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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

  •   “鹤丸国永!”

      半空中细小的树枝不断擦过我的脸颊,地上纠缠的藤蔓枯枝接二连三地绊住我的双脚,然而我还是不知疼痛地向前飞奔,追逐他白色的身影。

      “快停下,是我,你等一等我啊!”

      我一边高声地喊着,一边期盼他会停下奔跑的步伐,然后回头看一看他身后的我。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吸进鼻腔的空气逐渐变得沉闷难闻,前后左右除了连绵的树的黑影以外就只有眼前的他。

      别离开我!
      别丢下我!

      卡在喉咙里的声音因为这激烈的跑动而喊不出口,手提袋卡在我摆动的手肘处,我无暇去拨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开,是厌倦了作为审神者的我吗?那又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出现?之前看到的应该就是他,那为什么,为什么……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用手臂擦掉了,脚下的速度没有减慢。伤心愤怒委屈懊悔思念依赖爱恋……所有的情感都被投进了一座熊熊的火炉,成为支持我向前冲的燃料。我绝不能在这里放弃,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前方。

      终于,他停下了,我勉强在他身后不足一臂的距离止住了脚步。披在颈后的细碎长发是那样眼熟,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呜咽声被他听见。
      “鹤丸国永……”
      像是回应我的呼唤一般,他转过了身子。我倒吸一口凉气,忘记了呼吸——那是一张苍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我处在震惊和麻木的边缘里无法自拔,只有泪水还在兀自流淌。没有给我任何出声求救的机会,我面前的人伸出惨白如爪的双手,一边扼住我的脖子一边向后退却。等我想起来用力掰开他的双手、用脚去踢他时,他却凭空消失了。

      “诶?”

      我的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深渊。刚意识到自己踏空坠落,耳边便响起一声饱含喜悦的笑声,在我听来是如此阴冷残酷。走马灯似的场景在我眼前转过,失重感让我头晕目眩。
      “不!”我努力向上伸出手,眼睛盯着脚下如同固体一般凝实的黑暗,绝望和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席卷了身体。寒冷的风包裹着我,我第一次嗅到与“生”相斥的死亡的气息。

      来吧,来吧,成为祭品吧。不会很痛苦的,在我们的世界与我合二为一,获得永生……

      有什么东西在麻痹我的大脑,我的思维逐渐淡去,只剩下这些奇怪的、将我的不安逐渐抹去的字句。正在这时,有什么握住了我的手。我感到身体一沉,随即是肩关节发出的咔嗒轻响,以及将我从幻觉里拉出的的痛感。
      “千万不要放开我!”我循着声音望去,抓住我的是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断崖的烛台切光忠。隔着手套我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绝不放手的信念,我咬紧牙关,努力回握住他的手掌,表示我已经清醒了。
      “怎么样了!”笑面青江的声音从更上面传来。我迫使自己不去看身下的暗影,只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变麻的手和手腕上。
      “我没事,你要小心呀!”后半句话我是对着烛台切光忠说的,他金色的独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随即一点一点将我拉了上去。

      坐回到地面上的我整个人在颤抖,连浓厚的土腥气和树叶腐烂的难闻气味都显得那么亲切友好。我完全没想到今天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可谓劫后余生。07101974174扑上来抱住我,我只有在她怀里喘息的份。不幸中的万幸,小夜左文字,五虎退和大小姐给的文件还好好地装在手提袋里,得亏烛台切光忠拉住的是我挽着袋子的那只手。
      “得罪了。”笑面青江在我身前蹲下,微微低头行礼,然后将修长的手指搭到我颈间。我只感到他的皮肤火烫,下一秒则明白了,是我的体温太低,或者说,冰冷到异常。
      “你这里怎么了?”07101974174放开我,转而跟着研究起我的脖子,“这是哪里蹭上的?不像灰,是……黑印子吗?”
      她的指尖挠过我的脖颈,我只觉得一阵滚烫灼过,不由得缩了缩头:“好烫!”
      “没有啊,”她握住了我的手,以示体温正常,“我的手一点都不热,真奇怪。对了,你刚才为什么着了魔一样地撇下我们,还跑到这里来?再晚半步你就要跌下去了!”
      “恐怕你说对了,真的是‘着了魔’。”笑面青江站了起来,抽出腰间脇差。
      “审神者,请叫出你余下的两把短刀。”烛台切光忠擎着太刀走到我们身边做出防守的姿势,我依言叫出了他俩。

      四把刀将站起来的我们团团围住,笑面青江捋起了半边长发,扫视四周:“这里是栖息了大量精怪的‘神界’,天色已晚,正是它们蠢蠢欲动的好时候,你应该是因为灵力而被当成了猎物。”
      “我是……猎物?那鹤丸国永就是……”没将“诱饵”两字说出来,我握紧了双拳,内心一阵抽搐。
      “大概是运用了障眼法,让你看到内心深处最渴求的人或事物吧,”烛台切光忠的声音很温和,“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在你身边。”

      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看着那个幻影,而他们全部因为我才追到这样危险的地方。07101974174的身上还沾着树叶和不知名的带刺果实,腿上被擦破的地方隐隐渗出血迹,她正在一点点整理。笑面青江的白披风不知去了哪里,也许正挂在哪根不长眼的树枝上。作为被救者,我的肩膀都还在隐隐作痛,那,烛台切光忠呢……
      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等度过眼下难关,再向大家好好道谢。我晃了晃头,想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视野里除了我们几个,空无一人。而付丧神们全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什么都看不见。07101974174跟我一样,除了东张西望以外就剩下一头雾水。

      “我看不到敌人在哪里,现在的情形怎么样?”我问道。
      “请看我的眼睛。”笑面青江嘴上这样说,双目直直地盯着前方——将我拉上来的悬崖方向的半空处。我屏住呼吸凑近了他的脸,虽有心理准备,在望向那平时埋在刘海下不常瞧见的赤红眸子里时,还是心中一毛:那只眼睛里倒映出的东西绝对不是能被称为“人类”的存在,而且还不止一只。
      “我们被包围了,”五虎退的声音透出罕见的严峻,“请下令吧,主人!”

      “它们在向我们靠近吗?”07101974174问出了我想问的话。
      “很近,最近的一只离我们不到五米了。”笑面青江的回答让我心里一突。
      “数量有多少?”我紧张地确认形势。
      “很多,气息紊乱,以恶灵居多。”小夜左文字答道。
      “恶灵就是……带着恶意的灵体咯?”我苦笑了一下,心想这问了也是白问。结合我听到的那些话,都要置我于死地、让我用灵力当祭品,说它们善良都违背了我的良心。

      “什么大吉签啊,早知道就不给小费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07101974174憋出了这么一句。要不是眼下我们被团团围住,我真想笑出声来。

      “请下令进攻吧,主人。”烛台切光忠以近侍的身份向我确认最后的命令。
      “好……”我还没说出“进攻”二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佛号。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你也听到了吗?”07101974174望着我,“有人在念经?”
      “是啊。”我不知道除了应声以外还能说什么。笑面青江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些,他没有将刀收回鞘中,只是放低了些许高度。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我能辨别出方位,也听出了这是山伏国広。在这诵经声中,我凭直觉感受到了气流的微妙变动,四周原本阴森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付丧神们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对峙了几分钟,只见山伏国広踏开一丛灌木,双掌合十,一边念诵经文,一边笔直地朝我们这里走来:“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念罢,只见他呼喝一声,猛力击掌:“去!”

      登时狂风齐作,百鬼哭嚎,我被迫得呼吸不得,目不能视。耳边传来诸多低吼哀嚎尖叫呓语,浑身如同坠入冰窖,手足沉重得直往下坠。若不是和07101974174互相扶持,我们一定双双跌倒。
      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我睁开眼睛,只瞧见面前朝我们双掌合十行礼的山伏国広。他垂眉微笑,将搭在肩膀上的白披风递给笑面青江,神色间毫无半点炫示之意:“驱魔亦是修行,贫僧还得去山腰担水。若能同行半路,也是极好的善缘。”
      “大师你客气了。”07101974174先我一步反应过来。我用征求的眼神看过付丧神们,他们表示愿意一道下山。

      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等坐上了回城的列车,我累得身体发软。07101974174恍然大悟地向大家分享她的新发现:所谓的“大吉”指的是全体不动兵刃,逃过一劫。怀着感激之情,我郑重地向他们一一道谢,并简要讲述了以我的视角所经历的一切。
      回到馆藏老人家里时已是月上中天,作为灵堂的本屋基本布置完毕,只等明早运来最后装饰的花卉。在卧室里用完晚饭,我冲了把澡,然后打起精神走进停放遗体的灵堂。老爷爷的孙子已经坐在黑色的垫子上,身旁摆好了一支燃了小半截的白色蜡烛。我也取了一支凑到长明灯前点上,寻了他身边的一个空位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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