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声起缓寻花》西门碧落

1、启程赴京都

　　四五岁的孩子眼里的世界还很简单，正如这个名叫悠扬的小女娃。

　　此刻，她正牵着邻居大伯送给她的小狗，在自家门前的沙堆上玩耍。对于这个大伯，悠扬有着格外的好感，因为大伯送给她“小肉”，“小肉”是悠扬给小狗新取的名字。本来小肉是属于大伯家那个叫小白的男孩，但是悠扬很喜欢，大伯就送给她了。悠扬还不怎么具备谦让的美德，尽管感觉到了小白的愤恨，悠扬还是得意的把小肉牵走了，而且总想有意无意的带着小肉出现在小白面前，那会令她有种空前的喜悦。

　　“我能摸摸它么？”

　　悠扬回头看见了站在一旁一脸紧张的小白，对着小白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悠扬还是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搭建着沙筑的宫殿。听到小白远去的脚步声悠扬忽然又有点不舍，鼓了鼓勇气悠扬还是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小白！”

　　男孩旋即跑了回来，呼呼喘着气，一脸企盼的望着这个梳两个抓髻的小女娃。女娃扬起傲娇的下巴，终于说出了令他期待的话，“就让你摸一下吧，要轻轻的。”

　　小白连忙点头，轻轻的摸了摸小肉，乖乖的收回了手。从此以后，悠扬有了一个听话的跟班。

　　再说说小白，这个漂亮的男孩最近过得有点糊涂。首先，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从敞亮的大宅子里搬到这么一个破旧的茅草屋。然后，他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自己昨天路上捡到的小狗送给这个新邻居家的小女娃。最后，他不明白自己的狗本来叫将军，却要被女娃起了小肉这个名字。想到这，小白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追着女娃的脚步走走停停。

　　......

　　悠扬记得上次吃柿子的时候小白一家带着小肉来到了这里，今早爹爹又摘了柿子，小白家门前却多了辆漂亮的马车。悠扬牵着小肉在小白家门前来回踱着，时不时朝里望几眼，等着小白像往常一样从家门口走出来。可是直到太阳老高，悠扬感觉到了日光很灼眼，小白还是没有出来。悠扬愤愤的磨叽着

　　“再也不让你摸我的小肉，哼，不给你吃爹爹新摘的柿子。”

　　正打算回家的悠扬看见小白家里终于有人出来了，是大伯，大伯还提着不少包袱往马车里放。悠扬悄悄退到一旁，想看看大伯究竟想做什么。不多功夫，悠扬看见了小白，小白天仙一样的娘牵着小白缓缓走到了马车前。悠扬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因为她记起小白就是这样出现在自家门口，尽管傲娇的悠扬曾固执的不想去看小白，却没能管住自己怔怔的眼神始终锁定在小白脸上。今天，难道小白依然要乘上这马车，永远的驶离她的世界？一个晃神的功夫，悠扬听到了马的嘶鸣，此刻这个固执的小女娃再也不顾及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拉着小肉朝马车飞奔而去......

　　“小白，小白，你去哪里？......我.....我把小肉还给你.....你不要走.....”

　　马车上沉默的小白正一脸忧郁，听到悠扬的呼唤终于有了满目的光彩，他朝车外探着身，

　　“悠扬妹妹，小肉就留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它......还有，这个笛子送给你，你要好好练习，下次见面我们比试谁的笛声好听，喏......”

　　悠扬接过笛子，没来得及看，就发现马车已经开始离去，她第一次给小白加上了称呼，只是这一次的声音很低，低得应该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小白哥哥，不要走......”

　　小小的身影追赶着渐渐加速的马车，车上的人儿挥着手道别。隐隐间他们似有交谈，马车声淹没了那些浅浅的话语，道别的话只留在他们彼此心间。青梅竹马的故事最后，是艳阳高照下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女娃和她身后一条肉呼呼的小胖狗，还有那远处绝尘而去的马车。

　　又是一年柿子红，悠扬抬头望望满树的果实，黯然神伤：以前都是爹爹爬上树打柿子，我在下面用衣服兜着，小肉跟在一旁蹦蹦跳跳；现如今就剩下自己了，这柿子不摘也罢，吃了也不会觉得甜。现在的悠扬是个年方二八的大姑娘了，只是处境略显凄凉。父母先后患病，尽管悠扬常伴榻前，还是留不住他们即将逝去的生命。埋葬了父母一个多月，小肉也离开她了。这条陪伴了悠扬十多年的狗，恋恋不舍的凝望了主人最后一眼，就消散了所有气息。十年，悠扬这样想着，现在的小白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个霸道倔强的自己，是否还记得一起比试笛声的约定，是否还记得他曾说......悠扬突然领悟到了“往事不堪回首”这句话蕴含的丰富意义。

　　靠着邻里们的帮助，悠扬有了个小小的豆腐摊，维持着生计。当然，大家不必去想象豆腐西施的绰约风姿，首先，悠扬长相乖巧，并不妖娆；其次嘛，悠扬卖的是......臭豆腐！ 悠扬常摆摊位的地方是村里学堂的门口。每到放学的时辰就有一群吵吵嚷嚷的小小孩童扬着手中的一两文钱来光顾她的生意。指望着卖臭豆腐发家是不太可能了，悠扬也从不把钱财看得很重，所以除了基本生计，悠扬基本没有结余。如果某天生意不错，悠扬倒宁愿多送小家伙们几块臭豆腐，换取他们甜甜的一声“谢谢姐姐。”亦或者，仅仅是一张泛着天真笑容的小脸。正如当年那张映在她心里无数个笑容的同一张脸。 “姑娘~”

　　一声轻唤喊回了神游太虚的悠扬，她正在等着学堂里的孩子们放学。抬眼，四目相对，悠扬似乎感觉到自己平时状态良好的心脏有些运行不畅。这个衣着考究的公子显然也有一番思量，只是纵有千言终究只是化成了淡淡的一句，

　　“姑娘，在下想打听下太平村的县衙在哪里？”

　　悠扬用手指了指街角的大屋，没来得急说什么，公子已经拱手道谢并翩然离去。望着这华丽的背影，悠扬喃喃低语道，

　　“是你么，小白？”。

　　转过神来，悠扬放下自己手里的摊子，也未去理会呼啸而来的孩子们，急匆匆赶到衙门口。俊俏的公子应该已经进去了，悠扬却不敢贸然追随，只是静静等待着他办完了事再出来。不消片刻，悠扬果然再次看到了她的身影，这一次，悠扬没有犹豫，

　　“小白？是你么？我是悠扬。”

　　悠扬惊喜的望着公子，满心希望的等着他的回答。公子友善的看着悠扬，

　　“悠扬......我记得你。”

　　心中激荡着狂喜，悠扬激动道，

　　“你记得我？我就知道你记得！还有我们的小肉，它已经......”

　　“不......”

　　公子打断了悠扬的话，

　　“姑娘，我记得你是我刚刚问过路的姑娘，在下并不是姑娘口中的小白，我想姑娘可能是认错人了。”

　　由满心欢喜突转失落，悠扬有点难受，

　　“可是......你的眼睛.....”

　　公子悠悠笑着，拱手道别，

　　“恕在下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愿姑娘早日找到要寻之人，告辞！”

　　不等悠扬说些什么或者核对什么，俊俏的公子再次翩然离去，在悠扬今天的记忆里，他就如同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无论悠扬怎么追赶，都只能看到他美丽的背影。

　　小白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他一定不是小白。悠扬这样想着，算是在宽慰自己，却从此养成了遥望衙门口的习惯。为此，她还特意把摊子挪了挪，离学堂远了些，却不会错过衙门口发生的一切。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过去了，悠扬再也没见过那位公子，自己却瘦了一大圈。

　　烦恼的事还不止这个，邻居张婶儿最近老惦记着给悠扬找婆家，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番疼爱了，是可怜她这个孤苦无依的闺女。但是在悠扬看来，自己孑然一身的过生活，要比嫁给那些抽烟骂人喝老酒的男人们强多了。毕竟她家就她一个闺女，没娇惯着，基本的力气活还可以应付。至于生娃的事，在悠扬看来还很遥远，至少她现在还没有这种渴望。

　　这一晚月光清亮，悠扬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在她固执的世界里其实早已认定当日的公子便是小白，可是这家伙不知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悠扬很想问问清楚，只是......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悠扬把自己吓得坐了起来，是的，她想去找小白了。想着想着悠扬似乎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的可执行性，记得听爹娘在谈话中提到过，小白一家是京城口音。这么来讲，他们如今最有可能还是在京城里生活。尽管还有无数可能，悠扬却不愿意多想，抓住这棵唯一的稻草，她才觉得生活变得有意义起来。悠扬是绝对的行动派，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整理好行装，扮成男人模样。当然，她留了一封书信给张婶儿，凭着自己念了三个月的私塾，悠然自信这还基本能算是一封书信。悠扬带上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一两多银子，就在这个深秋的早晨，踏上了她的寻爱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