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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盛宠公主(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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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一直以来,在朕眼中,你都是一个天真到愚蠢的女儿!你一点也不像朕和夏珺,即使是朕故意将你养成那副模样,可是看到你真的傻的天真,朕又觉得非常的愤怒和……很铁不成钢。”燕瀚笑起来,往日总是温和的面容里竟带出了几丝冷厉和阴暗。
嫣然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燕瀚面前静静的看着他,一双眼眸里流淌着的眸光是冷淡的,是漠然的。而她面上却带着清淡如同月华的怜悯,但那怜悯太冷太少,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视着下方坠入深渊不可自拔的人,目光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怜悯和,深入骨髓的冷漠。
燕瀚也没有理会嫣然的冷漠和冷然,他捂住胸口,重重的喘息了几声,肺腑之间的疼痛和灼烧让他痛苦不堪,可他的思绪却是如此的清晰和明了:“朕给你最崇高的位置,朕把你养得不像我和夏珺,却把你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你受到一丝来自外界的伤害,可朕却亲手……”
“亲手在我和哥哥身上下了毒。”嫣然接下了燕瀚要说出的下一句,“你心中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朕知道。”燕瀚喃喃声近乎耳语般细微,“给朕下毒的人是你,你给朕下了和你们身上一模一样的毒。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轮回。”
燕瀚仿佛疲惫至极的阖上双目:“嫣然,你真不愧是朕和夏珺的女儿,你够狠够果决,朕很欣慰。你既然特地调制了红颜若梦,想必是有问题要问朕吧,趁着朕还没有死,你想问什么,都尽管问吧。”
微微眯起凤眸看了燕瀚几眼,仿佛是在审视一般,最终嫣然唇角绽开一个浅淡的笑容:“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恨夏家呢?!”
燕瀚阖上的双眸猛地睁开,锋锐至极的眸光一闪而过,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他竟然抬起头看着嫣然,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有着凛冽的杀机和冰冷的黑暗:“你——知道什么?”
“并不多。”嫣然好整以暇的轻笑一声,“父皇,我也是上位者,多少能明白你对世家的忌惮。可是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夏家赶尽杀绝。当年夏家确实是大燕第一世家豪门,可在夏家之下,尚有宴家、云家,即使夏家倒下了,也总有新的家族屹立起来。亦如现在的云家。所以我不明白,为何你要不惜一切代价那么疯狂的对付夏家。若是说到对这江山有碍,最应该被除去的,不是宴家么?”
迎着燕瀚越来越阴沉冷厉的目光,嫣然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的继续说了下去:“反常之事必有妖,我一直想不到为什么父皇对于夏家有这样的仇恨。直到母后留给我的暗卫,在花了两年时间终于潜入宴家暗卫存放档案的密室,冒死传回来一份卷宗后,我对于这件反常事情的原因,终于找到了一些小小的头绪。”
“父皇你,七岁之前,到底是在哪里长大的呢?”嫣然终于问出来,而燕瀚原本就冰冷黑沉的面容更是如同冰雕一般木然冷然,她却视而不见,只是一字一句继续说道,“燕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父皇的?他的仇人是谁?父皇是怎么帮他报的仇?为什么燕忠从小就讨厌我与哥哥?为什么母后恰好死在我七岁那一年?”
“为什么……父皇在皇家宗蝶上的记载,没有生母与出生日期?”
“父皇,这些问题,你都能告诉我吗?”
燕瀚紧紧盯着嫣然好一会儿,突兀至极的仰头狂笑起来,他的笑声嘶哑,时而还忍不住爆发出几声声嘶力竭的咳嗽,但是他笑得那么癫狂那么冷厉,好像笑声中藏着无尽的痛楚、伤痛、憎恨、绝望。
“朕以为有些事情只能一辈子埋在心里。可是朕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能够一直掩盖住的秘密。”燕瀚笑起来,目光渐渐恢复了冷静,变得平淡无波,“告诉你,其实也无妨。”
燕瀚右手食指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大拇指,眼神暗沉下来:“朕,是先帝独子,所以没有什么悬念,在先帝大行后朕便登基了。先帝在时,独宠皇贵妃一人,后宫数十年无所出。”
“我记得,先帝皇贵妃在先帝去后殉情而死,她……姓夏?”嫣然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你和夏家的恩怨由此而来?”
“没错,当年先帝唯独宠爱夏氏一人,但夏氏却多年无所出。而朕的生母乃是当年夏氏身边的一个婢女,朕的母亲在先帝一酒醉后爬上了他的床,一夜春/风之后珠胎暗结,但是当时的皇贵妃夏氏深恨朕生母爬床一事,瞒着先帝,将已经怀着朕的生母赶回了夏家。”燕瀚语气淡淡,仿佛在说的事情不是与他切身相关,而是一个陌生人的。
目光悠远无意识的盯着某一处,燕瀚继续说道:“夏氏没有杀了我的母亲,只是把怀有身孕的她配给了一个年老毁容的夏家奴仆。而朕出生后,便是夏家的家生子,是夏家的奴仆!夏氏到底顾念着朕身上燕家的血脉,没有杀了朕,但是她却下令让夏家的奴仆们暗中折磨朕。朕在夏家长到七岁,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养父和母亲的亲生孩子。”
“在夏家,朕和母亲一直都被各种磋磨着,直到朕六岁那一年,她熬不住,去了。而我的养父,也因为太过年老,在半年后同样撒手人寰。那时候朕身边所有的亲人都去世了,可也就是那时候,先帝派人找到了我。他与皇贵妃夏氏恩爱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他渐渐老了,他怕自己死了,燕家的江山就会没有人继承。所以他终于把朕接回了皇宫。”
燕瀚嗤笑一声:“也就是那时候,朕知道了,先帝其实一直都知道朕的存在,但是因为动手的人是夏氏!所以他放纵了夏氏出气的行为,而夏氏没有杀了朕,也不是因为她顾念什么燕家血脉,只是先帝不许把罢了!他们可——真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神仙眷侣啊!”最后几个字,燕瀚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牙缝间蹦出来的。
“朕发誓,不会放过夏氏,更不会放过夏家!所以先帝一死,朕就送了那个女人上路!先帝想和那个女人同葬,朕偏偏将那女人的尸身用火烧了,派人把她的骨灰撒网五湖四海,让她连死都不得安生!”
嫣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神色越发的怜悯了起来,只是在怜悯之后,确实静静流淌着的冷漠和冰冷:“你到底在恨,皇贵妃让你失去皇子身份饱受七年折磨,还是在恨——她害死了你的亲人?”
“这个问题当真可笑。朕七岁前,根本不知道朕的身世,也许在夏家朕一直受到折磨虐待,但是朕的养父和母亲,对朕很好。在夏家生活的那几年,养父一直很疼爱我,虽然他很老很丑,但是他却是朕真正承认的父亲!而朕的母亲,更不用多说。”
“我从小就比旁人想得多,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机算计,对于我来说比之常人要容易太多,我其实早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除了没有猜到我自己的身份,其实我早就对很多事情颇有了解。”燕瀚眼眸垂下来,声音低低的,他像是陷入到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之中,连自称‘朕’都忘了,“先帝以为接我回皇宫做皇子,就能让我感激不尽吗?”
“我回宫了,成为了大燕唯一的皇子,之后被加封太子。但是这条路,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命铺出来的。”
轻轻叹了口气,嫣然笑了起来,她抬起头一边笑,一边有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似笑似哭中,嫣然侧头看着燕瀚,忍不住问道:“当年那个夏皇贵妃,是夏家旁系之人,就因为这,你将整个夏家都除去了?”
“朕对夏家本家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恨意,但是朕答应了一个人,一定会为他报仇,为他报满门血仇!”燕瀚眼神清明起来,目光微微放暖。
嫣然只愣了一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可是她却更觉得啼笑皆非:“你是说燕忠?就因为燕忠这样一个蛮夷之人?”
嫣然既然要对付天启帝,怎么会不查燕瀚身边的人。燕忠虽然面容被毁,但是只要细心观察,不然看出他身上蛮夷人的特征。而在调查之后,嫣然知道他原本是匈奴一个小部落的王子,因为夏家带领的夏家军进攻草原而家破人亡,被人卖到京城为奴,竟恰好被卖到夏家,从而与燕瀚相识。
燕忠深恨夏家,燕瀚显然对夏家也是憎恶异常,两人会在贫贱时交好嫣然并不觉得奇怪。但她却不明白,燕瀚作为帝王,怎么会这么信任一个蛮夷人?甚至于为了这个蛮夷人,将与他仇恨不大的夏家本家尽数诛杀!
“蛮夷又如何呢,燕忠身上确实流淌着蛮夷的血,但是他也是朕唯一血脉相连的兄弟。”燕瀚迎上嫣然的目光,嘴角带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