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门》C南

12、第十二节

　　自从斯然养了这一只小猫之后她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譬如做不到跟以前一样心血来潮就扔下手头上的事情背起个背包消声匿迹让所有人都找不到。现在的她不管去哪或是将要准备去哪都要事先想好和安排好小猫才能动身，有时哪怕是已经离开了在空闲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底空落落的牵挂着这个毛绒绒的小东西。
　　斯然想，自己的世界除却它还有这样多的精彩和斑斓而它的世界就只有自己了。
　　当然，斯然没把高飞算上。高飞现在可以说跟小猫的关系搞得很好呢他每天下班回到家小猫都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撒娇把长着长长胡须的脸往高飞的裤腿上一边蹭一边“喵喵”欢快的叫。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小小的东西和它的柔软的叫声仿佛有魔力一般不管上班有多累，脑袋有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只要一看见它再听到它叫上几声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再蹲下来和它嬉闹一下笑一笑，所有的疲惫便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漂远了。从此之后斯然和高飞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更多的涉及到这个“第三者”。有时猫粮吃完了斯然就会发个讯息给高飞让他买回来，或者是高飞在电台里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发个讯息问一下斯然是不是已经换了猫沙，甚至早上两个人很难得的同时出门也不会忘了跟他们的好朋友道一声再见。
　　总之不管是斯然还是高飞的生活和习惯都因为这小小的家伙在悄悄的改变着，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却是在蕴酿着更大的惊喜。
　　时间像是搭上飞船“嗖”的一下又飞将过去一个月。所以在这个月末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在都市中忙碌地谋着生计的人们又要按照老板或上司们的意思开展总结和展望了，哪怕这有多么的老生常弹有多么的敷衍了事。这些人里面当然就包括了高飞和斯然。这一天他们两个人起床起得都特别的早，高飞打开房门准备洗漱时正看见斯然在厨房里围着炉灶转。
　　“早啊，快刷牙吧马上就有早餐吃了。”斯然笑着对高飞说早上的太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喜悦又自然。
　　“哦。”高飞迷蒙中答应着走进洗手间。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恩爱痴缠如胶似漆的夫妻。
　　斯然今天做的是颇有南方风味的炒米粉，长长的细细的米粉受热之后变得晶莹通透干爽又带有弹牙的韧性。在热腾腾的锅里按照自己的口味配上各色的调料和配料，再用两个平底的圆碟盛上桌冒着热气往外升腾的香味，金黄碧绿交错的颜色引得人食指大动。
　　“想不到你还会做南方菜啊？”高飞本就是南方人不过自从来到大连之后就很难再吃到这样地道的南方小吃了。
　　“我曾经在广东住过一段时间闲着没事就学着做，味道还好吧？”
　　“很不错!”高飞大口大口的吃着的行为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他对美味的认同了。
　　坐在对面的斯然看他吃的那样开心也满足的笑笑抬头看一下时间已经7：35了，于是赶紧站起来说：“我要走了，今天开会要早走一点。”边收拾东西边说：“你慢慢吃。”
　　“那你快去吧，东西我来收拾就好。”
　　“真的？那谢谢咯！”斯然快步走出门口却又想了什么来转过身来对着也同样在享用早饭的小猫说：“小B，再见!”
　　小猫“喵”一声以示回应。
　　斯然出门之后高飞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时间也紧迫了，忙把厨房整理了一番就回房间准备换衣服出门。刚好大门没关上露出一条小小缝隙，外面的空气透过这小缝游逛进来带着几分迷人的味道。小猫左瞄瞄右望望的看见没人就偷偷的顺着门缝溜了出去。等到高飞出来时已经将近八点了他没看见小B 也没有太留意以为它到房间其他的角落去了就放心的把门锁上。
　　高飞的情绪非常好，今天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回到电台一楼大堂的他竟然满面春风的跟我问好，“苏艳，月末总结做得怎么样了？”我被他这样冷不丁的一问竟有点不适应，因为毕竟我和他都不熟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他可能看不惯我的行为而我也同样觉得他不是我喜欢的男人。而不是我所喜欢的男人我是一向都懒得有太多的交流的，譬如，王原。
　　王原？我怎么又想起他了。
　　我苦笑一下，“还行，昨晚熬了个通宵。”为了表示我没有说谎我用手指关节揉揉脑仁，那里真的隐隐的痛但是可能不是因为昨晚熬通宵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和王原的节目在上个月的全省调查中收听率排名第三，很不错的成绩。”他说完又对着我笑了一下真有点领导或是长辈的感觉。
　　可惜我一向对这种排名次的事不是太在意所以除了沉默便还是沉默。但是王原的及时出现还是救了这无聊沉闷的气氛，“哦耶，我就说我的节目一定是最优质的，冷艳加多才的组合真的是绝配啊！”
　　我无言以对只是觉得脑仁更加疼了。
　　“苏艳是有冷艳这我肯定，可是多才你是说你吗？”高飞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带有浓浓的挑衅意味。
　　“呵呵，我说的冷艳加多才指的都是苏艳而我就是一个搞气氛的。”他这么快就认输了没有像一直以来的那样死皮赖脸的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反而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就像是寒冷的北方城市每年都会下雪，而你也是一直在埋怨这下雪的鬼天气的可是万一有一年它突然不下雪了你反而会觉得不习惯了。人就是犯贱的动物，我一直这样认为。不过听节目的人不会知道王原为了这个节目所付出的努力的，别的同事也不一定知道包括我，只是斯然有一次偶尔说起她很好奇的问我：“你的那个同事也是读文学出来的吗？”
　　“不是吧，我不是很清楚。”我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吗？”
　　“没有，我有时听你们的节目发现他对很多很冷门却写得很好的书好像还挺了解的。”
　　“哦。”
　　当时我的反应大概就是这样。但是，等等，我现在把这些东西想起来干什么。我是在感动吗？想到这里我又不自觉的往王原的方向望了望，竟然在心底有点不清不楚的思潮泛起而伴随着这泛起的思潮的是脑子快要爆裂的疼痛感。好在他们都没发现我的异常依然还在狭小的电梯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也越来越浑浊他们才终于没有再说话。我也在拥挤中有心的从他们的身边移了出来，我喜欢距离。
　　距离很多时候很好，好到我很多时候不舍得放弃。
　　所谓的月末总结对于我们最起码对我来说不过就是随随便便硬扯出几句表决心的话去应付上司的把戏而已。然而对于中层干部的高飞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首先要跟我们开会总结工作再来跟上面的人开会汇报工作，接下又跟我们布置工作还要兼顾所有节目的收听状况而且他自己也有节目。所以说月末是他最忙的时候一点也不为过，不过以前的每个月这段时间他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开心但是最近他真的变得爱笑开朗了不少连这么忙的事也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快要下班的时侯叶紫把办公室的落地窗的窗帘拉了起来斜照的残阳透过海蓝色的玻璃穿进来在办公室里倾泻，又美好又纯净。当我正陶醉在难得的美景时高飞有点没由来的问：“你们谁知道什么口味的猫粮比较好吗？”他这样问得大家都有点愕然，虽然他不喜欢小动物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他从来就不养宠物却众所周知的事。面面相觑之后只有王原说了一句：“金枪鱼口味的吧，猫一般比较喜欢那个味。”高飞坐在位子上往王原那边靠了一下：“真的吗？”
　　“你听他的，他现在住电台宿舍又不准养动物他怎么可能知道！”陈晨是刚出来工作的毕业生他也住宿舍。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王原住电台宿舍。
　　“以前我妈养了好几只名贵猫。”说到这里王原却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向高飞，“你养了猫啊？”
　　“啊？”高飞像被吓着似的反应回过神来之后说道：“哦，是啊。”
　　“那就买金枪鱼的吧，那个好。”
　　“好的，谢谢。”
　　下了班高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坐公共汽车回家而是专门绕路到宠物店去给斯然的小猫买猫粮。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路过一个炒板栗的摊子歪咧开嘴的板栗一颗颗安静的躺着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高飞想起斯然也爱吃就买了一袋。
　　路上，绿化带上的兰花开得正好。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刮着软柔的风，高飞爬上五楼正想把背包放下来翻钥匙的时候斯然很焦急的从房子里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斯然头也不抬用手边捋垂下来的头发边说对不起高飞把背包重新甩回后背问：“怎么这样急急忙忙的啊？”斯然这才发现是高飞停下来说：“是你啊，小B不见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高飞第一次离斯然这样近，她洗发水的香味一点一点慢慢闯进鼻息高飞一时竟有点恍神。直至斯然又朝着楼道里叫了一声小B才把高飞的思维拉了回来，“你别太着急了，它可能贪玩跑到外面去了我和你一起找吧。”
　　斯然没有拒绝也没有客气而是径直往楼下走高飞拽了拽背包跟着下去。
　　两个人在小区花园分头找，平时没觉得这个老旧的小区有多大可是今天走起来却仿若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森林一样。高飞和斯然两个人一边叫唤着小B一边不停的蹲下身查看密密的茂盛的花丛。但是花丛并不如它表面看起来那样的美好和风平浪静每翻开一处都能听到”嗡”的声响然后成堆的蚊子就像是迎面砸来的黑沙一样，没多久斯然的手臂就被叮咬成一片片红彤彤的疙瘩又痛又痒。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天色越来越暗可小猫还是不见踪迹。心急如焚的斯然干脆站起来把本来披散着的头发团成一个髻又再伏下身去继续找。另一边高飞情况也没有好多少，毕竟身为一个大男人让他像女孩子一样开口去叫宠物的小名怎么说都有点难为情因此他更多的是只能认认真真地找，起立又蹲下的运动做多了很快就被汗水沾透了白色的衬衫粘在后背上冰凉冰凉的。不过他比斯然更懂得中国的那句“人多力量大”这一宝贵的财富，除了自己找之外他还不断向路过的人询问甚至发动了玩耍的小孩子们一起帮他找。也有一直以来就跟他和斯然相熟的老爷爷老奶奶们自觉的加入了这个查找走丢的小猫的大军中。
　　果然，事实又一次印证了“人多力量大”这句话是多么的可靠多么的真理。很快小B就被发现躲在斯然他们住的那座楼下的一排自行车下面，小小的身子缩成一个圆球眼珠子惶恐的左看右看。斯然怜惜的把它抱起来语气温柔地謓怪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走！”小B很懂事也好像很委屈的叫了一声就往她怀里钻斯然这才舒心的露出笑容。人群也说说笑笑的散了开去。
　　“等一下。”高飞把几个小孩子叫停快步走到便利店给他们每人买了一盒饼干又跟他们说了谢谢才一起跟斯然一起上楼。
　　“我也谢谢你！”斯然这样对高飞说，高飞听到后轻轻的笑好像要把刚才所有的累都消耗掉。回到家开了灯高飞才发现斯然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小的疙瘩关心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斯然低头看了一眼把小B放到地板上站起来才说：“没什么，都是蚊子咬的等一会洗完澡我擦点万金油就好了。”高飞还是不放心走回自己的房顺手把背包放在书桌上拿了一支专门消炎的药剂出来递给斯然：“这是我香港的朋友带的，消肿消炎都很好你拿去吧。”斯然想要拒绝谁知刚准备说话就被高飞抢先说了，“虽然只是蚊子咬的但是要是不处理好很容易会变严重的，你还是先拿去用吧。”
　　“那好吧，谢啦！”斯然拿起那个小瓶子抛起又接住而后伸了大懒腰说：“今天忙了一整天还被这个小东西闹了这么一出，都快要累死了可还有一篇稿子要赶呢！”
　　“那你，那你忙你的去吧。”本来高飞想说的是“那你快去洗澡吧，洗个热水澡就不会那么累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说，这样显得太过亲近而他和她好像还不应该这样的亲近。
　　“嗯，那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斯然站起来走到自己房门口才想了起来转过身摇摇手中的小瓶子俏皮的说：“明天还你。”高飞对着她笑着点点头。
　　高飞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对着屏幕乱按一通始终没有找到想看的节目或者说根本就是他自己心神不宁。坐了好一会觉得实在无聊只好关掉电视起身去洗澡，洗完澡回到房间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拿到那一包炒板栗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记把它给斯然了。他拿着放在手里准备敲他和斯然房间隔着的那道门时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板栗已然没有了温热鲜黄色的肉也变得有点暗沉了。
　　良久，终于把板栗连同袋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在门的另外一边，斯然也没有写稿更没有睡觉她坐在桌子前左手支在桌子托着腮就着明亮的灯光看右手手里拿着的高飞给的那一瓶药剂。不知不觉间心底有股奇怪的流动在慢慢的氲氤散发着甜甜的羞涩的味道。
　　嘴角幽幽的往上牵起显出一个漂亮的舒展的愉快的弧形。
　　小B早已甜甜进去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