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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争执 ...

  •   章6
      赤司的声音很好听。
      当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低语“做我的人,可好?”,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会举起双手双脚投降,高呼“赤司大人我愿意”。然而,黑子却属于余下那半个的范畴。

      诚然,他喜欢他——身圌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和赤司接圌吻的时候,悸圌动的心情几乎要满溢出来,心脏也跳得飞快,一下一下地砸在胸口,带起一阵阵甜圌蜜的疼痛。自打被赤司从胡狼嘴里救下,亦或是更早,看到他手持太刀迎风而立的时候,恋慕之情就已经悄然而生。

      喜欢归喜欢,但他还有另外在意的东西。

      “赤司君,我有一事不明。”
      “嗯?”
      “为什么一定是‘我做你圌的圌人’,而不是‘你做我的人’呢?”

      赤司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说,想到日后的床第和谐,谨慎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难不成,自家小恋人有一颗反攻的心?

      “这关系到以后孩子的姓氏问题。”
      黑子神情严肃认真,作为黑子家的独子,他有责任有义务将自家姓氏流传下去。就算生不了孩子,日后领养也是好的。

      原来是为这个……赤司心里好笑,宠溺道,“在意的话,反过来也可以。”将黑子禁圌锢在双臂间,“让我做你圌的圌人,可好?”
      这次,黑子很爽圌快地答应了,还环住他的颈,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好。”

      “不能始乱终弃哦?”
      “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黑子信誓旦旦地说。

      赤司笑眯眯地将人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
      不容易啊,可算把媳妇哄(骗)上手了。
      口头上吃吃亏没关系,只要结果好就行。至于孩子的姓氏,收养两个,一人一个姓,不就好了?

      从这天开始,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乍看之下,两人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大区别,依旧是一个练武,一个做药,但细看就会发现很多不同:比如赤司不再把佩刀放到枕下,比如黑子不再控圌制自己糟糕的睡相,每天都顶着鸟窝起床,比如赤司每天的工作又多了一项给黑子梳头……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

      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黑子照例给赤司施针。
      一套针法施完,黑子按住穴位,抬眼问他,“有感觉吗?”
      赤司摇摇头。

      又失败了?黑子忍不住叹气。

      最近,他翻遍了家里的医书,想寻找有效的治疗方法,无奈家里的记载大多都围绕着蝎毒蛇毒,或者伤寒发圌热一类的常见病,在接骨、连接经脉方面只有寥寥几笔。他也试过别的法子,比如走几十里山路,拜访邻村的老医师们,可他们同样了解甚少。

      无奈之下,黑子试着研究了几套针法,配合活血化瘀的草药使用,可惜收效甚微。
      算上今天,他已经失败了十次。
      给其他人诊治的时候,都是药到病除,唯独面对赤司,他仿佛遇到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鸿沟。身为医师,偏偏治不好自己的恋人,真是讽刺啊。

      不过,接连的挫败并未使他失去信心。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赤司君。”黑子眼神温和而坚定。
      在赤司看来,那泛着流光的水色圌眼睛真的非常漂亮,不管怎样的玉、水晶或者宝石,都不能与之媲美。

      ※

      日子一天天转冷,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一大早,黑子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是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人,交谈得知,他们家少爷被一种罕见的毒蜂蛰到,听闻黑子在解毒方面颇有建树,慕名前来求医。

      黑子问清了病情,二话不说,背上包就去了。
      那户人家住在白云镇上,距离诚凛有十几公里路。待他们走到的时候,那个孩子的脸色已经发青了,呈现一种灰败的色泽,显然毒物已经入侵了五圌脏圌六圌腑。

      黑子不敢耽搁,用六圌月雪和其他几位药配成方子,吩咐下人赶紧去煎。他自己则打开随身的医药箱,十根银针分别刺向是十宣、四缝、中魁、八邪、夹脊、痞根、腰眼、牵正、翳明、安眠几个穴位。

      一个时辰后,小家伙脸色转好,显然是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他的家人十分高兴,见黑子容颜俊雅,握着银针的十指翻飞,心里就多了几分敬畏,宛如看到了神明一样。

      黑子给孩子逼完毒,又写了一副药方。
      “每天早晚都给他服用这药,七天内便可痊愈。”说完,他收拾好银针和药材,准备回家。

      眼看他要离开,孩子的父母都有些慌神。他俩担心孩子身上的毒反复,只盼着黑子能都多留些时日才好。夫圌妻俩互相使了个眼色,丈夫先开口,“黑子君,天色已经不早了,吃个饭再走吧。”妻子在一旁附和,“是啊,有什么必须赶回去的理由吗?”

      黑子微微垂首,赶回去的理由啊……脑海里浮现出今早出门前的情景。
      彼时赤司刚舞完一套刀法,纷扬的红叶落了一身。见他要出门,便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对他“早去早回”。

      父亲过世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
      黑子手指眷恋地抚过颈上的玉佩,“因为有人在等我。”

      见他态度坚决,孩子的父母也不好意思再留人。黑子收好包裹,叮嘱了几句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

      回去路上经过集市,白云镇是这附近最繁华的小镇,集市也分外热闹。
      商贩们卯足了力气吆喝,只要有人路过,立刻凑上去揽客。这个时候,黑子低微的存在感就成了天然屏障,商贩们注意不到他,更不会对他进行推销轰炸,一路走过都没人打扰。

      黑子急着回去,对那些个精致的工艺品和丝绸布匹都没什么兴趣。只是,当他走到拐角处,看到角落中的某个摊位时,急切的脚步忽地停了下来。

      那是个很不起眼的小摊,连货架都没有,摊主只在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摆了十来本书,大概有些年月了,好几本书页都有些斑驳。小摊旁树了个小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字——医书。

      这么一个简陋的小摊,黑子却眼睛一亮。因为在这个年代,医书是极为罕见的!
      医师有做记录的习惯,遇到了怎样的病人,年龄几何,有何症状,用了哪些草药,效用怎样,如此种种。将这些摘抄成册,就成了医书。大多数医师世家都有自己的书库,只给自家人查阅,外人根本看不到。

      黑子走到摊位前,作为内行,一眼就看出这几本书的作者都是很出色的医者。视线在书本间扫过,看到角落最残破的一本,黑子只觉得心跳的速度瞬间爆表——那是一本专门讲述接骨和疏通经脉的书!

      有了它,赤司残废的手臂就有了希望!

      “这本书怎么卖?”激动之下,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摊主是个老头,裹圌着黑色的斗篷,半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听到问话,他懒洋洋地比了个价钱。

      黑子搜遍了全身,连铜板都掏了出来,老头瞥了一眼,却道,“还缺一吊钱。”
      “您明天还在这儿吗?”实在不行,明天带够钱再来买,黑子想。然而,老头的话一下子粉碎了他的念想。“不了,明儿就去下一个地方。”

      黑子心里焦急,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就这么错过也未免太可惜,“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这本书。不足的差价,我愿意用别的东西来换,什么都可以!”

      老头眯起眼。什么都愿意换啊……
      他本人并不是医师,充其量只算个江湖郎中,为了多挣些钱,偶尔也会接一点灰色交易。

      “如果我要你的血呢?”他试探着问。
      新鲜血液也是他的商品之一。其实,老头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在他看来,这一本破书根本值不了几个钱,更别提用珍贵的血来做交换了。

      出于预料,蓝发少年竟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露圌出雪白的手臂,“请。”
      这么干脆?!老头儿瞠目,忙不迭地弯腰去拿小刀和盛血的器皿。

      刀口比到少年的手腕,“会有点痛,稍微忍一忍。”
      “没关系的。”黑子莞尔。淬了火的小刀异常锋利,轻易就扎进了皮肉。看着自己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淌下,他脸上没有痛楚,反而有一种恬静的满足圌。

      交易结束,老头拿到了远超预期的钱,还得到了宝贵的“商品”,大概赚太多良心有些不安,索性把摊位上所有的书都打包给了他。黑子很感动,深深地鞠躬说“谢谢”,礼貌的态度让某个奸商更愧疚了。

      回去的一路上,黑子都心情极好。
      太阳缓缓落到地平线,余晖将天空染成了鲜艳的绯红。再翻过一座小山就是诚凛,黑子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能看到村里的炊烟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黑子身形一晃。

      卖圌血后还拼命赶路,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腿一软,身圌体就往一边倒去。他以为自己会栽倒在地,也做好了撞上冰冷地面的准备,预料中的痛楚却并未发生。

      一个坚圌实的胸膛护住了他,带着温暖而熟悉的气息。
      “赤司君。”黑子心一松,安心地靠了过去,
      赤司轻笑着拥住他,“许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没记错的话,我们早上才分开。”
      “十四个时辰零三刻,还不够久?”
      温柔的眼神配上动人的爱语,双倍的杀伤力瞬间让黑子举手投降,只能闭着眼,顺着男人的手指抬高下巴,任凭对方的吻落到脸上、唇上、颈间。

      此情此情,充分印证了一句古话——小别胜新圌婚。
      呃,虽然这个“别”稍微短了点,还不到一天。

      缠圌绵了半天,两人才慢慢走回诚凛。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黑子有些乏了,脱了外衣,打算去沐浴。衣衫滑落间,露圌出小半截手臂。赤司脸色猛地一变,一把拉过黑子的手腕,却见雪白的皮肤上有一道新添的伤口,分外刺眼,弯曲的形状好似一条毒蛇。

      赤司周圌身的气息骤然转冷。
      身为武将的自己,无法圌治愈伤痕,但是,却可以杀了一切伤他的人!
      加诸于爱人身上的痛苦,他要百倍奉还!

      “谁伤的你?不知道名字的话,外貌或者衣着都可以。”他一字一顿地说。
      腰间的佩刀感应到主人嗜血的杀意,嗡嗡震颤起来。

      黑子压根没想到赤司的反应会这样强烈,他有种错觉,如果说出那个老头的相貌,这个赤发的男人真的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想到这,黑子急切道,“不,是我自己弄的。”
      “你自己?刀口为何会从这个角度划下去?”赤司的眼神愈发冷冽,“不要对我说圌谎。”

      “我没有说圌谎,”黑子努力解释,“和其他人没关系,我……”
      话音未落,就被按到床圌上,男人的身躯覆上来,压得他踹不过气。

      生平第一次爱上人,赤司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都很惊人。
      他对黑子很好,虽知他是男人,并不柔圌弱,却还是尽一切力量去珍惜呵护。
      小心翼翼守护的宝贝被人弄伤,他恨得发狂,恨不得立刻将人捉过来抽筋扒骨!
      “再问一遍,谁伤的你?”

      “赤司君,你听我说……”
      黑子越是解释,赤司心中的怒火就越旺。
      他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也不想听前因后果,他只想知道,仇人长什么样子。

      见黑子一直不说重点,赤司怒极反笑,“难道你想袒护那家伙?”
      他也就那么随口一问,不想黑子竟点点头,“是的,因为他没有错。”

      赤司闻言一僵。
      黑子现在,居然为了袒护一个伤了他的人,跟自己起争执?
      为了另一个男人……

      刹那间,赤司引以为傲的理智悉数崩塌。
      他第一次,对黑子动了真怒。

      “你想违逆我(僕)么?”

      伴随着那句话,房间里的氛围骤变。
      空气中仿佛飘荡着无形的匕圌首,铺天盖地的压圌迫感袭来,令人喘不过气。

      黑子深知不能让误会继续下去了,索性伸手搂住男人的颈,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短暂的僵硬后,赤司果断反客为主,深深地回吻他,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过了许久,房间里的压圌迫感渐渐消失,黑子知道,这个人的理智终于回归了。
      “赤司君,我只是拿血换一样东西,才有了这个伤。”他从一旁的背包里取出那本书。

      只看封面,赤司就知道这本不起眼的小册子是一本医书,而且针对的病症,正和自己的左臂有关。弄清了前因后果,满溢的怒火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一段小小的误会,就此解除。

      两人沐浴完,窝在被子里,彼此依偎着取暖。黑子感到细碎的亲圌吻落到手腕上,忍不住缩了缩,“好圌痒。”

      赤司的视线滑过他温润秀气的眉眼,毫无血色的脸颊,最后停留在那道刀伤之上。
      极轻柔地抚上那道血痕,抚圌摸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可以想象刀锋切割开皮肉时的痛楚。

      “要是可以把疼痛转嫁给我就好了。”
      如果自己可以代为承受的话,哪怕是两倍、三倍或者更多,他也甘之如饴。

      “已经不痛了。”黑子笑着说。
      赤司怜爱的亲圌亲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得到至高王座,渴望力量和强圌权。
      不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只是单纯地,想要好好守护这个人——让他远离危险,远离伤痛。

      “黑子。”
      “嗯?”
      “月色真美。”
      “……”

      赤司给他掖好被角,“睡吧。”
      黑子闭上眼睛,许久,心跳的频率都降不下来。太犯规了啊,他悄悄地想。

      月色真美的谐音是——我爱你。

      ※

      半梦半醒间,不知怎的,黑子脑海忽然闪过方才赤司的模样:冷酷无情的眼神,刀锋般冷厉的气场,还有,“僕”的自我称谓……
      简直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错觉吗?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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