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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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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陵城,热的有些难耐,就算是坐着不做任何事,都能出一身的汗,好在今日,是个有风的日子,微风不时轻轻拂过,在阴凉处坐着,吹吹风,倒也还算舒爽。
抬眸,不远处便是一株山茶,如今,早已过了它的花季,原该处处开满山茶的校园,也只剩下些残花绿枝。她是见过它开花的模样的,每年的三四月份,那一朵朵或白或黄或红的花蕾,美得,很是耀眼。她还记得,傅宁离开的那天,也刚好是山茶开得最烂漫的时候,他在花旁与她告别,承诺最多两年,便会回来。转眼,一晃都三年零三个月了,他没回来,却在前几个月,捎回了结婚的请柬。
那请柬,必定是专业的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桃粉色的外观,浪漫且唯美,蕾丝花边点缀,又平添了几分梦幻气息,里面,精致的结婚照,他那一脸的甜蜜与幸福,全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她原本用来说服安慰自己的那些话,通通成了天大的笑话!现实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或是无可奈何,事实,就是男人他变了心。
她不知道,他寄来这请柬的用意为何?难道,他还指望着,那个被他甩了的前女友,不远万里的飞到太平洋彼岸的美国,去见证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想,他没这么幼稚,这请柬最大的用处,不过是通知她一声,她被甩了,而他爱上别人了,你现在,大可不必再傻等。
又一阵风过,捎来淡淡的香樟叶的味道,清新恬淡,让整个人,一下子有了精神。开机仪式早已结束,《易见钟清》的第一场戏,便在骆森美院网球场旁的那栋三层小洋楼前正式开始。据说,这栋小洋楼,是曾经骆森美院建筑系的一名学生设计的,学校老师领导都很欣赏,便出资建造了这楼,如今,专门用来给美术系的学生举办画展而用。
导演第一次看见这楼的时候,便激动的说,这楼,不就是小说里清园的现实版?而事实,却只有颜安自己知道,她这清园,其实就是照着骆森的这栋小楼而写。
气质清隽的女演员林雅茹,一袭白色长裙,身后长发飘飘,抬眸深深望着这栋小楼发呆,眼神里,带着悲戚与沉痛,却不见一滴泪光。此刻,她定然不知,她不哭,不是因为她绝情,更不是她的泪腺坏了,不过是她从未爱过那个死去的男人。
她真想,她自己,也如自己小说里的女主角一般,根本不爱,那个终是离去她的男人。
“现在的你看到的我是蓝色的……”蓦地,包里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顾湄,什么事?”看过屏幕,颜安问的直接“不会是想问,看没看到罗维吧?不过,要让你失望了,第一场戏没他,所以开机仪式,他也就……”
“颜安!”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顾湄的一声怒吼“你有没有把我和苏夜当你姐妹,有没有!”
“怎么了这是?当然有,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你有,你有你不告诉我们傅宁的事!你有你瞒着我们自己一个人熬了三个多月!要不是我今天打扫无意间看到,你是不是就没打算告诉我们!”
风起,一颗青绿色的香樟果,落在了她的脚边,绿油油的,形似青苹果,却是缩小了好几倍的那种,连着枝干,显然,是还未成熟的,或许是风,也或许是某只调皮的鸟,总之,它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落下,就像,她不希望在此时,傅宁的事被她们知晓。
“我没事。”愣神片刻,颜安只简单回了三个字
“丫的!我最讨厌你说这三个字,什么叫我没事,这样还叫没事,怎样算有事!”
“真有事,我一定不一个人撑着。”
“信你我就不姓顾!”
“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外面热吧?别中暑了,今晚回来,我再收拾你!”
“小的甘愿受罚,绝不还嘴还手。”
“滚滚滚!”说完,顾湄迅速挂断了电话
颜安无奈,却还是止不住笑了,不用面对面,她都能知道,顾湄现在的模样,而此时,想必另一边的苏夜,也一定已经知道。当初,她不告诉她们,并不是怕她们担心,说到底,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就是不想听安慰的话,又或是诅咒谩骂他的话,何必呢?结局都这样了,还不如水到渠成,等事情自然公开的时候,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收起电话,捡过地上的那颗香樟果子,颜安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她只请了半天的假,一会儿吃过午餐,也就该回公司了。
“颜小姐要走了吗?”林雅茹的助理见她要走,热情的问道
“嗯。我和导演说过了,这边有编剧在,有任何问题,和我电话沟通就好,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毕竟剧本,都已经完善好了。”
“哦。那颜小姐再见。”
“再见。”
沿着香樟小道往外走,出了北门,便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她的公司,她对这骆森美院,可以说,比她自己曾经的学校尚臣都熟。
七年前,中考落榜,颜安苏夜顾湄三人,没有任何悬念的,都没能考上理想的高中,最后,三人一同选择了位于陵城的尚臣职校。珑城,不是没有优秀的职校可供选择,可她们,却有共同的目标:离开珑城。那一年,傅宁也高考了,然后顺利的,被陵城的名校骆森美院录取。
颜安,借着傅宁的关系,几乎是天天出入骆森,会熟悉,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一路,刚好路过学校食堂,她便决定,在里面打份快餐,直接解决午饭问题。
“上车。”仍旧是那辆银色G55,一个急刹车,不偏不移的停在了颜安身旁,而沈寻岸透过车窗露出的那张脸,依旧浅笑着
颜安真想冲着他大吼一声,你丫就不会讲别的了!每次见面第一句,总是上车,这一次,她还偏就不上了。
她不上,他也不急,开着车,慢慢的跟着她“沈寻岸,你想干什么?”这样的举动,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群的议论,颜安受不了
“有进步,终于不是沈先生了。”他还是笑,笑意却深了“我想干什么,或者说,我想要什么,你这么聪明,一定清楚。”
“你……”
“好了,上车,先上车再说。”
“怎么,现在娇气了,还要我亲自下去抱了?”见她仍旧不动,沈寻岸有意说着,一只手,准备开车门
“别下来!”颜安这一声,有些焦急,人也一溜烟上了车
他上前,自然的替她绑上安全带,那股极淡的烟草气息混着干净的皂香,再次钻入她的鼻息,扰得她,有些心慌。
“安安,你……到底还要坚持多久?”他的声音,轻轻传来,他就这么,维持着替她系安全带的姿势“告诉我,我陪你。”
他在说什么,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知不知道,他这样的话,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暧昧的姿势,会让每个女人,不知所措的。
渐渐抬眸,他将目光,溶入了她的眼眸,一个倾身,吻上了她的唇,轻触,微舔,细啄,他疯了似的加深着这个吻。他不知道,这样一个瞬间,他等了多久多久……
那一年的夏天,灼热的骄阳下,她苍白的肌肤被晒得通红,光下,一滴一滴汗水,如臻美水晶般,顺着脸颊,滑落。那一年,她九岁,而他,刚好翻她一倍,是十八。
他出生在英国,他父亲出生在香港,而他的爷爷,则出生在珑城的纱木镇,她的家乡,正是他的祖籍所在。那天,恰巧,他随着爷爷回乡祭祖,也在那天,他在墓园,遇上了她。
很多事,也许就是冥冥中的注定,躲不过,盼不来,一切只是刚好。
“滚!滚!滚!我,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给我滚!”很难想象,被自己的母亲,这样的驱赶,该是怎样的心情,可她,只是那么杵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到最后,其他人都散去了,她还独自一人站着。
她慢慢走近,坐在了碑前,泪水混着汗水,像拧不上的水龙头,汹涌而下,一声声哥,叫的人心碎。也许是同情,又或许是心疼,总之,她那天的模样,如刺青般,在他的脑海烙下了印迹,抹也抹不去。
从此,每年祭祖的这几日,他必定抽出时间跟着爷爷来一趟,或者干脆自己来一趟。一期一会,世当珍惜,有些话的含义,身处其境,才能体会。
“唔……不,不!”回神的颜安,口中,尝到了那熟悉的极淡的烟草味,恍惚间,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开始不安的推拒着他的侵略
“安安,安安,安安,安安……”他不再吻她,只是紧紧地拥抱她,一声声安安,缠绵于她的耳畔
“沈寻岸……不要为了我,做任何的事,我们,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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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相机包和自己的单肩包,颜安踱步出了公司大楼,这一下午,她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她想,应该是沈寻岸的那个吻,所带来的一系列恶性后果所致。
天边已染了绚丽的晚霞,伴着少许凉风,这个夏日的傍晚,有着少见的惬意与舒爽。今晚,她不用赶着回去,苏夜发工资,说是要在外面请客,三人,就约在了她公司对面陵江大道的渡轮售票处碰头。
陵城是座繁华的大都市,最有名的两处景,分别是陵江和陵山。陵江位于市中心,江的东面是高楼耸立的金融区,世界大大小小的知名企业,都汇集在此,颜安所在的公司,虽小,却也有幸占了其中一座里的一间。江的西面,便是一条悠长古典的观景大道,取名陵江大道,在此遥望对岸风景,可谓别有一番情趣。而陵山,则位于郊区,一座很普通的小山,它的有名,无外乎是沾了山上那一栋栋华美奢靡的私家大别墅以及那山顶的一座哥特式天主教堂的光。
颜安,买了张渡轮票,随着人流,来到了最上层。她们在这座城市,也有七载,可坐渡轮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夕阳里,江面,有了美丽的颜色,那样璀璨,又那样慑人,像这座城市般,纸醉金迷。
刚上岸,颜安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苏夜和顾湄在向她招手,原本以为会是第一个到的,如今倒是变成了最后一个。
“饿了。决定好吃什么了吗?”颜安笑着问
“意面。”苏夜回的倒也干脆
“真的?我最爱意面!”
“庆祝你分手的大餐,自然是要吃你的最爱的。”一旁的顾湄,阴阳怪气的开口
“嘿嘿!”颜安还是笑,甜甜的“走吧!还是去香山路那家西餐厅?”
“安安,吃之前,我们……先聊聊。”苏夜说着,牵起她的手,往江边走去
三人漫步,来到了靠边的位置,双手扶着铁质的护栏扶手,并列站成一排,一起将目光,放在了对面的一众高楼上。此刻,天已尽黑,陵城的夜景,最是有名,一盏盏灯火,将整座城,照得绚烂。
“这景,看多了,好像也就这样。”苏夜有些意兴阑珊,显然没了第一次站在这时的激动
“我倒喜欢,天天让我看,都不厌,最好是,就让我住在那江边的别墅里,天天晨起晚睡,都能瞧见。”顾湄,实话实说
“说到那别墅,我明天倒是要去一趟。”
“真的?”
“骗你做什么,看,相机都带上了,明天要去拍个样板间。”
“我也好想去。”顾湄,一脸的向往
“行了啊!回归正题。”苏夜正色道“你自己说吧!”
“不就是那样,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你活该!他混蛋!”
“精辟!”顾湄毫不犹豫的给苏夜竖了个大拇指
“一年前他没回来,我就知道有问题,就你猪脑子一根筋!气死我,你就是成心要气死我!”苏夜的口气,很坏,可话到最后,却哽咽了
“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多月里,她没为他流一滴泪,却在此刻,面对眼前的苏夜,哭了“我……我就是怕看到,为我心疼的你们,我在乎他,可我更在乎你们。”
“更在乎我们,你就是这么在乎的?坏蛋!”顾湄嚷嚷着,一把揽过了两人“好坏,都要一起分享分担的,为你心疼,我们愿意。”
“愿意的很!”
“我都说我错了嘛!”
“别给我耍赖撒娇!”
“那……那要怎样?”
“你请客!”
“什么?”
“我买单。”
“这还差不多。”
“那我呢?”
“你就负责吃呗!”
“啊……说好的减肥呢!”
“呃……只能明天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