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尘封的记忆》凉山寞

4、青葱岁月

　　（一）新的开始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理解怎样的生活才是幸福。我只知道，童年的我，一直不快乐。

　　那年我11岁，暑假逐渐接近尾声，马上要面临新的学期。这个美丽的盛夏还没来得及画上圆满的句号就匆匆的离开了我。
　　开学前一个星期，我的父母亲突然连夜整理了所有的家具，凌晨包了辆小货车，离开了生活了五年的县城。从我记事起，这已经是我们第五次搬家了。
　　我和5岁的弟弟坐在后车厢，感受到车子行驶的路面一直凹凸不平，好似在山间打转一样拐来拐去，颠的我的胃十分难受。
　　像是熬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等我晕乎乎的从车上爬下来时，天色早暗了下来，时间是傍晚7点。眼睛扫过四周，我的心沉了下去。很明显，这是一个农村小镇，借着路边平房透出的灯光，我看到的是坑坑洼洼的路面，和脏兮兮布满灰尘的房子。远处黑黑的看不清楚，近处的房子里隐约传出来一些说话声，我一句也听不懂。路上偶尔经过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昭示着这个城镇仅有的聒噪。
　　我们手忙脚乱的把家具行李搬下车放到路边，爸爸临时租到了一个地方，等我们把家具搬进去的时候，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躲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偷偷的抹着眼泪。
　　那一天，我终身难忘。
　　所谓的房子，是一个地下室，更贴切的说，是一个猪圈。里面没有养猪了，有三个隔间，但是漆黑的墙壁，潮湿的空气，混着猪粪的味道，充斥着我全部神经，这一晚注定难眠，伴随我的还有一群可怕的蚊子，围绕着我的蚊帐嚣张了一夜。
　　第二天，晨光微熹，我就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那扇破烂的木门前，夺门而出。
　　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直到村边的田野里，才停下来，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
　　前几天下过大雨，早上有点雾气，田间的小道还有点湿泞，我的头发，眉毛，眼睫，挂着晶莹的水珠，分不清到底是露水，还是汗水。
　　休息够了，我迷茫的抬起头来，环顾这个我即将要生活的世界。
　　我们住的村庄中间被一条泥巴路分开两边。旁边一大片宽阔的地带全部是稻田，正值收割与播种的交汇时节，只见一块块黄色绿色互相交错着，清风徐徐，混着各种植物和泥土的气息吹在脸上，格外神清气爽。四周环绕着青山，不远处是一条河，河水碧绿清澈，静静流淌。虽然陌生，此情此景使我想到了我的家乡。我的家乡也是一个偏远的山区，也是这样一片光景，那种陌生的感觉慢慢淡化，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稻田里青蛙彻夜不眠的鸣叫声总算安抚了我冰冷的心。
　　为了维持生计，爸爸租了一个门面，就在我们住的楼上。摆上缝纫机，妈妈干起了老本行。
　　除了等待开学时间，我每天无所事事，只好在这个小村庄到处溜达。在一家简陋的卫生室门口，我终于知道这个村子的确切名字：八字岭。
　　卫生室在半山坡上，旁边有一条生锈的铁轨，不知道有多久的历史，但是铁轨表面被摩擦的光滑透亮。原来还有火车经过这里。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离我生活的县城有多远，只觉得这是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
　　我将会在这个地方生活多久呢？我也不知道。那个充满欢乐的县城昨天还在身边，今天已遥不可及。我的好朋友，我那么多可爱可亲的同学，老师，都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告别，就匆匆离开了。
　　远处秀美的风景此刻仍无法掩饰我内心的惆怅。
　　过了几天，爸爸告诉我，明天我就可以到秀水小学去念书了。
　　陌生的学校。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这里的语言我一句都听不懂，对于明天开学又紧张又期待。
　　爸爸开着摩托车把我和弟弟送到学校，走到教学楼下面，遇到一位高大微胖的男老师笑眯眯的看着我。爸爸告诉我，这是黎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我弱弱的叫了声：“老师好。”黎老师点点头说：“你先上去吧，顶楼六（2）班。”
　　“还有座位吗，老师？”
　　“有的。”
　　就这样，我慢慢往楼上爬去。不是不紧张的。上到顶楼，左右张望，右手边就是六（2）班了，我突然有点犹豫了，躲在楼梯口，不敢往前走。听着从教室里传出同学们的嬉笑声，我的心一跳一跳的打着小鼓，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小心的探出半个头张望，好家伙，这边是教室的后门，我看到最后面有个座位是空的，坐在旁边的是个长发女生，正和前面的同学交头接耳。
　　我深呼口气，硬着头皮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坐下。前面的同学没有注意到我，仍然继续火热的讨论着。倒是我的新“同桌”愣了一下，立马转过头来看着我。感受到几束探寻的目光，我低下头，脸不好意思的红了。
　　过了几秒钟，新“同桌”开口了：“几夸嘿新同活？”
　　我抬头傻傻的看着她，听不懂。然后她转用别扭的普通话问：“你是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陈茵。”
　　“我叫丘水。”然后指着前面两个女生介绍到，“这是朱英，这是黎君凤。”
　　接着三个女生又操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聊起来。
　　没过一会，班里安静下来，黎老师走了进来，双手撑着讲台，眼神扫了一圈，笑着说：“这个学期我们班里来了两个新同学，首先介绍一下李万同学。”
　　前面第二排站起一个瘦瘦的男生，剃着板寸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我叫李万，很高兴加入六（2）班的这个大集体，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掌声响起，丘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听说他是从城市转来的，好像是X州----”
　　接着老师点到了我的名字，有了李万开头，我没那么紧张了，刚刚站起来，前面所有的同学纷纷回头好奇的打量我。我的脸刷的又红了，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大家好，我叫陈茵，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大家多多关照。”
　　掌声过后，教室里又开始交头接耳，黎老师带了几个男同学去教务处领课本。我坐在座位上听着大家的谈笑声，安下心来。新学校，新同学，没有我担心的那么难相处，从大家热烈欢迎我的掌声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友好。
　　崭新的课本一本本的发到同学们手里，教室里又多了哗哗啦啦的翻书声。我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些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书，郑重的写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画，仔仔细细。
　　领好书，黎老师说：“接下来就是选班干部了。这个学期我们的班长还是张美莲，副班长程垚和陈茵。”
　　老师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再次成功地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似乎都有一个同样的疑问，怎么我刚来就当“官”了？
　　丘水似乎也不理解，悄悄的问我：“你是不是学习成绩很好？”
　　我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班干部确认好，又到了安排座位的时候了。黎老师挺豁达的，安排座位很人性，打着不干涉，不偏心的旗号，让同学们自己选择同桌。自然，在秀水小学的第一个学期，丘水成了我第一个同桌。

　　（二）第一次过招
　　除了听不懂大家的方言，老师们上课还是讲普通话的。虽然乡音浓重，但我还是能够听懂。上课听讲时我格外认真。仅仅冲着黎老师的信任，我也绝不能辜负了这份心意。
　　副班长这个职位我是很熟悉的。曾经的母校，我也担任过副班长，宣传委员或者兼职语文课代表。
　　短短几天，我大概了解了班里的一些情况。大家都是农村子弟，书念的迟，有好些同学比我大1-3岁，男生年龄和我相仿的比较多，而女生普遍比较大龄，也长得高些，成熟些，有的女生已经发育的比较成熟，而我还稚气未消，身体扁平，班里好些女生开始情窦初开，经常聚集在一起，略带羞涩的讨论着帅气的男孩子们，可爱的校园八卦悄悄的在女生中流行。
　　这时候，我终于知道了班里有个校园王子程垚。
　　程垚，一个充满阳光活力的男孩子，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走进了我的视线。
　　他全身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留着着短短的板寸头，单眼皮，五官还未长开，青涩稚嫩，但在那轮廓清晰的脸上奇异的和谐美好，非常帅气，眼神透着俏皮可爱，咧嘴一笑，顿时阳光满溢，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
　　我就这样沦陷在他的笑容里。
　　彼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情窦初开。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偷偷关注这个男孩子。看到他笑，我也笑，看到他沉默，我也沉默。这份偷窥的小心思，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时间在课本和同学的嬉闹声中快速的过了一个月。每月小考来了。毫无悬念的，我考了第一名。全班同学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向我投来不同的目光，包括程垚。这次他的数学第二名，我破了他第一名的记录。
　　我不敢直视，眼角余光注意着这个帅气男孩的反应，他很镇定，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就移开目光，不再看我。
　　从那以后，同学们开始对我更热情了。而这时，我家早脱离了住了半个月的“猪圈”房，家已经搬到学校边上，两室一厅的房子，听说还是黎老师帮忙介绍的，我的心终于如尘埃落定。
　　每到周末丘水就会约我去她家玩。丘水的家就在学校隔壁村子，同行的还有朱英和黎君凤。
　　美丽的秀水，哺育了一代代善良淳朴的农民，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展示最真挚的热情。
　　在县城长大的我，体会过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即使是在童年，都难免要顾虑不同人的脸色。而在这里，我不必担心，只需绽放笑容，恣意玩乐。没有同学的父母给我脸色，他们热情微笑，用他们认为最好的食物招待我。我最喜欢吃丘水家的糯米糕，朱英家的花生豆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糯米糕，有白色的，有浅褐色的，香香甜甜的，松软可口。
　　而花生豆腐更让我迷恋了。样子不怎么好看，油炸一下出锅，变成紫褐色，丑丑的，皱皱的，撒上一些盐花，拿起一片轻轻一咬，浓烈的油香和花生香溢满整张嘴，吃的人身心无比酣畅。
　　丘水比我大两岁，是班里发育的比较早的一个，身材丰满高挑，典型的农家少女。开学没多久就把那把长长的头发剪成了短碎，漂亮的瓜子脸，偶尔冒出几颗青春痘，笑起来门牙有点突出，双眼皮，每次谈论男生说到好笑的地方，就会埋着头羞涩的偷笑，眼神波光盈盈，让人着迷。
　　有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告诉我，张美莲很喜欢程垚。朱英也眨着眼睛俏皮的凑过来跟丘水一起八卦。朱英是个很活泼的女生，比我大一岁，个子高高的比较健壮，眼睛小小的，却格外有神，班里的任何八卦都逃不开她的火眼金睛。“听说她喜欢他很久啦，你注意到没有，一下课，她就老爱跑到程垚旁边跟他们打闹呢”
　　以前我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程垚，这次在大家的八卦心驱使下，光明正大的望向他，看着他和张美莲说说笑笑，脸上是开心愉悦的表情，我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他的好心情，让我欣慰。
　　张美莲是班长，比程垚小半岁，长得很漂亮，同样是瓜子脸，短碎发，皮肤白皙，笑着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很是可爱。漂亮的眼睛流露着少女的自信和快乐。这样的女生，站着她身边，都能感受到春天的阳光，温暖而明媚。我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三）我们成了朋友的朋友

　　10月底，迎来了期中考试，同时我12岁的生日也即将到来。
　　努力了半个学期的收获，终于可以收割。和小考不一样，期中考试相对比较严肃认真。即使如此很多同学还是忍不住小抄小闹，这种气氛和城市里竞争排名的氛围相差甚远。也许大家都在农村长大，没有那么强烈的竞争意识。
　　秀水属于一个偏远的小城镇，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试题难度相对简单很多。我无需费神思考，就早早的完成了所有的考试。
　　这次考试成绩出来后，我多了一个朋友。她就是张美莲。每天放学都要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她满脸堆笑，对我软硬兼施，实在是盛情难却，去了几次以后，我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秀水的河可以和我家乡的河媲美。河流蜿蜒曲折，河水干净澄澈，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碧水蓝天，让人忍不住喜欢上这里。唯一的遗憾就是河的下游两边各自座落着一个水泥厂，水泥厂上巨大的烟囱排出的废气让这片天然的净土蒙上了尘埃。河对面的水泥厂大一点，旁边就是火烧坪，一个每月只有几天热闹熙攘的集市。而这边这家就在半山坡上，地势比较高，两家水泥厂连接处是一座高高的铁路桥，桥面不宽，仅能容纳一列火车，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火车呼啸而过。张美莲的家就在这边偏小点的水泥厂里。父母是厂里的工人。水泥厂里处处可见灰黑色的粉尘，风一吹就尘土飞扬，让人睁不开眼睛。员工家属区是一排排单层的平房，楼顶布满厚厚的灰尘，墙壁都是灰黑色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成长着张美莲这么个大美女。到了张美莲家，吃的最多的是玉米排骨汤和海带排骨汤了。有正规工作的父母，生活相对比较宽裕一些。想到我的家庭，心中竟生出了几许羡慕。
　　那个窝在“猪圈”里的家，对我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玩了几次以后，张美莲就把我拖到了另一位同学的家，张辉。我的同班同学，张美莲的堂哥，也是我们班的帅哥之一。他比程垚高大许多，俊朗的五官已经长开，高大结实的身形完全脱离了童年时代，正式进入了青春期。
　　他对人总是笑眯眯的，有种邻家好哥哥的味道。
　　在张美莲的几次怂恿下，我壮着胆子到了张辉家，还跟着他们一起唱起了歌。那个年代，唱歌是我们最喜爱的娱乐节目之一。彼时彩色电视机和VCD在全国大街小巷流行着。流行歌曲都靠VCD碟播放，连着话筒，对着电视机的字幕，放声歌唱，快乐总是那么简单纯粹。
　　12岁的生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提起，父母早已去了广州，为我们的生计劳碌奔波。我的童年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圆满落幕。
　　和张美莲做了好朋友后，我也光明正大的走到了程垚的面前。她经常挽着我的手，时而走到程垚身边玩笑调侃，时而拉着我和张辉说笑打闹。
　　张美莲漂亮会打扮，人又开朗大方，很得男生的好感，也因为这样的性格，有不少女生嫉妒她，尤其暗恋程垚的女生，私底下或多或少会传点她的不是。这一切我都不介意，也不计较，因为我很享受她挽着我的手和程垚嬉闹的样子，她对程垚的喜欢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表现在脸上。这份洒脱，让我羡慕的紧。自卑如我，永远不敢将喜欢赤裸裸的展现给别人看。
　　就这样，我和程垚成了朋友的朋友。

　　（四）篮球少年
　　那一刻你手里抱着篮球从我身边经过，少年身上淡淡的汗味张扬肆虐，侵入我的鼻腔，紊乱了我的呼吸。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像盛夏的花儿样绚烂绽放。

　　从小我就喜欢画画，没有宣纸，没有水彩，我就拿着石头在泥巴地上勾勾抹抹，或者用木炭对着外面的墙壁到处涂鸦，火热的太阳，高大的树木，纤巧的野花，潺潺的河水，各种虫鱼鸟兽都是我描绘的对象。
　　7岁那年家里搬到县城，8岁的时候我插班进了曹排小学念二年级，那时城市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电视，和农村不同的是，城市里的电视频道多一些，我最喜欢放学后回家看动画片，印象最深的是当时非常流行的美少女战士，我对美少女水冰月喜欢的不得了。每天没事就画她，课本上，练习簿，家外面的墙壁，随处可见水冰月的身影。那时的我憧憬自己将来不要长大，能做个快乐天真的美少女。年少的梦，是那么的单纯美好。就这样，成就了我与美术的缘分。班里的黑板报成了我的欢乐园。我用仅有的几种彩色粉笔，尽情描绘我眼中缤纷灿烂的世界。
　　这份乐趣，在秀水小学里暂时掩藏起来。因为黑板报是大家轮着来出的。即便我多么想冲上去抢过同学手中的粉笔，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渴望，默默等着轮到我的那天到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一天终于来了。我抑制不住的兴奋。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资料，到老师那领到一盒彩色粉笔，开始描绘主图和花边。板报内容请了张美莲，她的字工整漂亮，秀气有力，比我的字强多了。我俩分工合作，在黑板上尽情挥洒。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余晖透过窗户和教室门缝斜斜的探进来，照得我们的脸红彤彤的。校园的操场上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拍手叫好。我知道，很多男生放学后会留下来打一阵子篮球，农忙时节已过，学生和老师偶尔会组队比赛玩一玩。这其中就有程垚。
　　平时我总会不经意的在操场旁边的草地上逗留，今天可不行了。
　　程垚不但功课好，会打篮球，踢足球，还练过武术。在我们眼里，他是王子一般的存在。程垚的父亲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喜欢蓄点胡子，劲瘦的身躯，深邃的眼眸，平时不苟言笑，骨子里透着一股文艺范。看得出，程垚五官比较像父亲，可那活泼俏皮的性格，充满朝气的笑脸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板报作业已接近尾声，操场上的声音已经淡去，黄昏时刻，楼梯间传来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也撞进我的心里。是谁？难道他来了吗？
　　我开始有点紧张了，手心微微汗湿，这时候板报已经出完了，张美莲笑嘻嘻的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夸张的叫道：“两大美女一出手，行家就知有没有。嘿嘿，陈茵，你画的真好看，当然我的字更好看。哈哈·······”
　　“两大美女，什么事那么开心啊？”
　　推门进来的是程垚。手里抱着篮球，一脸汗水，眼睛看向刚刚完成的黑板报，露出赞许的目光。
　　“不错，不错，有前途。”说着经过我的身边，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那少年身上淡淡的汗味张扬肆虐，侵入我的鼻腔，紊乱了我的呼吸。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心情如山花盛放。
　　（五）原来靠近只是为了远离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张美莲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以为是我的人格魅力，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其实，我错了，原来靠近我，只是为了让我远离他。
　　半个学期过了后，我的同桌换成了朱英。丘水的学习成绩不大好，最初的热情消散后，张美莲的介入，使得我们的同桌缘分到此结束。朱英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常常邀请我去她家吃花生豆腐。
　　朱英对大自然有着浓烈的情感，也许每一个辛劳耕耘在土地上的人都有。可朱英的活泼热情是我无聊生活的润滑剂。她让我敞开心扉，爱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这个周六的早上，晨光初起，我和朱英，还有几个附近的小孩背着篓子开始上山。山林中霜雾漫漫，露珠顺着松叶滑落，偶尔落在我们的脖子里，凉飕飕的。深秋时节是最适合采摘松树菇的，这个时候的松树菇味道最为鲜美。
　　我们踏着露水，湿了裤脚，爬上山腰，小伙伴个个精神奕奕，独有我累的气喘吁吁却开心无比。到了目的地，伙伴们飞快的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目标。
　　我没有经验，只能跟着朱英一起慢慢寻找。一般在松树脚下浓密的腐叶层是孕育松树菇的绝佳胜地。当然也有蘑菇孢子被风吹走，随便扎根生长的，鲜嫩的松树菇刚刚出土，没有完全张开，有褐色的，有黄色的，菌伞表面光滑。听说这种蘑菇无法人工培育，野生才有呢，采摘的鲜蘑菇煮汤，或者蘑菇炒酸菜，味道棒极了。我的家乡也在山区，可是竟然长不出这么好吃的野蘑菇，可见，秀水这块风水宝地得天独厚。
　　不一会儿朱英的篓子装了半框了。她看着我的手提袋上零星的几朵，二话不说，把框里的蘑菇全装进了我的袋子。“我们经常吃的到，这些都给你吧！”
　　看着手里一袋子蘑菇，心中无比温暖。
　　朱英的家比较贫困，父亲在朱英几岁的时候就因为上工意外去世了。母亲独自养育着朱英两兄妹，日子清苦简单。想到朱英对我的慷慨热情，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家庭该怎么说呢？在县城爸爸开砖厂的时候，家境还是比较宽裕的，吃穿不愁，无忧无虑。如今却仓皇逃离县城，落得这步田地，日子的窘迫实在是难以启齿。
　　朱英带着我做了很多从前没有做过的事，去河里捡嗦螺，上山砍柴，打松毛，烧木炭，她让我在秀水的日子过得多姿多彩。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我们最常做的就是去赶集卖菜。西洋菜是其中之一，溪水沟里随处可见。朱英把钩子绑在竹竿上，将西洋菜一点点的勾上来，我帮她整理，把根和老的杆子摘掉，留下最好的菜心绑成一小捆，我们弄的西洋菜最鲜嫩，每次一到集市很快就卖完了。
　　蘑菇采完后，阳光早已穿透树林，洒在我们一群人身上，大伙说说笑笑，满载而归。朱英背着篓子和我并肩下山。
　　“你最近和张美莲走的很近哦！”
　　“嗯，她总是带我去张辉家唱歌。”
　　朱英坏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张辉在追你，她在帮她哥哥呢。”
　　“不是吧？”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有点难过。原来张美莲只是因为她哥哥才对我好的。
　　“很多同学都知道呢，就你不晓得。”
　　好吧，我承认我对这种事一点也不开窍。这些孩子太早熟了吧？
　　“知道吗，你很优秀，她喜欢程垚呢，怕你风头太过被程垚看上，赶快把你推到她哥哥身边。”
　　原来这才是真相，这就是我无比信任的友谊。我的心里涌出一股酸涩，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活泼美丽的女孩早已在我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的一颦一笑，带给我无数温暖的小淘气，那么让人眷恋。我难过不是因为她利用了我，而是因为她没有真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