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樽酒》莫青离

2、微凉和怀酒

　　刺骨的寒风携着黄沙呼啸而来，打在门窗上啪啪作响，晃花了一室如豆的灯光。
　　陈旧却整洁的屋中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均是包裹的密不透风，面前的吃食各色各样，但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同一样东西，那就是酒。上好的烧刀子，几乎算是北方最烈的酒。南方的侠士大概是不会喜欢这样浓烈呛人的酒的，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他们一路向北，并没有想到，不过才八月初，边关已经冷成了这个样子。烧刀子自是比不上江南的陈年花雕香醇绵长，却可以驱寒。浓烈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似乎冲散了不少边关月夜的寒意。
　　吱呀声响起，房门被人推开，门上挂着的半旧的布帘被风吹起。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迅速闪入，很快地关上房门，阻挡了外面的冷风。似是没有想到在这样寒冷的晚上还会有人来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所有人讶异地望向来人。
　　来人是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子，着一袭绯红色长裙，外罩雪色绣红梅的半长的袍子，腰束着一指宽的丝带，左侧挂着一柄暗红剑鞘的长剑，头戴素色斗笠，看不清面容。乌发长至腿弯，在腰间的位置以一段红绡系住，饶是如此，红绡之下的发仍是被风吹得散乱。
　　“掌柜的，一壶烧刀子，两个素菜，快一点。”女子的声音不清脆，不婉转，更不温柔，但带着些许凉意的声音即便在寒夜中听着也甚是舒服。将头上的斗笠取下，随手放在桌上，顺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半温半凉的茶水，面不改色地喝下，纪微凉嘀咕了一句：“多年没回来，少微城的天气还是这么恶劣，真是讨厌。”
　　屋中的人见她摘了斗笠，不禁都有些失望。看她白袍红裙的打扮，众人均以为她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然而纪微凉长得并不很漂亮，比一般的女子的要浓一些的眉，眼睛大大的很好看，可惜微微吊起的眼角却平添几分煞气，皮肤虽然很光滑，却不是很白。总之，绝对和人们想象中的柳眉星眼，瑶鼻樱唇，肤色如玉相差太多，非要找个词儿形容的话，大概也只有英气比较合适一些。
　　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纪微凉也不恼，优哉游哉又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捧着茶杯开始发呆。众人看了半晌，颇觉无趣，纷纷收回视线，径自喝酒吃肉去了。唯独有道火辣辣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让纪微凉想忽视也不行。
　　无奈地放下茶杯，纪微凉起身，走到搁着两张桌子的里面的那张桌子前。瞥了桌前的青衣男子一眼，凉凉地开口：“打我一进门儿，阁下就一直盯着我不放，有何见教？”
　　那男子长得很是英俊，剑眉微挑，炯炯有神的眼睛，刚毅的面容，宽肩窄腰，即使坐着，也可以看出这个人个子很高。只是他眼底的沧桑可以看出这个人绝不会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
　　纪微凉撇撇嘴，心里想：搞不好，他比我还大个四五岁。
　　如此寒冷的天，男子只着一袭单薄的青色长衫，背后一把狭长的唐刀。听到纪微凉的话，男子眉眼一抬：“小爷平生有三大爱好，美人，美酒，美景。我瞧你长得标致，多看几眼是多么正常的事儿啊！”
　　左手搭在剑柄上随意地晃着，纪微凉轻笑，语气中却满是不屑和讥讽：“我长得标致？呵~我长这么大，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话了。”
　　“嗯~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长得很和我胃口啊！”男子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墨线。
　　“你也不必顾左言他，我不感兴趣。只一句，不要惹我。”语毕，纪微凉转身离开。
　　青衣男子手肘撑在桌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得肆意而又张狂。回到自己座位上的纪微凉心底冒出些许寒意，只希望，这个人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躺在冰冷的床上，纪微凉有些不满地拉了拉薄被，终是侧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皱着眉头不甚舒服地阖上双目，沉沉睡去。
　　“扣扣……”敲门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只余风声的寒夜里显得清晰而又刺耳。
　　即使还未清醒，纪微凉的身体早已条件反射般地冲了出去，半条薄被搭在地上，她的人已然悄无声息地藏在门后，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眸，她压低声音：“谁？”
　　闪着幽蓝色光芒的刀刃穿过门缝，轻而易举地将门栓挑开，随机吱呀一声房门大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一晃而入。门后观察良久的纪微凉长剑并未出鞘，带着风声劈向来人的后颈。后者低头弯腰，唐刀探向身后格开了长剑，随即向前蹿出一丈远，转身站定。纪微凉未出鞘的长剑擦过他的胸膛刺向虚空，来人顺手扣住了她的脉门。
　　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纪微凉双眸眯起，示意他松开扣着自己脉门的手：“又是你！我似乎警告过阁下不要招惹我！”
　　陈怀酒从善如流地松开了她的脉门，只是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唐刀一甩，划过优雅却危险的弧度。纪微凉猝不及防之下，只得转身躲过刀光，脚步倒踩，连退五六步，最后狠狠地撞在了墙边的桌案上。
　　“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再抬头，陈怀酒的唐刀已然毫不留情地架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纪微凉有种预感，他不会伤她，因此她并没有多少担心，只是有些恼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将刀稳稳架在对方的脖颈上，陈怀酒低头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子。黑夜里，她的五官不甚明晰，只一双眼睛亮如窗外的星子，眼底的恼怒却是一览无余。陈怀酒不紧不慢地去摸她的手臂，先是右臂，然后是左臂。
　　他的力气不是很大，动作又轻又快，只是微微握了她的手臂，然后就松开。但是纪微凉的身子却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眼底的恼怒一瞬间被慌张无措代替。
　　陈怀酒唇角扬起，醇香如酒的嗓音在纪微凉的耳边响起：“果然是你。”男子的气息扑在纪微凉的脸颊和耳畔，她反身性地躲开他的气息，脖子便贴上了幽蓝的刀锋，殷红的血自白皙的肌肤上缓缓浸出。
　　但她毫不在意，倔强地抬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怀酒盯着他看了许久，她毫不退缩。“刷”地一声将唐刀收起，自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倔！你叫什么？”
　　纪微凉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一个虚假的笑：“在问姑娘的名字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啧~中原人真是麻烦，我叫陈怀酒。”大喇喇地斜靠在案几上，陈怀酒自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白瓷瓶。伸手将纪微凉拉到身边，他命令：“抬头。”
　　纪微凉后退：“你要干什么？”
　　“愚蠢的中原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的脖子受伤了。”
　　“那也是拜阁下所赐。”
　　“知错就要改啊！所以我帮你上药。乖~抬头。”最后两句他带了一种哄孩子的无奈和宠溺。纪微凉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呆呆地抬起了头。陈怀酒拔下瓶塞，小心地掸出一些药粉，倒在红衣女子的伤口上。
　　有些疼，纪微凉瑟缩了一下，陈怀酒收起药瓶，轻笑：“还是个怕疼的小丫头。”
　　“你能不能别喊我小丫头！”纪微凉双眉紧皱。
　　“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陈怀酒双手一摊，“你想我怎么称呼你？”
　　“纪微凉。”
　　微凉的性子，微凉的嗓音，很适合她的名字。陈怀酒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微凉和怀酒都是萌嗒嗒的人啊！希望大家喜欢这两个人！~\(≧▽≦)/~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