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之疏狂一卷》九叶叶

5、『五』沈家钱庄，鬼影幢幢

　　衡徵密诏方多病，自然是为了柯厝村甘夫人一事。方多病在皇宫呆了足足半日，才讪讪拿着一道密令离宫，皇上要他协助花如雪和卜承海调查此案，事成之后大大有赏。不过即便皇上没让他去查，他也会前去凑凑热闹，就是不知道死莲花有没有好好呆在村里。

　　方多病出了宫，连行李也不收拾，便要走。骑马走不到几步，一顶华贵的轿子停在他面前，轿帘一掀，昭翎公主探出头来，吃吃笑道：“才回京几日，便要走了？”

　　方多病一翻白眼。

　　昭翎公主拎出一包行李，丢给方多病。她早就料到这个丈夫一出皇宫，必然什么都不带就跑，便打点好行李给他送来。

　　方多病接过行李，显然怔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昭翎公主的轿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拽缰绳，背着行李上路。

　　江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从江州出来闯荡的人要么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要么在官场上混得赫赫有名。坤元原本是江州里一个小地，后来出了“手里乾坤”沈清夜，便也渐渐有名起来。沈清夜离开坤元后，他的兄长沈长明盖起了沈家钱庄，生意越做越大。

　　不过最近，沈家钱庄闹鬼了。而就在沈家钱庄闹鬼的第四天，坤元土地庙旁多了一栋两层木楼。

　　那楼刻有精细华美的莲花和祥云纹样，虽然掉了一块木板，不过有个约莫四旬的的中年人正拿着铁锤敲敲打打，旁边有个看来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木板上刻着莲花。

　　等年轻人刻完这莲花图纹，中年人收起了铁锤，给木板抛光漆油。两人忙完已是正午，便一齐到镇中吃饭。吃完饭，两人回去，却发现莲花楼前站着形形色色一干人等，正指着楼嘀咕着什么，旁边土地庙上香火鼎盛，有不少前来上香的百姓也好奇张望。

　　李莲花和覃乐挤上前去，正好奇这些人怎么都围着楼看之时，便听人群中有个浑厚的声音说：“这楼是怎么出现的？”

　　人群中七嘴八舌，纷纷只道不知。

　　那浑厚的声音接着说：“难道是老天知我沈家闹鬼，所以派了上仙前来搭救？”

　　人群中有人惊讶道：“上仙？”

　　那浑厚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难道！难道是土地老爷显灵了？”

　　人群中一阵哗然，之前说话的人咳嗽一声，“那个……我们只是搬来此处，万万不是土地老爷……”人群听到此言，轰然而散，露出中间一名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和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两人前方站着一位高头大马的壮汉。

　　壮汉惊疑不定，“你们是何人？”

　　李莲花微笑，“我叫李莲蓬。”随后他介绍覃乐，“这位乃是……呃……家叔李覃乐，幸会幸会，不知阁下是……？”

　　壮汉道：“沈大壮。”

　　李莲花微笑，“啊，阁下人如其名……”

　　沈大壮问：“你们来此作甚？”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们要去合原，偶然路过此处。”他举手请沈大壮里面坐。沈大壮欣然进楼，覃乐突然问：“沈庄闹鬼是怎么回事？”

　　沈大壮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这事，还得从四天前说起……”

　　四天前，沈家钱庄庄主沈长明的大儿子沈乐买进了一柄刀。刀长约三尺，刀柄口上刻镂有睚眦，据说此刀名曰侠骨，是甘之若成名时所用之刀。而就在侠骨刀被收进沈家钱庄次日，便有下人发现大公子沈乐死在房中，而侠骨刀插在大公子尸体旁边，染着鲜血。

　　沈长明起初以为庄中进了贼子，窥觊宝刀，便派手下搜索，结果一无所获。当夜沈长明在房中休息，突的听见房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出门去看，只见青草摇晃，一个白影在草丛内飘来飘去。他追上去，那白影消失不见，却是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歌声。

　　沈长明冷笑一声，说了句“装神弄鬼”，便往歌声响起处奔去，正是这时，一把长刀从天而降，插在他身边，正是侠骨刀。沈长明当即错愕，这把刀在沈乐死后，便被他锁在盒子里，只有他一人有钥匙。现在钥匙还在他身上，这把刀却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立即喊人去查看，下人来禀盒子锁上完好如初，未曾有被撬的痕迹。这时又有下人来禀，沈夫人晚间曾派丫鬟去厨房熬些燕窝，然丫鬟端着燕窝去夫人房间是，房内无人应，丫鬟怕夫人出事，叫来管家。管家来后敲门，却也是无人应，便撞开房门，岂料夫人已死在房中。

　　沈长明一日间丧妻丧子，悲痛欲绝，竟是疯了，成日指着那把长刀大骂。沈家钱庄就此乱成一团，好在还有管家理事，沈大壮此番出来，便是要去找官老爷来查凶手的。

　　李莲花听完啊了一声：“沈老爷疯了？”

　　沈大壮点头道：“可怜我家老爷，自从夫人和少爷去了后，便整天浑浑噩噩，神志不清，还拿着一把刀当凶手骂。”

　　李莲花拿出一块布给他，沈大壮感激的接过，抹了抹泪。李莲花问：“沈老爷骂的什么，你记得吗？”

　　沈大壮认真回想，突然拍桌大哭，哑声道：“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爹要把这刀送官，替你偿命啊……该死的刀，他娘的啊……”他突地又改了个姿势，捶胸顿足，“儿他娘啊，我做的孽，怎么由你俩偿了啊……”他说完顿了顿，“老爷平时就是这么说的。”

　　李莲花听完叹了一声：“沈老爷委实可怜得紧。”

　　覃乐道：“这位小哥，实不相瞒，我这个侄子略通医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沈老爷的遭遇听得在下唏嘘不已，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等二人前去，替沈老爷看看病情。”

　　李莲花啊了一声。沈大壮连声道：“那敢情好。只是我家也认识些江湖侠客，并未听说江湖上有一个叫李莲蓬的大夫……”

　　李莲花又啊了一声。覃乐道：“哎，是这样的，我还有个侄子叫李莲花，莲蓬是他兄长，两人一起学医，莲花那孩子已经失踪两年了，我和莲蓬带着他的莲花楼，出来寻他。”

　　沈大壮大吃一惊，“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

　　覃乐应道：“是啊，莲蓬虽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医术也是不弱……”

　　沈大壮当即朝李莲花跪下，“李神医救救我家老爷吧。”

　　李莲花连忙扶他起来，苦笑道：“我……我尽力……”

　　覃乐老神在在的说：“那麻烦小哥带路。”沈大壮应了声好。李莲花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抱起小花，跟上。

　　沈家钱庄。

　　沈大壮带着两人去了沈家，便被管家骂了一通，说是随便带陌生人来。沈大壮苦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不敢反驳，管家倒是个口硬心软的，骂了一通后，还是将人安置了下来。

　　沈长明疯了后，便很少出自己的房门。

　　此刻被沈大壮称为神医的李莲花正在给沈长明号脉。

　　沈长明确实是疯了。他抱着那把侠骨刀，在李莲花一行人进来时，便盯着李莲花和覃乐发呆，呆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甩开李莲花的手，对着他背后大叫道：“乐儿！”

　　李莲花将“神医”这个身份装的惟妙惟肖，在沈长明发疯大叫之际，抓着他的手认真把脉，而后还将沈长明眼皮掀了看。

　　管家紧张的看着李莲花，问道：“李先生，怎样？”

　　李莲花正色道：“他得了疯病。”

　　管家点了点头，仍然紧张万分的看着他，“老爷这病该如何医治？”

　　李莲花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管家紧张得额上冒汗，“李先生，这……老爷的心病是什么？用什么心药医啊？”

　　李莲花突然问：“沈老爷是习武之人？”

　　管家一愣，“嗳，是。”

　　李莲花小心翼翼的问：“沈大公子是怎么死的？”

　　管家又是一愣，“大少爷死在房间里……”

　　李莲花小心翼翼的瞅了沈长明一眼，见他正盯着覃乐看，才低声说：“是被刀捅死的么？”

　　“这个小的记不清。”管家道，“大少爷当时浑身是血，大家都吓呆了，没怎么注意。”他愣了一下又话题转了回来，“李先生，老爷当真无药可医么？”

　　李莲花啊了一声：“沈大公子的房间在哪里？”

　　管家道：“在东院厢房。”

　　李莲花微微一笑，“不知沈府今晚可备有晚饭？”

　　管家一怔，“有……”

　　李莲花道：“沈老爷的心病，应当是府内的凶手，只需将凶手抓住，沈老爷的病，估计也好了。”

　　管家尚未反应过来，李莲花悠然起身，似乎心情不错。他从沈长明的房间绕了出去，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下人东院在哪，才走到沈乐死时的厢房。

　　沈乐房内有折屏立在门口，绕过屏风，便能看到地上一滩血迹，这血迹已经干涸，但是很少。血迹一旁地上有一道刀口，刀口边血迹由上往下泼溅而成，形状颇为古怪。在血迹往前三步之外，有一个破碎的茶杯，杯边地上有一些已经干了的暗色水渍。

　　“血太少了。”李莲花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却是覃乐。

　　李莲花微微一笑。管家说沈大公子浑身是血，但房内的血迹实在是太少了些。

　　覃乐上前一看，嘿嘿一笑，“你怎么看？”

　　李莲花微微笑道：“那个杯子也摔得奇怪。”他上前抓起一个杯子，“如果沈乐端着杯子喝茶，突然死去，那么这个杯子应当是掉在桌边才是。”

　　覃乐点头。

　　李莲花走到床边，挪开枕头，拿起枕头下放着的长穗玉佩。他走了几步，抬头看了床边墙上挂着的刀鞘，又将刀鞘取了下来。

　　覃乐奇怪的问：“你做什么？”

　　李莲花但笑不语，拔开刀一看，过了会又将刀挂了回去。他将那玉佩揣在怀里，转身就走，覃乐追上去问：“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李莲花道：“我要去沈夫人死的地方看看……”

　　覃乐说：“刚刚在沈乐的房里，看出什么来？”

　　李莲花反问：“覃大侠来沈家钱庄做什么？”

　　覃乐道，“沈长明是沈清夜他兄长，侠骨刀又出现在沈庄，不知跟八弟的事有没有关系。”顿了顿，他突然问，“你知道沈夫人的房间在哪？”

　　李莲花呆了一下，正色道：“找找就知道了……”

　　柯厝村。

　　方多病骑着马，摇摇晃晃终于回了柯厝村，他从马上跳下，拎着个小小的包袱，兴致盎然的大声道：“死莲花，老子又来啦。”他奔进屋内，陡见院子鸡毛鸭毛乱飞，鸡圈里的母鸡小鸡全都不见，不知是被人偷了，还是被李莲花吃了。

　　不过院子里椅子倒在地上，竹竿上没见到晾着的衣服，方多病心中骤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冲进屋内一看，果然，死莲花不知道又跑去哪了！

　　他冲出后院，外面大海辽阔，一望千里，四处空空，那栋他辛苦拉来的莲花楼已然不见。

　　“死莲花！你居然背着你的龟壳跑了！！老子要把你的小花宰了！”方多病怒气冲冲跑到了阿三家，问及母鸡小花，阿三结结巴巴的说：“李……李先生把小花……一起带走了……”

　　方多病宛若被一只死老鼠噎住，脸色黑得可怕。

　　“阿嚏……”找到了沈夫人房间的李莲花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对着覃乐说，“沈夫人的房间，委实奇怪。”

　　覃乐点头。

　　但见房内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质地极好的黄布，上面摆有香炉，香炉上插着线香，线香燃了一半便灭了。香炉边放有白玉莲花瓷雕，上面溅了滴血。而香炉和莲花瓷雕后面，挂着一个阴阳八卦镜。

　　沈夫人房间位于背光之处，不燃蜡烛，房内便是黑漆漆一片，倒是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覃乐在房内转了一圈，却发现李莲花还没进来，忍不住问：“怎么不进来？”

　　李莲花干笑道：“我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