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处处情》缺席已久

17、落泪的恶魔

　　祸起萧墙07
　　穆昊辰也不能完全相信叶长轩是在真心的帮助他。这并非是他生性多疑，只是按照他对叶长轩的了解，长轩宫主可从来不会大发善心帮助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是皇甫珏，他也照样会置之不理。
　　“若他是妖，那真正的楚宫南呢？会在哪里？”
　　叶长轩将穆昊辰护在身后，一步步快速后退。
　　“此事真正的策划者，应该会知道楚宫南在哪儿。”
　　闻言，穆昊辰微微蹙起眉头。忽然想起了临走前，酒剑仙跟他说的那个秘密。
　　大雪纷飞的星夜里，曾经留在地面上的痕迹渐渐被抹去。不再有人知晓，更不会有人眷恋。
　　萧嘉盈轻轻抬手推开雕花木门，黑暗席卷而来。
　　嗤。
　　她取出火折子，屋内顿时闪出一抹光亮，她迈着优雅的小碎步，不紧不慢地点燃屋内所有的蜡烛。
　　屋内霎时明亮起来，光芒照亮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萧嘉盈收起火折子，目光往左方的角落投去，眸底闪过一抹仇恨。
　　叶长轩护着穆昊辰逃出了密室，却在湄水山庄的前院里，被赵燕欢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小师弟，何必这么着急着走呢。”赵燕欢微微扬起下颌，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盯着穆昊辰。
　　“师兄还没有尽地主之谊呢。”
　　此时的穆昊辰根本来不及理会赵燕欢，因为他忽然发现，在赵燕欢的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人目光空洞，神情木讷，宛若行尸走肉。
　　“江湄！”穆昊辰想要上前，却被叶长轩狠狠拽住。
　　“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你此时上前，只会被他所伤。”叶长轩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穆昊辰闻言，顿时火起，指着赵燕欢就是一顿痛骂:“赵燕欢，你狼心狗肺！”
　　“啧，”赵燕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出白皙的食指抬起了一旁江湄的下颌，盯着穆昊辰道，“小师弟，你可真是冤枉师兄我了，江湄是我的人，我为了让他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
　　“呸！”穆昊辰啐道，“谁是你小师弟！酒剑仙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收了你这个大弟子！”
　　此话一出，原本还笑颜满面的赵燕欢忽然冷下了脸，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杀！”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四周的杀手霎时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明晃晃的大刀透着寒光，像是正处于见血阶段的恶魔，似乎要将叶穆二人全身的血液拿来祭奠他的胃口。
　　然而赵燕欢低估了叶长轩的实力，在那些大刀还未靠近他们的时候，叶长轩便已是一个轻挥长袖，将数十名杀手震飞数米开外。
　　叶长轩冷冷地瞟了一眼一脸愤怒与震惊的赵燕欢，不屑地哼了一声，揽过穆昊辰的腰身，足尖轻点，于星夜众目之下，消失在夜幕中。
　　潺潺的流水从衣角处滑过，穆昊辰痴痴地坐在石滩溪水边，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今夜所发生的一切。
　　事态的发展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想。
　　叶长轩站在一旁，右手忽上忽下，一条条肥硕的大鱼从水中跃起，砸在石滩上，无力的挣扎着，却是徒劳无功。
　　叶长轩瞟了一眼痴呆的穆昊辰，并不理会他，走到一旁生起篝火，然后默默地烤起大鱼来。
　　叶长轩静静地盯着跳动的火星，思绪不知不觉地便回到了一个月前。
　　穆昊辰离开长轩宫后，叶长轩便越发的暴躁起来，时不时便会拿长轩宫的宫奴出气，宫奴们可谓是苦不堪言。而他又碍于面子，不肯下山寻找穆昊辰。
　　直到有一天，他被皇甫珏召见。
　　“本尊打算即日便下山寻找诺儿。”皇甫珏负手立于窗棂前，开口说道。
　　叶长轩微微一愣，连尊君都放不下他吗？
　　正当他疑惑之时，皇甫珏的一句话顿时将他抽醒。
　　“等找回他之后，本尊便会传旨，告知整个仙界，本尊要娶他过门！”
　　叶长轩震惊地看着皇甫珏，连忙说道:“尊君，他是您儿子！”
　　然而皇甫珏向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本尊想要的人，一定要得到。更何况，许多年前，他便已是本尊的人了。”
　　叶长轩犹如被人一记闷棍，敲的他晕头转向。那年玉翎山的盛宴，是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话题。
　　而此时，他还要端着自己宫主的架子，眼睁睁地看着皇甫珏找回穆昊辰，将他永远困在玉翎山吗？
　　叶长轩想，绝对不可能。虽然自己听命于皇甫珏，但是穆昊辰并非是他皇甫珏一个人的！
　　篝火噼里啪啦地洒出点点火星，不听话的火星子跳上了叶长轩的手背，将他的思绪从遥远的年月里拉扯了回来。
　　叶长轩回过神来，瞧了一眼已经烤好的鱼，起身走到穆昊辰身边，将鱼递给他:“别想了，吃点东西。”
　　穆昊辰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烤鱼，呆呆地盯着叶长轩，内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冷酷无情，霸道嗜杀的长轩宫主。
　　这一定是在做梦。
　　他想，是了，也许真的是一个梦，叶长轩怎么可能会亲手烤鱼给自己呢。
　　他抬眼看了看夜空，也许天亮了，梦就醒了。
　　叶长轩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不想做任何的解释。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盛泽镇外数十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度过今晚的宿栖地。
　　穆昊辰随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将就着睡下了。
　　叶长轩抱胸靠在赤色大柱前，一言不发地看着穆昊辰。
　　他明白，以皇甫珏的能力，不用多久就能发现叶长轩的行踪，从而找到穆昊辰。
　　“易鸣……别走……”
　　睡梦中的人儿忽然开口低喃，眉头紧锁，似乎正用尽力气去挽留什么。
　　叶长轩微微蹙眉。
　　忽然，他露出一个恐惧的表情，手舞足蹈地乱抓着，惊叫道:“父君……父君……我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叶长轩内心一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多年前的那场盛宴，那夜的玉翎山。
　　那夜的玉翎山，似乎被一层罪恶的黑色包围着。年少的人儿被自己曾经最亲的人折磨着，一边逃离一边哭着喊“娘亲救我”。
　　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玉翎山上，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冲进花明殿去阻止醉酒后的皇甫珏。
　　那个时候，叶长轩就站在花明殿外，透过半掩的木兰窗棂，目睹了少年最痛苦的一个夜晚。
　　他恨自己当初没有冲进去阻止，恨自己在那之后变本加厉的折磨早已万念俱灰的穆昊辰。
　　甚至是在穆昊辰每次寻死之后，救活他，然后再折磨他，让他求死不能。
　　惊恐中的少年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朦胧间，他似乎看见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于是不由分说地便扑进了那人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他哭着向那个人道歉，告诉那人，那天晚上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要屈服于皇甫珏，而是体内的寒毒让他无法反抗。
　　闻言，那人忽然身体一颤，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能紧紧地搂着他。
　　直到少年在他怀中再次沉睡，他才敢直视少年的脸庞。
　　夜空下呼啸而过的寒风，飘落下片片晶莹的雪花。眼泪忽然模糊了视线，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落泪。
　　这个从来没有哭过的“恶魔”，在此刻忽然心痛起来，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少年的脸庞，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星夜大雪，孤零零的他行走在天地间，他忽然明白了那个道士寻找爱人，花费了大好青春的心情。他没有道士那般值得可敬，他觉得自己与道士比起来，可恨极了。
　　是他自己推开了那个爱了自己十年的少年，并且那般狠心地说出那些话。
　　如今得知了真相的他后悔了，想要找回那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少年，却怎么也寻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