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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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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亚斯不耐烦的用食指敲叩木制谈判桌的桌面。
对于一切讲究礼仪最大的贵族领地来说，这样的举止显然是有些失礼，但在场的谈判人员们却可以理解这位雷格尼茨议员大人此刻焦躁的心情。
作为帝都特派使者，马奇亚斯的到访应该受到每一位领主的重视，然而克鲁琴州的这位高贵的领主大人却让议员带着他的使团在会议室里等待了足足两个小时。
马奇亚斯揉了揉突起的青筋。这种协调谈判本来并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只是这个贸易交通修订案是他起草发起推行的，各州的实施情况自然要他亲自去跟进——当然中间也遇到不少麻烦，只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大火。
尤西斯……到底在搞什么！
学会在谈判桌上享受与博弈同等的乐趣——这还是这位孽缘颇深的挚友教会他的，好不容易有一次两人能在谈判桌上交锋的机会，对方竟然放了鸽子。
“议员大人久等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孩子，看上去只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年纪，表情也显得有些青涩。“公爵大人让我来和议员谈判。”
“请你转告阿尔巴雷亚阁下。”马奇亚斯强忍住自己快要爆发的语气“亲自过来与我谈判。”
“公爵大人说，如果您执意要找他，直接拨他ARCUS…”孩子小心翼翼观察马奇亚斯的表情。
马奇亚斯站起来疾步走出会议室，拨了几个按键。像早就在等这个通讯一样，很快就接通了，ARCUS里传来那个人让人生气的声音。
“我很忙，那孩子是我州不错的人才，刚托尔兹毕业，你作为前辈，好好的锻炼他吧。”
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让马奇亚斯心里堆得老高的那堆柴火眼看就要全部点燃了，ARCUS那头的尤西斯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作为领主，不想与你在谈判桌上见，但作为同学，叙叙旧也未尝不可，难得来一次，什么时候有空？”
“……你这家伙”马奇亚斯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奇怪的任性过多少年也改不掉“老地方见？时间你定。”
夜晚的奥洛克斯峡谷道，微微泛黄的路灯照射在平整宽广的路上，平静中带着些严肃危险的感觉。
马奇亚斯坐在道路旁边的山崖上等待着挚友的到来。当年两人关系开始破冰就是从这里的通缉魔兽开始的吧，内战的时候尤西斯也是在这里决定回归七组，对七组的大家来说这里都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马奇亚斯没有转身，摇了摇头“安排在这个时间，你也不怕有魔兽？”
“哼，区区魔兽也能让雷格尼茨议员害怕？看来帝都的日子很好过啊。”
“……还是这种耻高气昂的做派。”马奇亚斯皱了皱眉。
“最近还好吧？”马奇亚斯观察这位在他旁边坐下的挚友。他并不像以前那样出门穿着华丽繁琐的贵族服饰，而是简单得体的衣服。
在从旅馆出来，走在巴利亚哈特街道的时候，马奇亚斯就注意到了，整个公都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之前几次匆忙过来办公的时候没有注意观察过，真正悠闲走在街上才发现，街道上的风景朴实了很多，奢侈铺张的装饰品全都没有了，整座城市的傲气和高贵依然，只是变得更加实在并且亲切了。
看来领主的风格确实能决定一个城市的风格。
对平民实施宽松的税务和贸易政策，相对也对贵族们放宽了一部分限制，自由竞争的层面变多了，不单本州内贵族之间的矛盾处理得很好，与中央、其他州的利益争夺中也显示出低调但极有分量的手腕，尤西斯作为领主民望如此之高，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家伙确实有在认真的履行自己的义务啊。马奇亚斯感到了不小的压力，看来不再继续努力的话，就要被这家伙赶超很多。
“这次贸易交通的草案，隔壁州实施后也给我们带来不少好处”尤西斯看着崖下的街道“哼，不是还不错吗？”
虽然尤西斯早就不吝惜表扬了，只是对听惯了挚友冷嘲热讽的马奇亚斯来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脸稍微有些发烫“你、你这里也管得不错啊！”
本想举例他自己发现的各种各样的亮点，话到嘴边却卡壳了。
“等等。”马奇亚斯发现了问题“这种相互奉承的开头不是我们的风格吧？”
“我还以为雷格尼茨在谈判桌上已经习惯这种模式了。”尤西斯对他微微一笑，嘲讽的那种上扬。
结果绕来绕去还是拐弯抹角的挑衅啊，马奇亚斯无奈的看着这家伙，算了，果然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尤西斯·阿尔巴雷亚。
“……最近，领邦军又被强制遣散了一批。”尤西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马奇亚斯心中咯噔一声。
自从内战以后，领邦军的数量被大规模削减，连维持当地治安都有些紧张，然而中央对地方的兵力又过于敏感，还在进一步的过分压榨，克鲁琴州作为全国的粮仓，每次遇到天灾需要调遣人手的时候都非常麻烦。
虽然身在中央，马奇亚斯也无法就这种敏感问题给决策者做什么有利于地方的建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马奇亚斯叹了一口气“只能根据以前发生的状况做好部署，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让退役的领邦军处于半服役状态，紧急时刻调用…”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尤西斯表情认真的看着他，但眼神又不聚焦，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你说的这几个方案不是没考虑过，只是……”
只是没有能把方案细化落实的人在吧——马奇亚斯心想——尤西斯日常已经很忙，一个人去做这些工作显然太勉强了，本来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但这样重要的工作，只能交给信任并且有能力的人去做，尤西斯的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
马奇亚斯看着尤西斯的眼睛，对方也看着他，短暂的眼神交流，却好像都能从各种障壁之中准确的捕捉对方的意图。
“要不要来克鲁琴州？”尤西斯随意的问了句。
马奇亚斯一瞬间感到有些迷惑，对方的眼神很认真，而表情却一副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
“别在意，当我没说过。”尤西斯干净利落的斩断了可能会继续下去的话题。
自然是不可能的。
尤西斯和马奇亚斯心里都清楚。
两人作为对手，是打算在中央和地方各展一番拳脚的，这也是从根本上改变帝国的两条路，两人都在探索，也许这两条路最后会汇聚成一条路到达终点，但现在，远远还不到那个时候。
可是尤西斯问出那一句话的瞬间，马奇亚斯却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答应一样，简直像着了魔，是因为尤西斯的语气听起来太疲惫让人心疼，还是因为眼神里认真的成分让他短暂的忘记了思考？
马奇亚斯自己也不知道。
“今天来谈判的那个孩子不错。”马奇亚斯想起了那个诚恳刚毅的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如果继续留在州里，以后将会变成你不错的助力吧。”
“哼。”尤西斯轻轻的哼了一声，对马奇亚斯变相拒绝感到有些不满。
“我说你，不会是因为寂寞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吧？”马奇亚斯瞄了尤西斯一眼。
“当然不可能了，呆子。”尤西斯对马奇亚斯这样的调侃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谁会愚蠢得找一个天天吵架的人来排遣寂寞。”
尤西斯话音刚落，看到马奇亚斯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一开始感到被嘲弄有些生气，但尤西斯很快就注意到，马奇亚斯笑得并无恶意。
好像只是因为感到很高兴所以笑了。
尤西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崖边笑了很久，然后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崖上，静静的吹着夜晚的奥洛克斯峡谷道中，带着秋天的凉意而又散发着温柔气息的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