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境》鹤不栖

3、第二章

　　微风渐起，伴随着降水而起的一点薄雾环绕在白墙黑瓦中，雾与雨的交融让这个小镇显得格外平和。
　　书生撑着伞在街道中缓缓而行，那一身白衣像是风雨中破空而出的白鸟，姿态悠然，不疾不徐。他脚步坚定，一步步向着已肉眼可见的茶寮而去，仿佛奔向既定的命运。
　　“客官，我们这小地方着实已人满为患了，您看能不能再找个其他地儿避雨？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能将您往外推啊！您包含包含！”
　　刚至茶寮门口就只听小二响亮的告罪声，书生微扬伞面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向前看去，正对的茶寮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跟小二纠缠着，小二满脸为难的不断解释和道歉。书生移开目光看向一旁，低矮的黑色屋檐下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明显是堂内无地只能如此避雨。在那几人中唯有一人明显不同，那是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看样子年岁不过二八，面容清秀，只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他目光长久的停留似乎让女子察觉到了，她抬头看过来与他对视，一遍一遍扫过书生的面容后，笑了。那笑容中包含的意味有些复杂，却有很明显的欣喜。书生安静的注视她，却对这笑容的意味没什么反应。
　　“刺啦……”
　　极微弱的一声轻响，是那女子的头顶屋檐上有一块瓦片脱落，这本该是无人察觉的事，书生却立时有了反应。他随手扔掉手中竹伞大步跨去，以一种有些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女子身边，伸出双手揽住女子的腰身向后避开。
　　“啪嗒……”
　　瓦片落地即碎，竹伞落地向外滚去，已然是无法拿回。书生放开手后退几步，行动间却不见丝毫慌乱，拱手一礼道：“事出突然，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咳咳……无妨，公子是为了救我！”
　　女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书生，暗自将手中白绢绞了又绞，说出的话却直白的令人吃惊。
　　“还不知公子姓名，救命之恩定要报答才是。”
　　书生看着女子默然无语，对峙良久后，像是被女子毫不退缩的眼神打动了一般，他终于还是吐出了自己的姓名：“王鑫。”
　　“王鑫……”
　　她喃喃重复一遍，神色突然变得极为认真，拉着书生的衣袖，语气也十分郑重起来。
　　“王公子，我名唤绿绮。”
　　说完这一句她仿佛卸下了什么重大的责任一般舒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不少，又变回先前那个大胆到厚脸皮的样子。
　　“公子既为救我失了伞，不如暂且在此避雨。”
　　书生并不出声，移步站在女子身旁看屋檐外的茫茫细雨，似是在出神。
　　女子暗暗高兴，整理了下仪容便开始找各种话题与他搭讪，言辞之间对书生的家世表达了十分的兴趣。这其中暗含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书生却对女子的暗示听而不闻。若说他无此意，他却并不回避；若说有意，却又无动于衷。一般女子见到这种反应多是该放弃了，而这女子却非同一般，神色间丝毫不见受挫，始终不懈的坚持着。
　　时间过得很快，这雨下的有些久了。
　　“小姐！”
　　一声清脆的呼喊就在耳边响起，女子充耳不闻继续纠缠书生，直到胳膊被拉了几下才不高兴的回头看过去。
　　“小姐，香香找了您好久！”
　　自称香香的小丫头浑身湿淋淋，两颊鼓起，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瞪着女子。
　　“哎呀！”香香突然大叫一声，快走几步挤入两人之间，将女子与书生隔开。
　　“小姐，你怎么能……”
　　她气愤的原地跺了几下脚，把女子又向旁边推了推。
　　女子脸色一下子变了，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小丫头。
　　“小姐，你怎么啦？怎么这样看我？”
　　“香香……”女子迟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姐！你还说呢……香香不过返回去拿个茶叶，回头你就不见了！香香可被你吓死了，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香香可就完了！这天又下了雨，我到处找你。看！香香衣裳都湿啦！”
　　女子闻言脸色几经变换，终于平静下来。
　　“哦，我本是在原地等你，因避雨就走远了些，你看你脸上都是水，给，擦擦吧。”
　　香香接过女子递来的手绢，囫囵将脸上水渍过了一遍。
　　“小姐，等雨停了咱们可得快些回府，不然夫人可要着急了！”
　　女子可不希望雨那么快停，她还想与书生多交流会儿，目的还未达到怎么能就这么分开。几次想越过香香继续跟求生说话却都被香香拦了下来，她有些气恼，觉得香香纯粹是来妨碍她的，但又不好直说出来，怕给书生留下不好的印象。几经纠结，她想着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不如先搞定香香，也免得总被打扰，就将香香拉到一旁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与她解释了一番，也暗示了自己的心思。香香听后倒是挺知情识趣的，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不会阻拦小姐，还要帮忙拿下那书生。
　　两人这边气氛融洽达成一致，一起移回原位，准备再接再厉。偏巧这时，本该继续的雨突然就停了。
　　雨停了，书生自然就要离开了。
　　女子来不及多想几乎是瞬间拉住了书生的衣袖，“公子，救命之恩他日定登门道谢！”
　　香香也一个箭步窜到书生身前，眼巴巴的盯着书生，那架势似乎是书生不点个头就不让人走一般。
　　书生薄唇微抿，停驻片刻，眼帘微垂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眼时不知是怜悯还是漠然的看了女子一眼后拂袖而去。
　　女子安静的看着书生走远，抬头看了看天空，低低叹了一句：“这雨停的太早了。”
　　“小姐？”香香疑惑，仿佛未听清一般问道。
　　女子也不多说什么，从地上捡起那把被人遗忘的青竹伞，携着香香从容离开了茶寮。
　　此时天光初霁，笼罩多时的乌云已然全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