。
甚至,在黑色的半身支架软衬模特的化纤表皮上,还插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大头针。
大头针在模特挺拔的胸口,十分规整地拼成了一个“琹”字。
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蓝紫琹笑了笑,握了握秦秀莲惯用的那把剪刀。
最近,秦秀莲越来越黏人了,虽然,凭心而论,也是求之不得,但捂得人几近窒息。而秦秀莲的那一种“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跳楼”的没道理的竭斯底里,一天比一天剽悍。
只要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把秦秀莲刺激得像原子核大爆炸似得,遍地破碎狼藉。
想避开秦秀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从半年前就开始了,但一直没机会。
那一夜之后,就更想避开秦秀莲。已经撕破了脸,却又不得不面对彼此。
真的好累……
却又不能把秦秀莲赶出家门。
而秦秀莲又能去哪里呢?天地之大,秦秀莲已经习惯了这小小一隅。
自己更是狠不下心。真不知道这要死不死的感情,到底要怎么收场才行。
好在,今天有一场宴会,是一场生日宴。
宏图纺织厂的老板娘刘昕,一个说什么也比不上秦秀莲的庸俗女人。
但至少能让人获得一丝喘息。不然,也不可能会去。
在场的都是些女人,唧唧咋咋一窝麻雀。
最烦看不入眼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搔首弄姿。结果,还是受不了,又逃出来了。
私下里,和刘昕见面的次数还真是有一点点多。但都是刘昕提出的邀约。
刘昕比秦秀莲小一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一个地地道道的直人,有一个魁梧雄壮而仪表英俊的丈夫,和一个五岁大的言听计从的乖巧女儿。后来,又知道了真崎兰是刘昕现任丈夫的前妻所生的孩子。世界还真是小。兜来转去还是那么几个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刘昕莫名其妙地很钟意蓝紫琹。大家都是过来人了,即使什么也不去说明,对这一点小心思,还是一目了然。
但蓝紫琹从不允许刘昕跨到那道线。
说好听点,是彼此都有家室。说难听点,就是除了“合作商”这层关系,蓝紫琹对刘昕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兴趣。
呵~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蓝紫琹非常了解自己。坐怀不乱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她不想碰的女人,恰好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从十六岁就和女人在一起了,很多个,秦秀莲是第几任,蓝紫琹自己也不记得了。和妹妹蓝紫冧正好截然相反,她不但不会起荨麻疹,还会让那些女人上瘾。
基于这个“上瘾”,有时候,蓝紫琹会怀疑,所谓的爱,到底是对她这个人,还是单独的对她的舌尖和手指?秦秀莲当初就是被这个给迷住了心窍的。当然,她也是被秦秀莲的反应给迷住了心窍的。
归根结底,我们是同一类的食肉动物。蓝紫琹的鼻孔里呼出一声无奈。
想想,也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很!
和秦秀莲在一起这七年里,蓝紫琹再没碰过第二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整天都是蜂围蝶绕莺莺雀雀,但秦秀莲自己最清楚,她的当家老公是有多么守身如玉。不然,也不会那么无所顾忌的撒泼发疯。
也许是因为家里的女人需求量太大,把蓝紫琹耗干了。
又或者是因为再没第二个女人能比秦秀莲更能唤起人的原始本能。
真是千变万化,花样翻新,无所不尽其极。
但即便如此,也会腻也会厌也会想休息。
而最近这两年,蓝紫琹只是用她的柔若鸭绒的舌尖和手指,来阻止秦秀莲癫狂疯魔。这就更加重了其中的义务性。一件事,一旦变成了义务,就会慢慢乏味。
然而,秦秀莲一无所知,只是愈发变本加厉的一再索取,因为她知道蓝紫琹必定会用尽全力来安慰她。毕竟,谁都拒绝不了自己的女人的要求。
可真的受不了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七年之痒。
秦秀莲的身体,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轻轻一刮,秦秀莲就软了下来。而她却越来越没有动力去触碰那些部位,虽然还是美,却和最初的眩晕和冲动,没了什么关联。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家而已。平平淡淡的,然后过完余下人生。
但显然,秦秀莲还陷在七年前的跌宕起伏里,回不过神,而且也不打算去面对彼此不再是年少轻狂的这个现实。
七年,已经过去了……装载了太多的事。
秦秀莲的初恋,秦秀莲的婚姻,秦秀莲的父母,秦秀莲的弟弟,秦秀莲的孩子,秦秀莲的她,她和秦秀莲的公司。
她和秦秀莲的妹妹……
唉!想想,还真是有够丰富多彩的前半段人生!
坐在秦秀莲的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一切。呵~蓝紫琹黯然神伤地笑了笑。
桌角的电子钟,一闪一闪,显示着PM 8:30的字样。
她会回来吧?蓝紫琹看着秦秀莲的玻璃水杯。
杯子还在冒着稀薄的热气,但正在不断地冷却。这是刚倒不久的,汇报着秦秀莲离开的时间不长。却不告诉蓝紫琹,秦秀莲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蓝紫琹摩挲着手机屏幕,视线始终注视着透明的杯沿,端起来,抿了一口。就像她落在秦秀莲唇上的吻。即使再轻柔,也是心痛而又深深宠爱着的。
秦秀莲不喜欢热,也不喜欢冷,她说,维持微妙的平衡,才能够不那么容易倾斜。而秦秀莲就是个四平八稳的人。看着好像十分浓郁而激烈,其实一直都是半温的白开水,让任何人在口渴的那一瞬间,都会想要一饮而尽,滋润自己的肠胃。
当初,就是在尝过了白开水也有山泉的清甜,果汁的酸涩,牛奶的醇香,巧克力的丝滑和棉花糖的入口即化之后,才一发不可收拾的陷了进去。
七年前,只一瞬间,就掰弯了秦秀莲,但现在,却想要放弃。
并不是不爱了。而是爱着爱着,太累了。
但又不能真的放弃。因为舍不得,也因为无法把她交给任何一个其他人。
就这样坐着,坐着……蓝紫琹要看一看,秦秀莲会在几时几分几秒的时候,才会从她所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横冲直撞地扑到她怀里。假如,秦秀莲还做得到。
蓝紫琹对自己说。
那么一切就照旧继续。假如,秦秀莲做不到,那就,让一切戛然而止。
莫名其妙的,蓝紫琹想要和上天赌一次。
因为她既想赢,又想输。
所以,只能让秦秀莲自己来选,是往左,还是往右?
反正那一个,也和我差不离。蓝紫琹黯然神伤道。
车上,蓝紫冧时不时看一眼秦秀莲。秦秀莲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蓝紫冧知道秦秀莲在想什么。
而秦秀莲却不知道她掌心里的手机为什么这么像烫手山芋,多想扔,却又扔不掉。
蓝紫冧心平气和地笑了笑,如此良辰美景,她才不管秦秀莲有多煎熬。
浓稠夜色中,璀璨迷离的路灯,一排一排的立在沿江公路的两侧。
蓝紫冧觉得自己正在一段发光的河里,如羽箭一般穿梭。
江水波光粼粼,倒影着建筑桥梁的在灯光里充满梦幻的轮廓。天上一轮弯月,墨蓝深处里一片清淡鹅黄,别有一番情调。
蓝紫冧想不起今天到底是农历初几,还是二十几?
自从离开了乡下,她就不再看万年历,也不像以前那么有所忌讳。
宜做什么,不宜做什么,根本就是一派无稽之谈。
假如说,真有头顶青天在做主。那么,蓝紫琹早就该下地狱。
某种意义而言,蓝紫琹是毁了秦秀莲婚姻和信仰的女人。
没有谁比谁更可怜,只有谁比谁更狠心。冰洋撤了,秦秀莲归蓝紫琹所有。但弟弟和孩子却又没有了。自己也被困住了。
都是些什么破事?蓝紫冧越想越觉得人生就是一团乱七八糟,她抬手摁了控键。
悠扬舒曼的木吉他独奏《罗密欧与茱丽叶》扣人心弦的在车厢里回荡。
空调的气味混着秦秀莲的香水,缓缓刺激着人的鼻腔,蓝紫冧贪婪地嗅着。
心在怦动,而眼前的这个人的侧影,如此魅惑。
透进车窗外的灯光,夜色氤氲的背景,让她显得更加神秘。
然而,她并不神秘。
不过是一个被命运轮番折磨的不幸的女人。
仅此而已……
蓝紫冧把车停了,她提醒车里的人“我们到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秦秀莲这才从走神里,猛然清醒,她抬眼看窗外,这里是一处凸出了堤坝沿岸,伸入江中的观景台。模仿悉尼歌剧院外型的白色雨棚,在诸多黄色光源的射灯的照耀下,乘着徐徐的清凉微风,显得浪漫多情,别有意境。
很多人在这里纳凉,看得出来,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
蓝紫冧给秦秀莲拉开车门,伸出了掌心“公主殿下请。”
一霎那间,秦秀莲对着那逆光里的美丽的脸,有了一丝恍惚不明。
她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
呵呵!孪生子嘛!有些相似很正常,这没什么。秦秀莲自嘲似得苦笑一下。
不知道蓝紫琹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会回来吧?秦秀莲黯然神伤地祈祷着,千万千万别被别的女人带走了。
虽然,她已经不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