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非善类》慵人

32、安嫔

　　叔赫侯已经被放回去，萧贵妃的禁足也已取消。一切就仿佛真的如昱辰朔所说恢复平静。
　　我又回到了每日呆在昭阳宫平静无聊又担心随时涌向我的暗流的日子。
　　因为叔赫侯与萧氏险些满门株连的事，宫里的人皆收敛了许多，不敢惹事生非，也不会没事找我的茬。昱辰朔每天都会来昭阳宫，哪怕只是小坐一会，喝一杯茶。并不过多的交谈倾诉，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平淡如水的习惯。
　　鸳鸯不小心染了风寒，宫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由锦时打理。
　　她聪明谨慎，倒也事无巨细，井井有条。
　　才用完早膳，锦时急急忙忙进来报，说今日早朝后他非要与叔父比剑，结果动了大气。
　　我从未见过他使剑，只知道他的剑法是叔父亲自教的，既然是叔父教的，平日里又不经常练习，自然赢不了。
　　所以才耍赖生气。
　　端上清早替他熬的糖粥去景阳宫。
　　转过蔚光桥，瞧见父亲与哥哥从长乐宫的方向过来，必是去见姑姑了。
　　昱辰朔加快了打击姜氏的步伐，虽然没有明目张胆，但他与父亲彼此间心知肚明。
　　父亲不会由着他，姑母亦不会坐视不理。
　　瞧得出来他的脸色很不好，也不顾平日那套君臣之礼，冷冷抬眸，目光变幻，直直迫视着我。
　　昱辰朔当众对叔父发火，全然不敢他的颜面。他必然会迁怒与我。
　　我知道，于他而言，如今的我是昱辰朔的妻子，是他的敌人。他忌惮着我，防备着我。被自己的父亲厌恶堤防，这本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可此时此刻我心里想到的却是，这也好过我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
　　哥哥站在父亲身后，不敢上前来与我说话，但面露欣喜向我点头示意。
　　自从上次在叔赫侯府之后，我一直担心他的伤势，那一刀原本是要砍在我身上的，如果不是他奋不顾身替我挡了，我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
　　父亲已开口唤了我的名，“姜念玥。”
　　明明是他的女儿，他却像是在唤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我忽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许多往事纷至沓来，我被罚跪在大院的石阶下，他下朝回府，从我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别人的女儿出嫁都有父亲相送，我在他房外磕头道别。他却闭门不出，自始至终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短短三个字，我已感觉到了从四周迫来剑拔弩张的气味。
　　我冷笑着，现在知道喊我的名字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才知道喊我的名字。他舒舒服服活得称心如意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姓姜？
　　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舒舒服服活得称心如意？
　　我从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我怀着无比绝望的心情步上宫轿的时候，谁来问问我过的好不好？
　　哥哥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我心中□□，连手指抠进肉里都不知道。
　　我抬眸，直视着他。姜文徴，身为一个父亲，你从未给过我哪怕一丝一毫的父爱，此时此刻，却还想要提醒我我是姜家的女儿。
　　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身体里流淌着这个权臣世家世代积淀下来的冷酷与清醒，即使对着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不会心软。
　　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他已大步越过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抬眸瞧向哥哥。他怜惜着凝视我，发明有责怪的神色，却终是轻叹一声，抬手轻揉我的脑袋。
　　与锦时到了景阳宫，遥遥便看见仪容华贵的贤妃领着宫女站在殿前，与常公公说着什么。不知是不是看见了我，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殿门紧闭着，从里面隐约传出女子清脆如莺、缠绵如丝的笑声。
　　常公公一脸的为难，见了我，先是恭敬行礼，然后才吞吞吐吐道：“皇后娘娘，安嫔已经在里面了。”
　　安嫔，我正在想，宫里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安嫔，却忽然想起来，前几日皇上刚晋封安贵人为安嫔。
　　他真是大胆张扬，刚刚在朝堂上与父亲翻了脸。再者，景阳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不是容后宫妃嫔轻易能进去的，他却青天白日的与安嫔在里面嬉戏打闹，分明是故意气太后和父亲。
　　旁边的女子笑得妖娆，挖苦道：“皇后娘娘今日运气不佳，怕是见不着皇上了。”
　　瞧见她身后的宫女子鸢端着晶莹剔透的玉盅食器，看来也是来送膳食却被挡在了外面。
　　我轻轻扬唇：“看来贤妃今日运气也不好。”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欲走，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笑道，“安嫔美艳无双，倾城之貌，又有贤妃您这个大贵人一手调教，看来真是前途无量，只是听说她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能不能懂饮水思源、知恩图报这八个字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止了步，怒怒地问。
　　明知故问。
　　韩昭仪死后，她失去了一个得力的臂膀，所以急着提拔安嫔，大力帮助安嫔上位。所幸安嫔倒是真没让她失望，凭借过人的姿色重新获得昱辰朔恩宠。虽然我知道，这恩宠不过是昱辰朔与父亲叫板的进程中所需的那个契机，是阴差阳错一时的运气。
　　我故意换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本宫进不去没关系，只是安嫔与贤妃这样好的关系，明知您在外面还这样放肆，也未免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枉费您为她费劲心机。她现在得了宠，连这景阳宫都进出自如，想必与贤妃平起平坐的日子也不远了，看来本宫得回去早早备好贺礼，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失了礼数。”
　　明显见她脸上难看，她再提点安嫔，也是容不了她爬到自己头上、与她一较长短的。
　　君王的宠爱从来不会长久，而妃嫔间的结盟攀交更是不堪一击。
　　她看着我，眼里有似火的怒意与忿恨，却故作轻松讥讽道：“皇后娘娘不用这样生气，谁让安嫔妹妹美如天仙，得皇上喜欢呢？”
　　她倒是挺能忍，我笑了：“贤妃都不生气，本宫有什么可气的？”
　　她这才板下了脸，分明是被我说中了痛处，语气里隐隐有咬牙切齿的味道：“皇后娘娘不用在这挑拨，她有今天都是我给的，我既能让她爬上去，也能随时把她拉下来。”
　　看来她是很有自信，她一向是这样，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认为别人都该被她攥在手中、踩在脚下。
　　“一切凭贤妃高兴，本宫只是好心想提醒你，过河拆桥的事在这宫里也不是没有，贤妃还是多放点心思在身边人身上，免得有一天被身边的人踩下去，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嫔妾的事就不劳娘娘费心了，子鸢，”她叫了身边的宫女，“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