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血》十三

1、第 1 章

　　“唔~天气真好，”班伸了伸懒腰，愉快的把从猪帽子亭顺出的两瓶酒摆好，开盖，“巴尼亚艾尔的啤酒~棒极了~唔！金，你不知道打扰别人喝酒是件非常不礼貌的事么？”

　　金指挥着灵枪从班的身体里退出来，“只是个打个招呼而已，班。”

　　“真是恶劣的打招呼方式。”班顿在空中准备灌酒的手放了下来，不满的感受到胸口的血洞迅速收缩平复完好如初，“唯一的一件衣服又被破坏了，你要好好负起责任哦~金~”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金的脸在逆光在看不真切，“第五形态【增殖】。”分裂的小灵枪如蝗虫一般扑向地面，激起大片尘土。

　　“呜哇~还挺认真的嘛金~”班轻巧的借力一蹬跃至半空，一脚踢向金，“不过巴尼亚艾尔的啤酒的帐可是要好好算算了。”

　　金哼了一声，用手指指挥着无数飞镖状的灵枪在空中飞舞，灵巧的像一群猛毒的嗜血蜂。班吃了速度的亏，不停的有一两柄灵枪洞穿过身体，渐渐被激起了血性，从岩壁上借力跃空，狠狠的给了金一下。“哈，近战能力还是那么差。”

　　金毫无防备的吃了一记，身体狠狠的撞击在坚硬的岩壁上。痛楚鲜明的游走在全身，让他冷不防的“唔”了一声。默默的擦掉嘴角的血迹，五指成拳，张开。“第四形态【光华】。”灵枪飞快的化为一株巨大的植物，缓缓绽放着血腥之花。

　　班飞快的在岩壁和地面之间飞驰以躲避花蕾中射出的光束炮，终究还是一不留神被光速打穿肩胛，从伤口处泛起一股火烧似的疼痛蔓延到全身的末梢神经，点燃了班的眼睛，“让我认真起来了~受了重伤也别找团长打小报告哦金~”

　　金用行动代表他的回答，“第一形态【灵枪】。群峰飞舞！”

　　班“哈”了一声表示不屑，“来来去去就这几招。”一边让身体弯折成各种角度躲避利刃，冷不防再一次被刺穿身体，“角度到是长进了。”

　　金沉默的落在枪尾，金色的眼睛闪着复杂的光芒。班眯着眼，弯腰凑近体型娇小的精灵王，“虽然占了神器的便宜，难得赢了到不见高兴，一点也不想脑子空空的你。”

　　金只是看他一眼，被浓烈的血腥味熏得皱起了眉，依然不答话。反常。班的脑袋里突兀的闪现出这两个大字，金这么反常的样子出现的情况在过去的十年里完全没有出现过，难道——狠狠的抓住金的双臂，任由灵枪在身体里绞出硕大的血洞，“是不是伊莱恩的事情？”

　　金挣扎了两次才挣脱了他的桎梏，让灵枪抽离了班的身体，“咱见到了女神族号角。”

　　“然后？女神族是不是答应复活伊莱恩？”

　　金避开班灼热的视线，“女神族说，如果咱可以用永生之血作为代价，他们可以复活伊莱恩。”

　　“永生之血？”

　　金依然没有看那双充满惊愕的赤色双瞳，声音低沉嘶哑，“喝下生命之泉的人类，泉水会融入血液延续永生不死的力量，妖精王国的传说中称这种血液为——永生之血。”

　　“哈，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有使用【石化石】，石化的人是连液体都会被冻结的。班全身放松，“那你还在等什么？用我的命换伊莱恩的复活，挺划算的吧~”看着金依然沉默不语的样子，班懒洋洋把交叉的双手枕到脑后，“啊，团长大人的话是没关系的~他倒是从高瑟那里知道了不少嘛~”

　　“不，班，这不是你的责任。”少年终于直视他的赤色双眼，眼中闪耀着决断的光芒，“伊莱恩代替咱守了700年的妖精王之森，你又保护森林让它免受魔神的侵扰甚至死亡——咱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不管这不是我的责任，金，”班肃容道，“这是我的愿望。”

　　“不，咱——”

　　班用力抓住金的肩膀，“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拜托了，金。”

　　金霍然睁大双眼。那双赤红的眼瞳中强烈的情绪完全震撼了他，拒绝的话语压在舌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心中那个反复回荡着的【决不能答应，否则一定会后悔的】的声音被皮肤完完全全的隔绝起来，在身体中疯狂的激荡。身为妖精王的责任，身为哥哥的义务，女神族到底会不会实现诺言的紧张，还有身体深处莫名叫嚣着失去的惶恐在眼中深沉的纠缠，却被班那句话将一切都震了个粉碎。他说，不要剥夺我赎罪的权利，金。

　　金不记得自己怎样将承放生命之泉的杯子交给班的，只呆呆的看着晶莹剔透的杯子慢慢被一点点的染上粘稠赤红的颜色，断断续续的朝杯口缓慢攀延。“喂~金~发什么呆呢~”班脸上依旧是那副见惯了得满不在乎的表情，“真是幅麻烦的身体~割腕的伤口愈合的太快了，这样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换回伊莱恩……金，帮我一个忙。”

　　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脊背被石壁的温度渗的一抖。班自顾自的说下去，“让你的神器好好的刺穿这里，”指一指心脏的位置，“千万不要拔出来哟~对了，记得顺便把四肢捆上，你知道，四肢痉挛的时候容易对不准的哟~”

　　“班，你疯了……”金倒抽了口气，“伊莱恩不会愿意的……咱……”

　　“金，死掉的人是不会有意愿的。”班的表情冷酷而严肃，“况且伊莱恩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哥哥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

　　金像是被蛰了一下，霍然抬头狠狠的盯着班，“……你！”

　　班又回到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难道你已经被吓得连神器都不能好好支配了？”

　　灵枪轰鸣着准确的刺穿他的左胸作为回答，班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心脏被破坏的一瞬扭曲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想要触碰破坏身体机能的凶器。金冷漠的打了个响指，让灵枪伸出枝干紧紧地固定住班的手脚，末了指挥枝干将半满的容器轻柔安放。

　　班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身体对灵枪的排斥，“哈。好久没受过这样的伤，有点不习惯。没关系，等一等就好了，等一等……”

　　金沉默的看着被牢牢禁锢在岩壁上的男人。银色的短发愈发衬得肌肤苍白，额上的汗珠纤毫毕现。紧实的机理因为痛苦而紧绷着，被灵枪化成的枝干洞穿的白皙胸膛渗出艳丽的血珠，顺着尖锐的凶器滴进红色蔓延的高脚杯。寂静的四周只有班隐忍的喘息和血滴的奇特韵律，，让金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是一幅妖冶而圣洁的受难图，没有痛苦，没有罪孽，只有永恒的平静和沉默的死亡。金被突如其来的念头下了一跳，摇摇头甩掉这个令人心惊的想法，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不可自抑的翻涌出来。

　　“……唔，不知道伊莱恩回来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和当初一模一样，”或许是为了表示真的“适应了”，班开始自顾自的说话，“不过妖精王之森还没有重建，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呢……”

　　“伊莱恩才不会那样。”金忍不住开口反驳他。

　　“……最后没能和团长好好打一架实在太可惜了，难得遇上能打的这么尽兴的男人，希望以后遇到团长的话一定要好好补回来……哈，好像不太可能再遇到了……”

　　“……”金发现他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或者是已经听不进了，索性不搭话了。

　　“……啊，这么说起来忘记跟霍克师傅说再见了，希望师傅不要介意……”

　　“……高瑟的帐也忘记跟他算了，记忆支配真是个讨厌的技能……”

　　“……还有马琳那家伙……”

　　金一直沉默的聆听着班的自言自语，却发现周围除了水滴声依然以固定的节奏回响之外渐渐回归死寂。心中泛起些微的恐慌，难道班已经……茫然的对上那双赤红的眼睛。本该狡黠慵懒的熠熠生辉的瞳孔也渐渐沉寂，几乎成为毫无生气的暗红的玻璃珠子，好像生气和血液一起从这个身体里流失了。不对，不该这样的。金茫然的想。

　　这个人明明不该拥有这种姿态。矫健有力的四肢不该这样软软的垂着，蕴含强大爆发力的肌肉不该这么无助的松弛，充斥着野性和狂傲的眼神不该这么暗淡无光。不对不对不对，我明明祈求的不是这样。他怎么能……怎么能抛下我……抛下我们这么轻易的死去？

　　班慢慢动了动唇。强烈的疼痛感和大量的失血抽走了他最后一点声音，只能让唇做出轻微的移动，反反复复的三个口型。

　　金下意识的重复着。“……对……不……起……唉？对不起？哈！对不起！”心底的声音突然疯狂的涌至胸口，“不！班！咱不会让你这么说的！你说过的，真正的罪是赎不清的！咱绝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离开咱！你要补偿的还有很多很多——”

　　金狠狠的抽出灵枪，将杯中猩红的液体尽数归还给班。或许是由于太过虚弱，血液灌入班的口中又顺着嘴角流出来。金惊恐打发现他的呼吸渐渐几不可闻，咬咬牙，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慢慢渡到班的嘴里。

　　顾不得口中浓到令人反胃的铁锈味，金惶恐的祈祷着死神的远离。也许过了几秒，依序过了一世纪，班心脏的创口缓慢的收缩，补全。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伤口最后休整成一个小小的痕迹。金无意识的抚摸那个新鲜的疤痕，忽然像被烫着一般飞快的缩回手。怀中班的呼吸渐渐绵长，金知道这个不顾后果的赌博终于结束。真正的罪是赎不清的，不论是咱还是你。

　　不过好在，咱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说

　　吃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