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大师》晴小青

23、021

　　刘逸君和她男朋友徐枫之间的小打小闹太多了，这回算不上什么大事。虽然徐枫喜欢乱看别的美女这点确实司淼也觉得不太好，不过男人嘛，有几个能管得住自己眼睛的。至于不让她穿短裙这件事，等她冷静下来自己就能想清楚，司淼不想说太多，也不用说太多。

　　回到宿舍，刘逸君还是拿出了给她带的煎饼，填饱她那个早已饥肠直咕噜的胃。司淼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一边啃着煎饼一边就翻开了从公司带回来的书，又从书架上拿了本之前只写过几页的笔记本，准备开始学习。

　　刘逸君一见她这副架势立马凑过来看，“室内设计原理？你怎么还看这个啊？你要转行做室内？”

　　司淼重重地叹了口气，嘴里咬着煎饼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做室内那组最近有点忙不过来，领导就把我调过去了。”

　　“让你去帮忙？景观和室内差那么多，你能帮上什么啊？”

　　“我今天做了一整天的效果图。”司淼小脸一垮，拍了拍面前的书，“别的，领导让我跟着学习。”

　　刘逸君哈哈一笑，幸灾乐祸地说：“活到老学到老嘛，加油吧，骚年！”

　　司淼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摇摇头不想理她。这时，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司淼一看来电显示“司振远”，磨蹭了好一会儿，见铃声仍在不依不饶地响着，才划开了接听键。

　　“喂，丫头。”

　　她并不喜欢听他叫她丫头，却还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嗯”。

　　“下班了吧？”

　　“嗯。”

　　刘逸君一看司淼这接电话的样子不太对，立马反应过来应该是她爸爸打来的电话，就噤了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最近挺好的吧？钱还够花吗？设计院没多少工资，上次打给你的钱没剩多少了吧？”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司淼却有些不耐烦了。

　　每次打电话来都是问钱够不够，钱钱钱，除了钱他就没别的好问的了？其实她的开销不大，单位有食堂，而且就连她这样的实习生也有每个月两百块钱的餐补直接打到每个人的饭卡里，而她的早饭晚饭基本都在学校解决，花不了太多钱，她又不怎么喜欢逛街，每天支出最多的一部分反而是上下班公交地铁来回倒的车钱。他上个月才打给她的两千块钱，再够她用一个月都没问题，何况她还有工资和外快。

　　可她却说：“没多少了。”

　　是她身体里的小恶魔发作了吧，她竟然开始慢慢向她妈妈的想法靠拢，认为他的钱花在她身上是应该的，即使老早就和妈妈离了婚，但她骨子里流的是他的血，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女儿。女儿花爸爸的钱，难道不应该吗？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喊他爸爸了。

　　她语气里的不善和疏离是那么明显，司振远却仿若未闻，声音里还是透着那么一股子憨笑地说道：“那我明天就让人把钱汇给你，女孩子家，不要舍不得花钱。你这个年纪，多买点漂亮裙子和化妆品，钱不够了就跟爸爸说。”

　　司淼在心里冷笑一声，在她看来，他的任何关心都显得异常虚伪。她连“嗯”都懒得说了。

　　“那就先这样吧，你刚下班，赶紧去吃点晚饭，别说什么减肥不吃晚饭啊，身体最要紧。”

　　司淼这才嗯了一声，没等电话那头说完再见，她就把电话挂了。

　　刘逸君明显感受到那边的低气压，正想带起耳机看电视剧呢，刚好徐枫的电话进来了，她连忙接起电话走了出去，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的好。

　　挂完电话，司淼的那只小恶魔又好像立马缩回去了一样，整个人都被一种无限放大的懊悔情绪所填满。

　　她开始自我反省，刚刚的态度会不会太伤人了？人家明明是来关心她的，她却连半句好话都不肯说，整个对话里她就说了四句话，其中还有三句都是单音节的“嗯”，这样会不会太苛刻？可是当年是他对这个家庭不负责任在先，抛弃了她们娘俩去和别的女人结了婚，现在生意做大了，想给自己赢一个好名声，就来装模作样地关心她。想要名利双收，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很矛盾，她开始烦躁，烦躁得连手上剩下的半个煎饼都开始觉得难以下咽，面前书上的那些文字也一个个都变成了鬼画符。她打了个电话给向阳，约她来他们学校操场跑步。

　　**

　　向阳到的时候，司淼已经跑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她像往常一样走到旁边练单杠的地方等她。很快，司淼就看见了她，跑过来跟她会和，然后两个人一起围着操场走圈儿。

　　司淼已经一个人跑了一段时间，稍微自我调整了一点儿之后，脸上已经不怎么看得出之前的情绪，再加上为了让向阳这个孕妇加强锻炼，之前天气好的时候，两个人就天天约着一起散步，所以此时的向阳也没觉出司淼有什么不对劲，还高兴地感慨道：“这雨终于下完了，感觉已经好长时间没来散步了。”

　　“其实以后你也不一定要来我们学校散步，就你们小区里环境不也挺好的，让齐锦夏每天下了班陪你散散步不行么？”

　　“我们小区里车太多了，来来往往的，不适合散步。”向阳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他每天上班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不想下了班还拖着他出来走。”

　　“我上班也很累的好吧。”

　　“你不一样，你跑步相当于修炼，跑完反而更精神。反正你每天都要跑步，多陪我散一会步也没什么嘛，对不？”

　　这话本来是没错，可是现在……司淼轻叹一声，“以后我应该没时间来跑步了，今天领导把我调去了另一个组，我下了班得抓紧时间看书了。”

　　向阳满脸疑惑，“为什么把你调去另一个组？你做得不好？”

　　“不是吧……”司淼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不过她现在正陷入对自己的极度纠结和怀疑中，本来很确认的事情现在也变得不那么确认了，于是沮丧地说，“也有可能是。”

　　感受到司淼的沮丧，向阳也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现在调去哪个组了？不会是不让你做设计了吧？”

　　“那倒也没有，就是把我调去做室内了。”

　　向阳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嗨，那还好嘛，做室内也不错啊！之前我咖啡店装修，不都是你帮我的嘛。你做得很好，很合适啊！”

　　“室内设计和装修不一样的好不好。”

　　“差不多，差不多嘛。”

　　司淼叹了叹气，不吱声。

　　向阳以为她是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不开心，又想到她刚刚说的以后下了班都得抓紧时间看书，连跑步的时间都没有，而她又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只好满怀同情和安慰地搂了搂她的肩膀，却因为身高差距，本来想要做搂的动作，结果生生地变成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司淼被她这样的动作逗乐，反手拿掉了费力搭在她肩上的爪子，霸气地一把搂住了向阳的肩膀。

　　向阳见她这样，就觉得她应该是想开了，于是问道：“你不是要去看书，那今天怎么还来跑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交待一声吧？我这么大度，你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嘛，不用这么隆重的。”

　　司淼扫了眼她的肚子，说道：“对，你是大肚嘛。不过你也想太多了。”

　　向阳眼睛一横，瞪着司淼想让她服软。司淼坚持了几秒钟，才无奈地说道：“他又打电话给我了。”

　　“谁？”向阳没想到画风转变得如此之快，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

　　司淼憋着劲儿，死活不肯说出那两个字。向阳一见她这个样子，才后知后觉到，是她爸。“他又说什么了？”

　　司淼冷哼一声，“还能说什么，就问我钱够不够花呗。”

　　向阳瘪了瘪嘴，原来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啊，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呢。她想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劝她。

　　分开那么多年的父亲，平常的生活又不在一块儿，过好长时间才打一次电话的中年男人，你要他怎么体贴入微地关心一个对他还心怀怨恨的女儿？她和她的爸爸关系那么好，远在Y市的向光明尚且不会每天都来关心她吃的好不好、心情怎么样，更何况是她的爸爸。男人，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可不就是满足你的物质需求么？

　　向阳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他对你挺好的了。”见司淼不答话，猜想她心里肯定不屑得很，她又继续说道：“你设计院的工作，不还是他托人帮你找的关系么……”

　　司淼又冷冷地说道：“又不是我求他帮我找的。”

　　向阳在心里庆幸，还好，还愿意说话就表示还好。“你不能这么说嘛。你看你都没求他，他都主动这样帮你，还不是因为关心你？”

　　司淼冷哼一声，又不说话了，表情却有些松动。

　　向阳努把力，故意在旁边嘀咕：“他要是不关心你，还管你找不找得到工作、钱够不够花干嘛，谁也不嫌自己事儿少钱多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平常挺明白的一人，怎么这会儿倒想不通了？我看你就是钻死胡同里了，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呢。”

　　司淼听不下去了，斜着眼睛睥她，“嘴皮子倒越来越利索了。”

　　向阳赶紧嬉皮笑脸地说：“跟你学的嘛~”

　　“你说，他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吃得好不好、身体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利呢？每次打电话都是问我钱够不够花，他是不是以为只要有了钱就能生活得很好，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啊！”

　　“额……他可能是害羞？男人嘛，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中年男人，都不知道怎么哄女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跟他差了那么多岁数、有那么多代沟的女人。你看我们家小七，我不高兴的时候，他还不是只会买好吃的哄我，都是一个道理嘛~”

　　司淼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久，才说了一句：“我知道。”

　　向阳知道她这是真知道了，不，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每次一遇到关于她爸爸的问题，她就会变得冲动、不理智，也只有在她爸爸的问题上，她才会变得不像平常的那个她。平常只有她向她吐苦水、找安慰的份，只有一碰上她爸爸，司淼才会反过来需要她的安慰和劝解。她不是不明白其中的人情世故和道理，只是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当所有理智和善解人意统统消失不见的时候，她需要有人来拉她一把，帮她强调、巩固她心里的那份善良和美好。