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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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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祁背靠在教室外的一棵大槐树上,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
烟草是很珍贵的物资,必须省着抽。不过云祁最近在戒烟,看着烟草上暗红色的火星和袅袅升起的烟雾,很久才抽一口。
“释弥!”
远远地传来少女一声清脆的呼唤,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云祁回过身去,只见红衣的少女骑着一匹纯白的大马飞奔而来。在距离他半米不到的地方堪堪勒住缰绳,大白马嘶鸣着高高扬起双蹄,掀起一阵漫天的灰尘。
云祁把刚抽了小半的烟掐了,对着少女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熟练地用戎族语言说道:“在村里就敢骑着马乱跑,胆子真不小啊纸月,也不怕你阿爹知道了要拿马鞭抽你?”
“他管不着!”明艳的少女把下巴一抬,得意洋洋地说,“这马是我的成年礼物,我还在驯呢!”
说到这里,鼓着腮帮子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瞪了云祁一眼:“我的成年礼,你也没来!”
“啊……抱歉抱歉,最近我们那里来了新人,我得带新人啊……”云祁说。
“教室里那个瘦小子?看起来真弱。”纸月对谢音做了简短的点评,然后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对了释弥,今天是村里这段时间的狩猎期最后一天了,往后天气再冷下去,阿爹就要封山了。等会儿阿爹带我们去打猎,你去不去?”
“狩猎啊……”云祁这才发现纸月今天穿了一身的狩猎服,脚下蹬着小羊皮的高筒马靴,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梳成马尾,也没有佩戴过多的饰物,只在额前压了一块银色的吊坠,背上还背了个小箭筒。
他为难地看了眼教室,“可是一会儿我还得等人呢!”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今天的狩猎很快的。”纸月立刻说道,“捕兽夹和陷进圈套什么的是早就下好了的,今天只要去看看有没有抓到猎物就行了,运气好的话再打几只山鸡和野兔,我估摸着只要个把小时就行了,最迟最迟傍晚就可以回来了。”
“唔……”云祁原本还在沉思,这时另外一匹黑色的大马冲着他俩奔了过来,坐在上面一袭白色猎服的少年头上扎着块护额,头发也高高扎起,一脸的冷若冰霜,皱着眉扫了一眼云祁。
云祁一看他就笑了起来,一双眼尾上挑的细长凤眼中眼波流转,来的人是纸月的弟弟,非常黏他姐姐,不知为什么一直对他怀有敌意。每次见到他都板着一张俊脸对云祁一副嫌弃的神色,惹得云祁忍不住想逗他。他用戏谑的声音道:“这不是百里家的雾月小家伙吗?许久不见,你长大了啊!”
许是他话里调侃的笑意触怒了少年人的自尊心,雾月理都没理他,转头对纸月说:“姊姊,你还磨蹭什么呢,阿爹等的着急呢!”
纸月说:“我来问释弥跟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雾月眉头皱得更紧:“他一个外人……”
他话还没说完,云祁便故作伤心地开了口:“小纸月,原本我还挺想跟着你们见识见识族长狩猎时的英姿的呢……算了……”
“去吧去吧释弥!”纸月一听急了,“我阿爹狩猎时可帅了!你还能跟他比比看呢!”
“姊姊!”雾月气的叫了一句。
纸月没理他,拍了拍自己身后的马鞍对云祁说:“上马吧!”
云祁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一边生着闷气的少年,手扶着纸月的大白马的背,脚踩着马镫相当潇洒地跨上马背。
雾月毕竟年纪轻,看到云祁含着笑意的目光以为他在挑衅自己,一咬牙,手里的皮鞭不轻不重地在大白马的屁股上抽了一下。纸月的白马本来就是刚驯的,野性未消。第一次被两个人同骑,屁股上又挨了一下,登时不乐意了,原地蹦跶了一下。
“灵风!”纸月吃了一惊,整个人被掀得直往后到倒,一下压在了云祁怀里。云祁刚上马还没坐稳,脚仍踩在马镫上,迅速地腾出一只手来搂住了纸月没让她掉下去,另一只手捞起了纸月手里的马绳用力一扯。大白马脖子上被勒得肌肉贲张,凄厉地叫了一声。
雾月一看情况危险,连忙又在白马腿上抽了一鞭,吼道:“灵风!!安静!”
灵风被打得疼了,好不容易才站稳,老老实实地垂下了头。纸月气的火冒三丈,她不知道是雾月在后面先惹了灵风,还以为这马野性难消,一巴掌抽在马身上:“反了你了!还想把主人掀下去??”
“好了好了!”云祁握住了她的手,哄小孩一样安慰她,“难得的好马,别生气了,慢慢教就是了!”
纸月这才作罢,调转马头往家里奔去。
“阿爹!我回来了!”
纸月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家里。
门口拴着的黑色大狗早已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警觉地竖起了双耳。当它听出了熟悉的小主人的声音,一下子开心地吐出舌头,激动地往前挣扎着,热情地迎接他们,把铁链拽的哐哐作响的。
“好了好了,别闹了!”纸月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安静。然后让云祁和雾月走进来。
地上铺着厚厚的驼色的羊毛地毯,宽敞的客厅四角燃着四个火盆,将房间里变得温暖如春。
“怎么才回来!”
一声雷霆般的巨吼炸响,身材魁梧壮硕如熊一般的高大男人掀开门帘从屋后冲出来。他看起来四十上下年纪,皮肤黝黑,眼睛像鹰隼一般锐利。穿着厚厚的皮草,留了一脸络腮胡子。两边的宽袖挽起来,露出的小臂健壮有力。
这个就是戎族族长,百里赤。
这样的男人,生气起来怒火滔天,令人肝胆俱裂。
纸月却一点也不怕他似的,笑意盈盈地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的人来:“阿爹看谁来了?”
百里赤一愣,看到纸月身后的云祁时,一下子笑起来:“释弥!好久不见!”
一边说着,一边迎上去给了云祁一个拥抱。云祁也笑着回抱他:“阿赤,好久不见了!”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我这儿?是不是知道了今天是狩猎日,忍不住手痒了?”百里赤对于云祁的到来又惊又喜,“我都准备要出发了!”
“是来参加狩猎没错,不过我可是被你女儿求着来的!”云祁道,“族长家里应该还有多余的弓箭吧?”
“有有有,多着呢!你能来那是最好!待会我们比比谁射到的猎物多!”百里赤道,“你白白寄养在我家马厩里的马不知费了我多少好草料,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片刻后,村里要去参加狩猎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地在族长家门前集合了,每个人都带着狗或骑着马,有的人背上还背了柄猎枪。不过在这样的森林里猎枪的作用并不比弓箭大,巨大的声音还容易惊跑猎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村子最北边的林子里去了。
林子里的捕兽夹和陷阱是前两天就下好了的,各家的捕兽夹能不能猎到猎物就看下夹子的技巧和运气了。一时间林子里人声不断,有的人找着了兔子洞,正用烟把兔子熏出来。纸月牵着她家的大黑狗在草丛里翻翻找找的,嗅来嗅去,希望能找到狐狸什么的。
百里赤是十多年的老猎手了,经验老道。纸月和雾月一路上看过去,他们阿爹设的陷阱总能套上些小动物。不过都不大,只是些鹿和獭子之类的。两个孩子下马把猎物抓起来,云祁和百里赤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怎么今年陷阱都搭到这边儿来了?离狼人的领地很近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这个族长可不好当啊。”云祁道。
“猎物一年比一年少了,再过几年吃肉怕是更难了。”百里赤叹了口气,“外面世界环境污染严重,狼岛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狼群袭击牲畜群的事情时有发生,族人和狼群冲突不断。戎族人这么些年来欠狼的血债太多,怕是触怒了狼神……”
“呵……”云祁微微翘起一边的唇角嘲讽似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唰地一声从背后的箭筒里抽了支箭出来,朝天上放了一箭。
“一比零。”他望着百里赤,轻轻微笑了一下。
一声凄厉的鸣叫从天空传来,远处的草丛轻微地发出“啪沙”一声响,像是有重物从高处砸下。云祁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迈着小碎步跺过去,从草丛里捡起了一只大雁。
“是只落单的孤雁。”百里赤也凑过去仔细看那只灰色羽毛的大雁,称赞道,“一箭穿过眼睛,不愧是释弥,箭法还是这么准。”
“比不上你们百里家。”云祁谦虚地摆手,随手把死雁扔进挂在马上的麻布袋里,道,“我射箭还是阿涉教的,游手好闲地练了这几年,始终还是比不过他。”
“阿涉啊……”百里赤神色一黯,“那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了……”
“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他和亚连格阿帕吧。”云祁说,“再怎么说也是百里家的人。”
“这是百里家的事。”百里赤皱了眉,声音沉下来,“我自己心里有数!”
“行行行!”云祁赶紧举起双手,“我不说了不说了,只是提个醒儿罢了,阿赤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暴,都是当了族长的人了,你族人一定很怕你吧?”
百里赤没有说话,也从箭筒里抽出支箭来,拉弓放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样的一支箭挟着迅疾的风声没入了灌木深处,一声野兽的惨叫后,惊起一片飞鸟。
“阿爹好厉害!”
云祁还来不及称赞,纸月已经比他抢先一步说出了口:“隔得这么远,听起来像是什么大的猛兽!我去看看!”
说完轻轻地抽了灵风一鞭子,轻巧地向前冲去。
一直落在他们后面的雾月也加快速度追了上来,一边皱着眉担忧地冲纸月喊:“姊姊,别一个人跑那么快!那畜生说不定还没死绝!”
“雾月,你一个男孩子怎么那么胆小的?”纸月听了反而又加了一鞭子,灵风脚程快,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
“真不听话……”云祁啧啧啧地摇头,看了百里赤一眼,“族长,管教不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