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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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流星和你，回应我的知识寂静夜空，绵长沉寂。痴痴眺望痴痴等，等流星划破夜空，却再也等不到你。
1.
“南艺市欢乐海洋馆于今日宣布正式闭馆，大部分海洋动物的转运工作已经大致完成。最后一场欢乐剧场表演中，管内一工作人员注射了大量镇定剂，以致在潜水过程中溺水死亡，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我看着街角的大屏幕上新闻主持人面无表情的播送这段新闻，我眼前浮现出岳臣和岳兮的脸，不觉的打了个颤，南艺的风湿淋淋地扑到我身上，吹的我发蒙。我这辈子，注定要背负着这段沉重的回忆，永世不得解脱。
2.
我初来海洋馆的时候，正值盛夏，我被安排到欢乐剧场，协助岳臣和岳兮喂食观箱内的鱼群，像他们学习在欢乐剧场内水下表演的技巧。
岳兮是岳臣的姐姐，也许岳臣是哥哥也说不定。他们两来自南方的一个边陲小镇，岳兮说那个地方比邻太平洋，他们经常偷偷跑到浅滩游泳，所以才练出了这一身极佳的水性。每当夏季来临，那个地方总会打起令人畏惧的台风，就是在一个狂风大作，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日子，她和岳臣从孤儿院逃了出来。他们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所幸被好心的院长收养。他们不知来路，所以也不知年岁，只是小时候岳兮个子高一些，所以岳臣便叫她姐姐。后来孤儿院越来越不景气，小孩越来越多，善款越来越少，岳兮和岳臣为了不给院长增加负担，才偷跑出来，辗转到了南艺，到这个海洋馆当潜水员。
岳兮教我辨认各种海洋生物，海龟与蝠鲼在礁石下沉睡，白鳍鲨悠然地游弋其间，五彩斑斓的鞭蝴蝶簇拥着长吻鼻鱼在海底隧道里肆意穿行，海葵摆动着触须在海底姗姗起舞。蓝禄光赛，副刺尾鱼，牛角，心斑刺尾鱼，熊猫鱼，像点点繁星，在这个以海水为夜幕的世界里，熠熠生辉。她告诉我仔鱼苗需要注入哪些营养素，丰年虾要解冻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喂食，轮虫要多长时间投放一次。她教我潜到水里怎么换气，怎样克服水压导致的胸闷，如何借助水流的波动舞出最优雅的水花。
我水性不差，小时候在游泳馆里学游泳时我一直是最游刃有余的那一个。但是海洋馆里却不一样，馆箱内的水压很大，温度只维持在10到15度。为了让海洋动物生活在与海水无异的环境里，馆箱内的水里都添加了一定比例的海盐。这让我在水里的行动变得笨拙迟缓，好几次扎进水里却扑腾不起来，都是岳臣把我从水底拉起来，然后用大毛巾裹住我，温柔的替我擦干头发。
喜欢上一个人，不需要多么波澜壮阔义正言辞的理由，就一眼神，一个动作，便让你心动不已。于是你就认定他，爱慕他。觉得即使全世界都在你眼前，你为了他依旧可以掉头就走。
我潜在水下时，斑驳的光影在蔚蓝的水面折射出美丽的倒影，而每片破碎的倒影里，都有岳臣的脸，可岳臣的眼里从来只有岳兮一个人。
每天，岳臣都穿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管潜到海底隧道里给鱼群喂食，我就在边上练习憋气，岳兮在水里自由的游着，像我示范水里的花式表演。岳兮的发色偏黄，散在水里像浓密的海藻，有成群的多带蝴蝶从她长发里穿梭而过。岳兮的水性真是极好，她可以不带氧气面罩潜入水中，她穿着泳衣，像一条艳丽的水蛇，在岳臣身边一圈一圈的盘旋。真是让人羡慕呐。
慢慢的，我也能在水底自由游弋。岳臣偶尔会托着我的手，将冷冻鱼悬在魔鬼鱼头顶，惹的它追着我们的手游来游去。差不多一分钟左右，岳臣会立即把我托出水面让我换气，他的面庞被潜水镜遮掉了大半，但弯弯的眉眼却深深铭刻在我心上，无法抹去。
我知道岳臣是属于岳兮的，他看我的眼神是欢喜，而看岳兮却是宠溺。他们从小一起生活，相互扶持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除了爱情，便是浓于血液的亲情了。
但是没关系，我喜欢他，即便他的眼中是另一个人，我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但我也害怕被拒绝，所以我只能像月亮一样，不敢在白天照耀他。只能默默的，看着他笑，看着他对岳兮笑。
也许从那时起，便注定了我在这段感情里，从来只是旁观者。
3.
等我从连饵料都分不清的饲养员，慢慢练成了可以不带氧气面罩在水下表演的美人鱼潜水员时，海洋馆却受到了经济冲击，濒临破产的边缘。
但凡新开启一家海洋馆，老的海洋馆必定会被淘汰，所有海洋馆都逃不过这样的惨淡收场。南艺新开了一家规模更大的主题海洋馆，不仅设施全面，科技新奇，就连里面的海洋动物也都琳琅满目。随着海盐价格的上浮，游客的转移，我们的海洋馆已经很难再维持下去了。闭馆的传闻也不胫而走，大家纷纷开始为自己另谋出路。
最后的这几个月里，馆长开始申请破产和动物转移资金，所以海洋馆还在勉强运行。
每天下午三点，我和岳兮穿着人鱼服在欢乐剧场表演，虽然看客寥寥无几，但一点也不影响玻璃另一侧的我们。我们好像真的就是两尾鱼，摆动着巨大尾鳍，在海水的洗涤下，连灵魂都被洗涮的澄澈透明。
在我没来这里之前，都是岳兮和岳臣一对一的表演，我来了之后，便是岳臣在中间，一只手各拉着一个人。岳臣拥着白鳍鲨，轻巧地来到我们中间，我们拉着他的手，一圈一圈地旋转，然后他又把我们推出海面换气。一起浮出水面的时候，岳臣总会摸摸我的头，帮我把眼角的水渍擦干。水里很冷，但他指尖轻触的温度，却可以让我在冷冽的水里温暖起来。
这天，岳兮例假，所以今天的水下表演就只有我和岳臣。岳臣先下水喂鱼，玻璃鲶、巨骨舌鱼为了挣食一直贴在岳臣身上游蹭，红龙、青鱼、嗅线鲈像一道道斑斓的流光，披新戴月地网住他。差不多的时候我一跃而下，像一尾矫捷的锦鲤，猛地扎入水中。我在水中摆动着巨大的尾鳍，一圈一圈地旋转，试图把自己最优美的一面全力绽放，让岳臣的眼神因我而有一点点不同。稍后，我游过去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表演，真希望这一刻即是永恒。碧蓝的海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岳臣的脸在我眼前放大，这与他独处的静谧时光令我晕眩。岳臣发现我缺氧无力，便快速把我托出水面。因为穿着人鱼服装不方便活动，岳臣一直抱着我，把我送到岸上。
“秋雨，秋雨，你还好吗？有没有呛到水？”岳臣拍拍我的脸，神情焦灼。
“没事儿，只是太久没换气，有点头晕。”我迷茫地看着他，鼻腔发酸。视线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就像为了王子用声音换取双腿的小美人鱼，从浅滩上醒来，看到了属于她的王子。那种强烈的喜欢与占有欲，几乎让我说出喜欢的心意。
“算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忙着善后闭馆的事，大家都累了，今天也没多少人来看，到这里就回去休息吧。”说着便把我拦腰抱起，带我去更衣室。
我的头靠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岳臣，我喜欢你。”
“我知道。”只此一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喜欢终于有回应。
“我打算下个月像岳兮求婚。”岳臣那平静的口吻几乎将我凌迟，我突然觉得周身寒冷。
“2014年五月五日，是我们相遇的第十年。那时我在岳兮之后来到孤儿院，总少不了被大一点的孩子欺负，岳兮却总是护着我。她去厨房偷包子给我吃，把抓来的小蛇放到那些欺负我的人的衣橱里，冬天为了给我的衣服里加鸭毛，甚至追着院长养的鸭子满院子跑。”我的脸紧紧地贴着岳臣冰凉的潜水服，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在他心脏的位置。听着他说他们的故事，好像在硬生生撕裂对他付出的真心。
“当我能看见岳兮的头顶时，我就知道，该轮到我保护她了。她是陪伴我最久的那一个，她为我付出一切，用青春燃烧爱我的岁月，她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没有人，能取代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想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为什么在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的心跳却停了一秒呢？”我的眼泪温暖了他的胸膛，他一定感受到了。
岳臣叹了一口气，把我放到更衣室的椅子上，“秋雨，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那个人不是我。”他目光炯炯，满眼真挚，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岳臣走后，我终于放声哭出来，原来，最笨的人才会企图把友情变成不可捉摸的爱情。我好像亲手将我们之间画出一道尴尬的裂痕，宣告从此退出这段纠缠。
4.
在剩下的日子里，大家好像没有因为闭馆即将失业而寥落，也许对生活的不如意早就麻木了的缘故吧。
馆里照常运行，只是来的人愈发寥寥无几，大家索性开始搬运动物，欢乐剧场里的动物大多是需要特殊保护才能搬运的，所以除去喂食的工作之余，我们都被分配到其他馆内帮忙搬运器材，或是给一些易怒的动物注射镇静剂。
那天，我听见岳兮和岳臣在海龟池边的一棵椰树后争执。
“你要怎么才相信？我和秋雨只是朋友，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因为其他而变过。”岳臣放下手中的运输箱，站起来看着岳兮。
“那为什么说要带她走？我们的生活，为什么要介入其他人。”
“我只是觉得她年级挺小，独自在外挺可怜的。等海洋馆倒闭了，恐怕一下子没办法周转，毕竟朋友一场，互相帮助一下没什么不对的吧？”
“那你有担心过自己吗？你担心过我们未来该到哪里落脚呢？明明自身难保，为什么还要为外人处处着想？”岳兮咄咄逼人的口气像巴掌一样打碎我的自尊，原来，我于他而言，是个外人。
“无理取闹。”岳臣转身离开，朝着门口走来。
“岳臣，不要离开我”岳兮从后面抱住岳臣。“我信任你，只是秋雨的出现，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我害怕失去你。”
“傻瓜，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是我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其他人在我眼中，不过是浮云而已。”
海龟扑打着池边砂石，他们相拥在椰树下，画面美好的晃眼。
原来，我以为的回应，真的只是我以为。我从来没有走进这段感情里。
我退出海龟池的展馆，继续在鲨鱼池边拆木质的集装箱，然后看见岳兮挽着岳臣的手言笑晏晏地走出来，简单打了照面以后我埋头继续我的工作。
岳兮如银铃般的笑声像符咒蛊惑着我的心，我如同被鬼魅附身了一样，把集装箱的木条故意推到岳兮的脚下。岳兮绊倒木条一个咧距就向鲨鱼池里倒，而岳臣却一把把岳兮揽过来。两个人一齐倒在池边，岳臣却被木条上的钉子划破了手臂。
“哎呀！岳臣岳臣！你有没有怎么样？怎么流血了？！”岳兮一时不知所措“秋雨快去我柜子里拿急救箱，那里面有止血药。”
我顿时也慌了，急急忙忙去把药箱拿来。
“对不起。”
“没事儿，不要紧。”岳臣笑着，但我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我的恶毒心思被他洞察。
岳兮帮岳臣简单包扎了一下，生怕岳臣得破伤风，于是两人便去了医院。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决定放手。也许对他来说，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而我却不知今日这份小小的私心，会让我们以后的生活分崩离析。
5.
五月终于来临，庭院里香樟树上的蝉愈发叫的厉害，阳光也越来越灼人，岳臣打算向岳兮求婚。
岳臣说，他买不起钻石，只有一颗珍珠，他小时候在水里抓鱼时偶然抓到一只蚌，那颗珍珠便是从那只蚌里吐出来的。岳臣一直把珠子待在身边，现在，他把珍珠镶在戒指上，像那个被他视如明珠的人，求婚。
好啊，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的选择我全力祝福。
十年前的今天，岳兮与岳臣在孤儿院相遇。原来我错过的，是如此冗长而又蹉跎的岁月。十年的点点滴滴，怎么会因为我的热诚缩减半分呢？
“真羡慕，你对她那么好。”我从岳臣手里接过卷好的横幅，我不禁怅然若失。
“那就拜托你了，待会儿就把横幅挂在海□□上，把他们放下水。”
“祝你们百年好合。”这是最后一次抱他的机会了吧，岳臣没有拒绝。我的头抵在他肩窝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辈子，先进入你生命的人是我。”
“谢谢你，秋雨。”说完，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再不能相聚。
三点，欢乐剧场开始，今天只有岳臣下水表演。
我把横幅展开，上面“岳兮，嫁给我！”的几个压花大字似乎灼伤了我的指尖。看到岳臣像我打手势，我把横幅打开挂在海□□上，然后放入水中。海龟带着横幅向下游，像把我对岳臣所所有有的深爱都席卷带走，我们就到这里了吧。
我来到观众席，坐到岳兮身边。
“岳兮姐，祝福你们。”
“恩？什么？”
“你看。”岳兮顺着我的手看去。
岳臣用冷冻鱼引着海龟缓缓像我们游来，海龟带来的横幅在水中摇曳，“嫁给我”几个字无比耀眼。岳臣从装鱼食的小袋子里掏出小盒子，打开，是那枚亮晶晶的珍珠戒指。周围的同事都发出叫好的声音，大家都边鼓掌边喊“答应他！答应他！”。
我看着岳兮眼角的泪光，和喜悦的笑容，突然就发自内心的祝福他们，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他们的幸福从来都与他人无关，兜兜转转，他们依旧是对方最爱的另一半。
我看着岳臣在水里与海龟嬉戏，牛角，六角刺豚围绕着横幅打着转，白鳍鲨也从远处款款游来。
“啊———”岳兮的尖叫声划破喜悦的气氛。
白鳍鲨张开大嘴，一口咬住岳臣的左肩，接着，那殷红的血液像爆发的灰尘瞬间弥漫了整个海洋剧场。血液模糊了我的视线，但依旧看的到岳臣拼命挣扎想逃脱，而白鳍鲨却像发狂似得撕咬着。岳兮像发疯一样冲到海洋剧场的工作间，一心就往水里跳。我和几个同事死死地摁住她，她尖叫着，想挣脱我们的束缚，她一脚踢中我的心窝，我顿时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岳臣已经死了。尽管当时我们冲到工作间时有人立马找来麻醉枪麻醉鲨鱼，但太迟了，鲨鱼第一口就已经咬穿了他的心肺，从心脏迸出来那么多血液已经回天乏术。
这一场浪漫的水中求婚，却成了永世诀别。
原来真爱可以如此奋不顾身，即使面对死亡，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心爱的人一同赴死。终究，我还不够爱他，不如岳兮那么爱他。
6.
自那天以后，整个海洋馆都恹恹的，因为这件事，海洋馆更是寥落的无人问津。岳兮一蹶不振，她把岳臣的骨灰盒抱在怀里整日整夜对它说话。大家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既是同情，也是痛心。
我也整日整夜的想起那天的场景，岳臣笑的脸，蹙眉的脸，挣扎的脸，像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地来回播放，折磨的我身心俱疲。
后来调查原因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原来建馆时引进了六条白鳍鲨，而实际上，这其中有一条牛鲨混迹其中。牛鲨对血液异常敏感，平时可以表现温顺，但一旦嗅到血液的味道就会突然亢奋。牛鲨最易袭击人的时间是晚上及海水混浊的时间，游泳者若身上若有血渍或闪耀的装饰品，就很容易引起鲨鱼的注意，成为随时攻击的对象。大家都道是因为海洋馆资金不足导致食物供给短缺，牛鲨吃不饱，再加上闪亮的戒指，牛鲨才把发了狂。
但是只有我知道，那天我把集装箱的木条放在岳兮脚下，本只是因为妒火中烧的恶作剧，却意外让岳臣摔倒受伤。虽说已经过了半个月，但岳臣的手臂上依旧蜿蜒着那条结痂的伤口。岳臣潜下水的时候，水压增大，轻微撕裂了伤口，微微渗出的鲜血引来了牛鲨，而那枚珍珠戒指就成了岳臣的催命符。
我来到岳兮的房间，看见她蜷缩在床脚，百叶帘中透出的阳光晃得岳兮的脸近乎透明。我坐在她身旁，轻轻抱住她。
“秋雨，是你呀”岳兮睁开眼淡淡看我一眼又合上了。
“岳兮姐，你振作起来，不要再像这样折磨自己了。岳臣哥也不想看到你为他变成这样。”
“小时候外婆带我去找相师算卦，相师说我是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既有贵人解星，亦无可助。说我是天煞孤星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不得善终。外婆不信，给我找法师做法事，只在为我消灾改命。但是不知是谁打翻了木架。木架上的莲花灯全摔在地上，香油撒的遍地都是。然后就是一场大火，把我的家化成灰烬，全家只有我一人被救了出来。
后来邻里把我送到孤儿院，但总受到排挤，他们说我是扫把星，克死父母，和我同吃同住，会给他们自己带来不幸。一开始我只是忍，任他们欺负。后来有一对中年丧子的夫妇想认养我，他们就把我锁在小黑屋里，让我错过了被认养的机会。那时我终于顿悟所有的隐忍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而已，于是我跳起来一把抱住那个经常带头欺负我的胖子，一口咬住他的耳朵。那种发了狠的咬，直到嘴里蔓延开一股血腥味，直到那个胖子哭着求饶。然后就再没人敢欺负我。
接着，岳臣就被送进孤儿院。起先他也是受欺负，那种任人欺凌的模样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我就站在他那边，保护他照顾他，时间久了，也就是相依为命了。等再长大一些，他说我跟随他的姓便可以叫我岳夫人，他会在我生理痛时给我揉肚子，自己揽下所有劳作的活计，晚上睡觉时让我枕在他臂弯里还给我拈起被角，他说要像中式婚礼那样八抬大轿娶我，我就意识到，那不是友情不是亲情，我爱他。遇到岳臣，是我这苦难的人生里，最灿烂的一幕。我原以为他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可以帮我破除一切灾难，让我脱离苦海，和他有美好的未来。小时候我克死了亲人，现在，我却克死了我最爱的人。”岳兮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她平静地说着他们的过去，身体孱弱的像个纸片人，而我却抱着她哭得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私心，就不会害岳臣受伤，就不会导致后来的种种恶果。因为我嫉妒，害得他们阴阳相隔，我身上背负的是人命啊...
“你对不起什么？是我对不起他啊，如果他没像我求婚，没拿出那枚戒指，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岳臣是去了天堂吗？天堂啊，应该会比呆在我身边快乐自在吧...我克死那么多人，是该下地狱的吧...生不能在一起，即使死后，灵魂都不能在一起呢...”岳兮越说越轻灵，没有一丝生气。
“岳兮姐，你要振作起来。”道歉的原因我始终说不出口，因为愧疚，因为恐惧，因为懦弱，我只能像一个录音机一样重复地说着对不起，抱着岳兮哭成傻叉。
7.
今天，南艺市欢乐海洋馆历经十二年时间再也支持不下去，正式宣布闭馆。大部分海洋生物都已经成功转运，就连那条牛鲨，也被隔离起来送往上海，只留下海底隧道里的一些不打算转运的海底植物还在水中荡漾。
我们集结在海洋馆门口，举行了闭馆仪式，有一些小记者前来采访，还有一些路过的市民驻足观望。
岳兮没有出席。
自那天以后，她渐渐开始同别人说话了，开始接手为一些易怒的动物注射镇静剂的工作。虽然每次看到她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总有了气色。我希望她好好的，这样岳臣才能安心吧，才能减轻我的罪恶感吧。
六月天，太阳早早的探出头，晒得我有些发蒙，突然记起，我就是在这样蝉鸣的盛夏来到海洋馆，遇见了岳臣，岳兮。现在才过了一个四季，却物是人非了。
我眯起眼睛偷偷看着灼人的太阳，眼泪就不觉流了下来。岳臣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自私害你丢了性命，是我的嫉妒害你们生离死别。我只是被喜欢你的心蒙蔽了双眼，才害你受伤。那时我真的不是想要谁的命，只是想给岳兮一点小小的教训，只是嫉妒，不是存心害人。自从你出事以后，我也快被良心和愧疚折磨死了，我只是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而已啊...对不起...
恍惚间，看见岳兮穿着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她撩起盖头，笑靥如花。不知是不是我中暑了，出现幻觉幻听。我清清楚楚的听见岳兮说话，“天堂在哪里，我要去找他。这辈子不能嫁给他，下辈子我还要和他在一起。”然后岳兮摇曳着身姿消失在我视线里。
“岳兮！岳兮！”我突然预感到什么，脊背一直发凉。我拨开人群，跑到岳兮的房间，却空无一人。最后，在海洋剧场里发现了岳兮。
海洋剧场里只剩泛绿的海水，而岳兮却躺在里面。她穿了一套大红色的表演服，像一尾火红的人鱼，安静地栖息在水底。她的浓密的头发与水草交织在一起，随着水流摇摆。巨大的人鱼尾巴像蛰伏的红蛇，惊艳又美丽。那枚珍珠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生不能嫁给岳臣，死也要做他的新娘。
岳兮把给一头海狮注射用的巴比妥，通过冰凉的针管注射到了自己的血液里，然后跃入水中，找到那枚遗落的戒指，闭上眼睛，永远沉睡在岳臣死的那个地方。所有深爱都埋藏在水底。共同赴死，成全她和岳臣。
8.
一个月后，我来到岳臣与岳兮相遇的小镇，青远。
那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他们相遇的那个孤儿院就坐落在山脚，转到山的另一面就是渔民经常出海的码头，再过去一些，就看到许多采珠女挎着小背箩赤脚在水里捡蚌。
我乘着渔民的小舟出海，海风咸腻的裹着我。我把怀里的骨灰罐拿出来，缓缓放进水里，看着它被海水吞没，深眠于海。
岳臣，岳兮，我来到你们相遇的地方。我现在唯一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一件了，把你们的骨灰混在一起，让你们魂归故里。
我想，我很适合，做一个歌颂者。
祝你们来生，长相厮守，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