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训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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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指导起个大早到训练中心，却不是第一个来的。
来时属于篮球队的训练馆还关着灯，排球馆的大门却开了一道缝，有击球声和脚步声传来。是哪个丫头来得这么早？他决定不惊动正在训练的人，悄悄从旁门上了二楼，蹑手蹑脚地在观训席一个没有灯光的角落里坐了下来，这才发现楼下是刚来报道两天的新人楼冠。她正一个人练习发球，一个人能练习的项目确实不多。王海楠看了看腕上的电子手表，现在是早上6点23分，离训练集合的7点20分还有差不多1个小时的时间。楼冠身边拢共五支装排球的大框已经空了两个半，看样子应该已经来了挺久，如果在算上洗漱、跑圈热身和拉筋的时间，这孩子恐怕5点钟就起床了。
第二个来到训练场的队员是常好君，王海楠并不感意外。但第一次发现有人比自己更早开始训练的常好君挺是吃了一惊，远远看着敞开的大门时竟还以为训练中心半夜遭了贼。进门才发现，呵，新队友，练的正起劲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招呼，靠在门边上楞了一小会儿神。楼冠扣球时就隐隐觉得有个人影立在自己身后呢，可这人既不进来也不退出去，更不开口说话，于是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身去看，见来人是常好君，嘻嘻咧嘴一笑“队长早！”，新环境只带给这个高个儿小姑娘一个晚上的紧张，乐天、开朗、主动、大方的性格第二天一早就全部归位，年轻真好。
常好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亲切而富有感情的“队长”俩字，平时里那帮队友们口里的“队长”、“常队”就如同张三、李四、王五一样，是比三个字的常好君更简洁的两个字的代号，加上常好君断不会拿捏着队长的权力在队伍里作威作福，这称呼背后阶级的意味更是淡了，老队员们偶尔改不过口来，还是对着马菲菲叫马队，也没人追究。她点点头算是回应这个热情的问候，顺便从地上抄起两颗球丢进球框里，推着一支坏了一个轮的的球框，吱吱呀呀的挪动到了旁边的球场上，静静默默的开始了自己的训练。楼冠热脸贴了个冷队长，尴尬了两秒钟，也罢了，继续练呗。天色渐亮，球员们稀稀拉拉来齐早训，场馆里一如往日般热闹。
头天晚上马菲菲看了四个小时的对手录像，早晨起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光看还不够，还得写报告分析，找拆招方法，学习人家长处，避免自己短处。自从当上教练，马菲菲便觉得自己走上了向头脑奥林匹克高峰冲击的路程，谁说运动员头脑简单来着，立刻现场给你表演一个解多元N次方程看你信不？硬顶着一波用脑过度睡眠不足引起的晕眩和头疼，总算熬过了一个上午的训练。王指导的解散哨声一响，队员就呼啦一声迈开大长腿冲向饭堂，和隔壁篮球队暗暗较上了劲儿。
篮球队与排球队共享大球食堂的传统由来已久，为了争口饭结下的梁子自是不少。篮球队的姑娘平均海拔较排球队或许稍稍逊色，但体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球场上身体对抗不落下风的内线桥头堡，在饭堂争夺战里也是一马当先的标兵，不善肉搏的女排姑娘们吃过青红皂白的几次亏之后，总算明白锅是铁打的好，饭是剩下的香，乖乖的排在那个两米的巨人中锋身后，巴巴的望着自助餐盘里还剩下几个肉菜几个素菜。然而，今天的气氛似乎不太怎么对……向来享有优先选用权的巨人中锋的大汤匙还没来得及挥向她最爱的红烧肉，一只长手已经颇为顺溜地往大铁盘子里巴拉了鱼香肉丝、萝卜排骨和炭烧牛排，盛完荤菜盛素菜，末了又把果盘里最大最红的苹果带走三个，这动作一气呵成，惊得巨人徒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刚要开口问问这是哪路高手的功夫，又被长手怪青春俏丽的马尾辫扫过面门——如果说刚刚巨人只是有点惊得话，那么现在就是恼了：“你！哪个队的？！啊，啊，知道规矩吗？！”人在恼、羞、怒的时候，说话多半不太利索，这一不利索，倒又显得中气不足了，长手怪不觉这话中有多少嗔怪的意思，回头咧嘴一笑：“‘大哥’好，我排球队的，不聊了，吃好喝好啊！”然后大步流星开她的圆桌会议去了。满载而归的长手怪获得同桌骑士的鼓掌欢迎——感谢组织！姐妹们终于有了翻身的一天呐，哎我说，我说话的时候你咋就开吃了咧？你zhei银儿有点儿忒不厚道啊我缩！就连在食堂工作20余年，自认为看尽食堂风云百态的食堂大妈都不得不暗中叫好。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古英雄出少年。
躺在理疗床上养神的马菲菲没能赶上食堂的这一出好戏，为了能多睡会儿觉，午饭才吃了两口就赶紧撤出了教练员的包间——跟王指一起吃饭和跟王指开会好像是一个感觉，如果他不絮絮叨叨指点江山，你就得被他揪着问东问西，难怪过往的助理教练干不了几年就纷纷跳槽。
窗外突然一阵嬉闹，吵吵嚷嚷从东头一直洋溢到了西边的拐角，紧接着是训练中心主任的几声怒斥和自行车铃声，大概又是田径队那几个不懂事儿的孩子翻墙出去上网吧被主任发现了。这噪声被迅速的平息，马菲菲质量不佳的睡眠却被中断，眯眼看了看手机，可恶，离午休结束还剩35分钟，再酝酿睡意来不及，现在起来吧又浪费了半个中午，真希望主任能狠狠收拾那几个坏小子一顿。揉揉发酸的太阳穴，翻个身朝里继续躺着，却发现有个身影坐在旁边的另张床上，埋头正在看《排球周刊》。杂志是铜版纸，因为怕发出哗哗哗的噪音，所以翻页时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如像分拣钻石。百叶窗的阴影和阳光交相投射在她身上，洗过的短发挂着的水滴则在这阳光中闪着金光——午后初醒的混沌顿时没了，开着冷气的房间里温度似乎有些高呢。马菲菲连大气也不敢出，面对这副《夏日·午后的美少年》油画，呼出太多二氧化碳像是有辱斯文的，而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画看好像也太不知廉耻了些……咦，画还会动的哦？
“醒了？吵到你了吗？”放下手里的杂志，常好君伸出两手放到马菲菲的颈脖后面，替她放松紧张的脊椎。
“嗯……”马菲菲闭上眼，虽然被惊艳了一脸，不过毕竟已经是助理教练级别的人物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掩饰着刚刚还兵荒马乱的内心。而且，相处多年，这样的场景偶尔也反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比如在比分落后暂停时，惜字如金的常好君突然会抢过马海楠的话匣子，几百个词汇扫射而出，几十秒内就让六神无主两脚战战的队友立刻有了定心丸，那一刻常好君的霸道和自负，成了马菲菲最爱在独处时回味的经典；
又比如，集训开始前，迟迟不想动身去往集训营的马菲菲在赖在家跟父母撒娇时，常好君会腼腆的敲开她家的门，礼貌的与马菲菲的父母打招呼，再把马阿姨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一个个的搬上她的丰田霸道后备箱，再然后，静静地等待马菲菲和父母一别三泣的告别仪式结束，答应马阿姨经常来马家吃饭做客，最后最后，确定应该没再遗漏什么之后，载着马菲菲稳稳的驶出大院，一个小时后稳稳的停进基地的停车场里。其实有几次马菲菲扪心自问她自己是并不想撒娇的，毕竟撒娇也很累呀，但每每折腾过后坐上霸道车的副驾驶，马菲菲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吵架后赌气回娘家的媳妇，而常好君则是来娘家赔礼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他们家宝贝千金的女婿。一起去集训中心的路上，常好君认真开车的侧脸，马菲菲总也看不够。
想着想着，嘴角就翘上了眉梢。
腋下夹着笔记本，手里拎着电脑包，一路哼着小曲往大教室走过去，马菲菲因为中午的事情心情很不错。下一周就要迎来淘汰赛阶段的第一场比赛了，所以今天下午全队不训练，一起开赛前战术会研究对手的技术录像，这一阵子教练组各个都睡得比猫晚，头疼的不只是马菲菲一个人。一进教室，黑压压一片人头，不过全是脸冲下，脑袋旋儿冲前那种。听见脚步声，有几个人勉强扬扬头，见来者是马菲菲，又复趴下了，剩下更多的人干脆连挣扎都没有。唯二端坐着的只有两个人：第三排中间组靠左侧走廊坐着的常好君，还有第一排正中央的菜鸟楼冠，真是勤奋的小家伙儿，马菲菲向她报以欢迎的微笑。楼冠好像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咳咳清下嗓子坐直，又甜又柔地捏着嗓子说了声“马指导好！”做作的自己都起了身鸡皮疙瘩，趴在她身边的张浩张然两姐妹虽然保持埋头的姿势，但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对这种声音的不满。马菲菲也乐了，在讲台上一边链接笔记本和投影仪，一边偷偷的瞄着常好君，咦，居然也有一点笑容挂在脸上，而且目光没有停留在手里的书本，是聚集在笑点中心上。
咚咚咚，脚步声是有规律的一长一短，一轻一重。刚刚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人，像是突然收到了什么象征危险的摩斯密码一样，瞬时弹坐起。慌乱的从抽屉书包里抽出本子和笔来，手脚麻利的还来得及抹一抹挂在嘴边上的口水，反应慢半拍的张然则连拿反了的理论书都来不及摆正，幸好眼疾手快的张浩则立刻帮她把书倒了个个，整个用时不过五秒钟。不知所以的楼冠被惊的目瞪口呆，两秒后，主教练抵达战场。似乎是对大家的精神面貌和出勤率感到十分满意，王海楠也不多做铺垫，直接打开了马菲菲做好的PPT……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训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