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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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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念醒来的时候,仍然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费力地想着自己刚刚所经历过的事情。
郑洪捷守在他身边,看到他醒来,急忙扑过来问他:“念念,感觉怎么样?想吃东西吗?”
以念觉得姐夫问的好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问他想不想吃东西,也许刚才那些事情,都是自己的梦吧?他几乎不可觉察地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以念都发现房间里有人。有女佣,还有一个彪形大汉。以念明白,自己被监视起来了。他觉得有点好笑,难道自己是个囚犯吗?姐夫还真能搞,可是如果我下定了决心,又有谁能阻止我呢?
以念就开始不吃不喝。食物也好,药也好,送到他的面前,他一接手就全部倒在地上。
第二天,以念不但把女佣端来的奇怪的汤药打翻,还莫明其妙地冲她发了一通邪火。于是郑洪捷就来了。他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其他人就退出去了。
郑洪捷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以念的脸,以念条件反射般地转开了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稠稠的腻腻的,天气仿佛六月天里要下不下的雷雨前,沉沉地拖不动一丝的风。
郑洪捷叹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念念,你病了,什么都别想了,先休息一阵,养好身体再说好吗?”
以念用沉默来回答郑洪捷。
郑洪捷又说:“念念,昨天我真以为你会掉下去,再也回不来了。……那时候我觉得很怕,好多平时忘记了的事,全都浮上来了。念念,你现在这样,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吗?”
以念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他用力地拍打着被子,隔着被子下面的床垫发出“扑扑”的闷响,诉说着一种被压抑着的情绪。等这一阵眼泪流过,以念狠狠抽泣了两声,才用力地喊出来:“我不想吃这些东西,我反正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吃这种苦东西?你为什么要救我?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的生命我自己做主,你有什么权利处置它啊?你救了我这次,救不了我下次,我就要死——”
“啪!”以念的声音戛然而止,郑洪捷气急之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两人都被这一声清脆的响声给惊呆了。
郑洪捷恶狠狠地瞪着以念,全然不理会他苍白的脸颊上五个清晰的指印。他低吼一声,压抑着自己勃然的怒气,双手用力抓紧了以念的前襟,声音里全是怒意:“我有权利!从你七岁的时候被我从火堆里救出来,你就没有权利支配自己的生命了,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死活,由、我、来、定!”
“讨厌!讨厌!讨厌!”以念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放松身体,依在郑洪捷的手臂上,哭着说:“姐夫,你知道我很累吗?我讨厌邢卫!讨厌广州!讨厌深圳!讨厌一切的人和事!”一边喊着,一边额上流下汗滴,虚弱地喘着粗气。
郑洪捷心疼地把以念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地说:“念念,念念,别这样。你从小就是这样,最会自己折腾自己。你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会是你?”
“姐夫,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活着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放开我好吗?姐姐不会怪你的,我会好好跟她说。姐姐见到我,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不会怪我,也不会怪你,姐姐最疼我,她会保护我,一定会保护我的。”以念喘息稍定,开始喃喃地说话。说到姐姐,他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郑洪捷,似乎在认真地说服着他,眼睛里全是期待和恳求。
郑洪捷用力地把以念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别说了,念念,我知道我知道,都会过去的。”
“姐夫,你怪我吗?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一点怪我的。”以念的声音被埋在郑洪捷的胸膛里,似有似无:“可是,我真的觉得很害怕……。”郑洪捷觉得自己的眼眶也热了,以思带着泪花的眼睛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心里被压得实实的,好像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卡在胸口,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堵得他眼睛里鼻子里全都酸酸的痛痛的。郑洪捷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流泪了,可是以念让他再度流泪。
郑洪捷用脸颊轻轻擦着以念的脑袋,良久才说:“以念,你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害怕痛苦,害怕失去,都一样,但死并不是唯一可以解决的方法。如果你害怕了,就回家来,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
“听我的话,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决定自己要不要死好吗?你在生病,这个时候做的决定都是错的。”郑洪捷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诱惑着以念。
以念用泪眼模糊的眼睛很信任地看着郑洪捷,神情竟好似一个孩子,在问“真的吗?”末了还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郑洪捷心酸得几乎把牙床咬碎。
不过,从那天以后,以念就真的不再寻死觅活,他开始沉默地配合一切,又变得乖巧起来。
当秋天到来、天气渐渐不那么热的时候,以念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人也不再胡思乱想了。渐渐两人开始经常闲话,家长里短、时事新闻,严肃的轻松的,所有的话题以念都有正常的应答和反应,慢慢也开始有一些开怀的大笑了。这让郑洪捷心里轻松了不少。有时候,以念会在小区里散散步,或到街上随便逛逛。开始的时候,郑洪捷还暗暗地派人跟着他,后来渐渐放心,让他自己出门了。
可是以念好像已经失去好奇心和求知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窝在家里的时间反而越来越长,常常会躺在床上对着电视发呆,人却越来越瘦,怎么睡也长不出肉来。郑洪捷建议他上网、聊天、打游戏什么的,也建议过他去学点什么,以念都不置可否。有时郑洪捷带着他去看个演出、参加个晚会或者周末去泡个温泉洗个桑拿什么的,以念都是懒懒的提不起兴致,好像周糟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非让他跟着,他也跟着,应该吃的时候吃,应该说的时候说,应该笑的时候笑,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是原来的那种灵气不见了,整个人好像少了点什么。
邢伯伯邢伯母只知道以念近来身体不太好,对于内情是一点不知晓的。邢伯母打来好几通电话希望以念回深圳休养,都被郑洪捷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掉了。他不让以念单独打电话回家,打的时候必须得有自己在身边守着,就怕他一失口,糊里糊涂地把真相给爆出来。
在郑洪捷看来,这件事就这样淡去最好。在它还没来得及造成更可怕的结果之前结束,让时间冲掉一切,不可谓不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有一次郑洪捷提议:“要不你到公司来上班吧,你到底是公司的真正老板,也不怕别人把你的钱弄没了。”以念吓得举着双手拼命摇:“随便你弄,没了就没了——可就是千万别让我去上班。”
郑洪捷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到底他知道不知道,钱多么不好挣,又有多么重要。难道他真以为大房子,靓车子都是打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后来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对于以念来说,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