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照雪红》何沛亨

6、第三幕 暗影（四）

　　“大人为何拜他！纵然他良知未泯，终究是那奸佞的儿子！大人拜他，他，他如何当的起！”薇玉待得陈宣去远才愤慨的说到。她犹跪在雪中，除方才夺回短剑之时，她始终不曾稍动。

　　“薇玉。”仲岳回身，垂眸望向薇玉。那冷峻的眼神让薇玉不禁瑟缩了一下。她跪伏与地，静待发落。却听仲岳言到：“你行事如此莽撞，当真令人失望。”

　　薇玉慌乱抬头，说到：“属下不知此人有用！宫中还有其他姐妹，属下只是深恐形迹败露！”

　　“你初时是怕形迹败露，只是再刺他却是因为恼羞成怒。你可知，‘怒’字乃是为将大忌。兵怒，虽会勇悍无匹；将怒，却易功败垂成。你今日之举，实在不智。想来，你师傅平日教你的韬略兵法，你怕是听完就忘尽了。”仲岳颇为失望的说到。

　　薇玉羞愧得抬不起头，却还是忍不住说到：“陈宣或许对大人有用……但是，我麒麟军主帅的威仪岂容冲撞！大人肯信他用他，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颜面。他竟然还敢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他如此藐视大人，就是藐视我麒麟军上下！”

　　仲岳被他顶得半晌说不出话，满肚子的xun诫又咽了回去。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掩着额头默立了良久。直到薇玉又不安的跪伏下去，他才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罢了。我们果然是不擅教导女子。……自他接任以后，你们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师傅与大人都是不世出的将才！只是……属下等驽钝……，并非师傅之过！”薇玉慌忙道。
　　仲岳摇头，思量一回，无奈叹息：“男女有别。他终究是男子，让他训领女军，难免桎梏。”
　　“怎么会！师傅与大人待我们如父如兄，难道对父兄还要管什么男女大防吗！”她自幼在师傅身边长大，师傅于她们而言便是骨肉至情。
　　仲岳闻言，一顿。他扶起薇玉如她幼年时那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薇玉见他此举，几乎落下泪来。

　　“并不止男女大防。女子心思本就与男子不同。若只是为兵，你师傅与我还可训授。可要想这一二年间从你们中教出麟军统御……”仲岳无奈的叩击额头，苦恼道：“当真不知从何教来。”

　　薇玉惊骇抬头，慌乱问道：“大人何出此言？师傅尚在，为何要从我们中选？莫非……师傅的病有变故吗？！”

　　“他好得很，只怕比我都活得长久。”仲岳哭笑不得，他那兄长装病真是装得深入人心。

　　“只是你们虽从未现于人前，但以当今之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有接敌的一日。届时，天下人见你们由男子统领，必会有损我军声誉。无誉之军，天下人岂会信之？”仲岳循循善诱道。

　　“……属下明白了！”薇玉本就聪慧，只是自小就将他二人视为父兄，因此从未想过这一节。如今被仲岳一破，须臾间便想了个透彻。

　　她自认无才无德，从未想过要成为统御。从小勤勉习武，只是希望能为收留她的俞家、为麒麟军、甚或为天下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但若麒麟军需要一个统御，那她……那她便竭力一试！主人说，他与师傅不知如何教导女子……她便不做女子！自今日起，她会将自己当做男子一般去习学、去磨练，决计不能再叫师傅与主人失望！

　　仲岳见她眼神渐渐清明坚定，便知计略奏效，不再多言。他一个呼哨唤来坐骑，将缰绳递与薇玉，道：“你不可在外久留，尽速回宫，切莫使陛下起疑。到了城门外，将马放走，它自会回来寻我。”

　　薇玉躬身应“是”，利落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仲岳回茅屋灭了火堆，掩了各处形迹，也徐徐向城中走去。

　　不知何时，雪又落了下来。舒卷的彤云掩障了落日霞辉，漫天的飞雪遮蔽了道途、村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