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事有我愿意听》咖啡可可巧克力

8、命运

　　听雨轩开业三周年的庆祝酒会，搞得相当热闹。因为是周末，主角都是一帮年轻人，再加上那些老客户们的捧场，我们不仅做了相当时髦的冷餐会，还尽我们职业所长，做了一系列心理游戏，深受来宾们的欢迎。差不多凌晨二点多，客人们才意犹未尽地纷纷离去。我和几个哥们开始收拾残局，（这里附带说明一下，听雨轩一色的男同胞，倒不是我们有什么性别歧视，而是觉得休闲场所未必一定要有女生才会兴旺）谁知在吧台边的角落里，却被我们打扫出了一团物体，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一个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醒的年轻男子。而这个人，竟然就是我们东南大学中文系的系主任、副教授齐越，我和风子在大学选修了古典文学选读，授课的就是齐越。因为他不拘一格的教学风格，因为相近的年龄层次，毕业后我们也成了朋友。

　　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都那么好酒，反正我不好这口，偶尔为之也是为了应付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生意场上的客人。我的搭档们和我一样，平时轻松一刻也只是拿瓶啤酒做做样子。我们这里为了应付一些突发状况也常备些药品之类的东西，当然，也有醒酒药物。

　　齐越酒醒了，睁开眼看着我和风子，他曾经的学生，眼神里是深深地失落和一点点的羡慕。那一夜，我和风子都没有回去，陪着齐越――我们的老师，听他说分开后的这三年里他的故事。

　　“方舟、风子，你们听说了去年我省公开招考副厅级干部的事情么？”齐越问我们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一种沉痛感。

　　“知是知道，不过我们都没去在意。在听雨轩听到的故事太多了，许多东西我们都看开了，也看淡了，所以参透了一点：开心最重要。”这话出自风子的口，却如同我说的一般。

　　“是呀，可我却不如你们，我是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却又莫名其妙地被置于其外。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去年是全省开始三年一度的面向社会公开招考副厅级干部的第二轮风潮，有三十个职位。按规定分为自愿报名和组织推荐两种报名形式。省教育厅发文要求各院校发动符合条件的年轻人都去报名。当时东南大学的在校教师中符合条件者也只有五人，而包括齐越在内的几名年轻教师都表示不想从政。学校党委见此怕完不成任务，当场决定由组织出面将五人全部推荐上去，并要求越等五人必须认真对待，不能让东南大学在这场竞争中失了面子。行政命令一旦下达，越和他的同事们不得不投入了进去，他们一边安排好自己的课程，一边开始通过各种途径搜索资料、购买相关书籍替自己充电。他们知道和那些公务人员相比他们没有优势，他们平时所接触的和一个行政领导所要求具备的知识相差甚远。但是既然箭在弦上，他们自然希望自己命中率不要太低，不然，他们既对不起自己的水平和能力，也对不起学校的信任，甚至也会丧失了在学生中的威信。

　　一个月后，齐越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参加了这场两千余人的角逐，笔试结束后，齐越和他的几名同事都感觉不甚理想，尤其是主观题的回答，听从考场里出来的那些县处级的干部们的说法似乎和他们都不一致。于是这几名东南的才子们嘻嘻哈哈地说：“不管它，估计我们不会是最好的，但只要不是垫底的就行。解放了，任务完成了。”

　　两个星期以后的一天，齐越被请去了校长室，在校长室里，还有他的一起参加笔试的另外两名同事。他们被告知，三人的成绩都进入了面试圈定的范围，而齐越更是名列所有参赛选手中的第十五位。校长很兴奋，他说只要过得了第一关，这第二关对于这些教师们来说就应该手到擒来了，因为他们有的就是口才。校长说他关注过前不久刚结束的公开招考公务员的程序，确实属于公开公平公正的。所以他直觉地认为，东南大学也将诞生几名重要人物了。在校长的感染下，齐越等人开始有了点血液沸腾的感觉，如果说最初齐越的报考还带着玩票和任务的观点的话，此时此刻，他感到心底一股新的欲望在萌芽了。难道真的会出现命运的转折点么？

　　校长很开心，因为教育厅厅长已经在大会上点名表扬了他，大意是说他很会培养人才，同时在齐越等人的名声传开了之后，有很多外校的杰出人才都来函表示愿意跳槽到东大来任教。校长愈发重视齐越他们的考试，他特地邀请了几位官场上的资深人士，其中包括在上一届副厅级选拔赛上进入前三甲的省委党校的副校长来为齐越等做面试辅导。

　　齐越等人的综合素质原本就不差，再加上专业人士的点拨，很快深得面试要领。也正如校长所期望的，一个星期以后，齐越和他的同事们在面试一关中再一次显示了自己非凡的实力，而齐越的面试分数居然名列第二，另外两名同事也分别位居第五和第十。根据综合成绩，三个人都进入了副厅级后备干部库，而且都在前三十名。不出意外的话，考察过后三人都将从此告别校园踏入政坛。

　　在等待最后结果的这段日子里，齐越和他的伙伴们的心情十分的矛盾，同事们和学生们一拨一拨地来祝贺，似乎他们的结果已经板上钉钉了。但是社会上开始散播关于此次选拔的各种小道消息，大意是齐越等三人依然原地不动，上面不是按照分数来选择，而是按照需要来选择，也就是说最终选择的还是那些在机关里浸淫了许久的原本就在他们心目中有了印象的那些年轻人。齐越和他的两个同伴一边在担心小道消息变成事实，一边又安慰自己，联想此次选拔的程序一直是透明公开的，最终的结果也应该是优胜劣汰吧。

　　在齐越和他的两名同事再一次地出现在校长室的时候，他们发现，校长的脸色是铁青的，于是三人敏感地猜到了结局。果然，校长告诉他们，教育厅和他谈过话了，齐越等人是非常难得的人才，组织上认为他们更适合留在教育战线上为教育事业做贡献。齐越很清楚，小道消息其实是非常准确的，他们三个人都做了一回左拉笔下的的“陪衬人”。

　　齐越的故事说完了，天，也亮了。我和风子陪着齐越去外面吃早餐，用餐的时候，我和风子开始陆陆续续地说起当年对齐越的欣赏，我们说：“齐教授，你在我们的眼中从来就不是一个政客的形象，你是一位学者，一名艺术家，一个优秀的教师。你虽然是主任，可我们却不喜欢叫你齐主任，而是愿意叫你教授，因为学问是可以做一辈子吃一辈子的，而政治，却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起的，一旦摔了跟头便永世不得翻身了。况且通过这次考试，你已经树立了良好的公众形象，很多人都知道东南大学有几位在副厅级干部考试中一路过关斩将的出类拔萃的才子。你的实力得到了验证，难道还不够么？再说你的学生中以后难保不会出几名高级干部，还有像我们这样，也不算丢你的脸吧？你知足吧。哈哈”

　　在我和风子半带调侃半带劝慰的”说教”下,我们看到齐教授的脸色开始一点点地红润起来，他眼神里的那份失落正在淡淡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自信，而那份学者的风采正慢慢地发散开来，一如我们当年所熟悉的那个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